第三百二十七章 以苦為樂
作者:花淚雨      更新:2020-08-19 18:13      字數:2154
  第三百二十七章 以苦為樂

  “沒有仇。”沈燁多歎口氣,雙手枕在腦後就要往後仰去,卻又在趟了一半的時候直腰起來,望了一眼身後那根被燒得焦黑的柱子,重新坐正了說,“真沒什麽仇。他來我府上要過工。”

  “然後呢?”沈晴不相信事情就這樣簡單,再多問一聲。

  沈燁低頭看了他一眼,知道瞞不過就老老實實的說了,“其實,他曾來我府上想要做長工。”

  “然後呢?”

  “然後我沒收,教人把他打發走了。”

  沈晴仍然疑惑,“隻是這樣?你堂堂四殿下居然還會記得一個想要打長工的人,還真是不容易。”

  “嗯,本來卻是不該留什麽印象。可是我把他趕走以後他又找來一回。”

  沈晴問,“這次收留了?”

  “如果收留了,我們現在還會被困在這兒嗎?”沈燁搖頭說,“他是專程跑來罵我的。因為他娘死了。年輕人心高氣傲,他娘要病死了,好容易委屈自己來做長工,沒被人收留,就心生怨恨。”沈燁歪坐著倚著一張倒了地的椅子,冷笑說,“把這筆帳記到我的頭上來了,真是可笑。”

  “後悔沒殺他?”沈晴問。

  “我在你心裏原來那麽壞啊?”沈燁湊近了去揪沈晴的鼻子笑道。

  “沒有。不過也差不多。”沈晴歎口氣說,“就知道你不會管別人的閑事,估計他求你的時候你都懶得看過去一眼。現在知道什麽叫自討苦吃了?”

  “幹嘛你也賴我。真有本事就自己想辦法救他娘去,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別人不理就要去上去張口咬。這種人我憑什麽憐憫?”沈燁無所謂地一聳肩,“就算重來一次,我照舊會把人趕出去。”

  “然後他再把我們困一次。”沈晴瞥他一眼說,“”現在還是好好想想該怎樣逃出去吧。

  小侯爺唉聲歎氣,探著腦袋往外頭看了一眼,“往哪逃去啊,這得好幾百號人了吧?”說著往李昭雄那四個侍衛出看了一眼,略不滿的說,“你的手下平時看著那麽威武,真到了派到庸常的時候怎麽都不行了。”

  一個年紀小的侍衛不太懂什麽尊卑貴賤,忍不住插話開口解釋,“不是我們不想殺出去,實在是手裏頭沒有趁手的兵器。就這樣一把短劍,防身是夠...可要帶你們一起出去,那還真有些難。”

  奉茶聽了也重重歎一聲,“唉,早知道就不該跑這來。”

  “就你這蠢樣子在哪也得被抓起來。”小侯爺打了個噴嚏,縮縮脖子蜷了起來。

  奉茶委屈地看一眼小侯爺,忽又記起來什麽似的,往沈晴那兒爬去一步,“哎,小姐,那個老頭跟你說什麽了啊?”

  “哪個老頭?”沈晴問道。

  “就是說要把我們押到這來的那個,他有什麽計劃沒?”

  “有吧。”沈晴心裏頭也沒底,不是對那位老人的人品沒信心,實在是周圍人多眼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概要如何混出去,更甭提一位年紀不小的老人了。沈晴抬頭看了沈燁一眼,咬唇不語。

  一晃就到了晚上。原先滂沱的雨勢已經小了不少,隻淋淋瀝瀝蕭條的隨風灑著,地上早早地積了一汪汪淺淺的水,雨落處掀起一圈圈料峭的薄涼。

  八個人在傾倒了的戲堂子裏頭圍坐著,頭頂沒有明月跟星辰的夜空竟也能多多少少投下些光輝來,撒在被水衝刷的鮮明亮麗的戲服上,也能勉強帶來些融融的暖意。奉茶瞧見小侯爺一眨不眨地盯著地上那張濕透了的戲服,拿胳膊搡他兩下,難得的苦中作樂,“嘿,嘿。幹嘛?還想演大戲啊?”

  沈晴他們倒也真能咧出個笑來,可小侯爺也沒抬頭,吸了吸鼻子,酸酸地說了聲,“想家了。”這下所有人也都不笑了,個個都低頭沉默著。好半晌奉茶才清了清嗓子,幹幹擠出一個笑臉來說,“想什麽家啊,你不是總想著出來玩嘛,。回家就你一個人那得多無聊。”說著奉茶四下裏看了看,伸手撿起一杆不遠處啊唱戲的花槍說,“要不要我給你唱一段?”

  “得了吧,你那嗓子能唱出什麽來啊。”小侯爺一屁股坐在地上,懶洋洋的說,“還不如上次沈晴長的好聽呢。”

  “你還會唱戲?”沈燁停了立刻湊到沈晴的耳旁低聲去問。

  沈晴又哪裏能承認,想也不想就把他推遠了,微紅著臉說,“不會。會也不唱。”

  小侯爺也來了精神,坐正了往前湊一湊,“對啊,你來唱一個好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

  沈晴正拒絕著,奉茶也跟著瞎摻和,“對啊對啊,都什麽時候。說不定一會兒就死了呢,小姐,您就讓我們臨死前在聽一回唄。”

  “去你的,要死你自己死好了。”沈晴笑著在她腦門上拍一把,牽唇一笑,罷了,說不準呢。沈晴請了清嗓子,就像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樣,輕輕吟唱著不知道是誰教過她的童謠。

  童謠這種東西本該是從稚子的口中唱出來的,可由一個已經長大了人來演繹,卻又有了另一種風韻。每一句詞,每一個字,都像是被賦予了一種更深了一層韻意。隨著沈晴悠揚的語調一點一點飄散在稀稀落落的夜雨裏。

  每個人都不說話,安靜的聽。奉茶是,小侯爺是,門外看守的幾個守衛也是。而沈燁,沈燁隻覺的今天是他最幸福的一天。不是開心,也不是激動,更沒有什麽大樂大喜。隻是很想笑,他形容不上來那種感覺,就像是凝了千年的冰淩綻碎,玉珠一樣沁涼的水滴落幽潭,然後會問一圈又一圈,循著次序慢慢散去散去又在不知名的地方漸次合攏。又或者是冰川消融後,雪原上一朵背陰生長了千年的花忽然得了日光的照映,從天上與雪麵,一瞬間璀璨的難以覆加。都接近,卻又都不貼切。

  他安靜望著沈晴的那片紅唇張開有和尚,悅耳的聲音在腦海裏久久的揮之不去。他想,如果江山有用,那它唯一的用處就是在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