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階下之囚

  兩人定了這個賭約，照舊往祁州城那邊趕去。速度依舊是不緊不慢，唯一的變化便是那夜一過，不待他們四人休息好了，孤單的馬車瞬時變成了馬隊，數百位披盔帶甲的帶刀侍衛便齊刷刷在他們的周圍候著了，個個龍精虎猛，看樣子似是打算一路隨行。

  不必說，這些人必定是馬車裏麵哪位叫過來的。看樣子這個賭約他是勢在必得，把精英護衛們帶了過來，打定了主意要拉著沈晴往受災最重的方向裏去，好讓她看清楚那些老實人的真麵目。

  一來，這樣除了兩人在路上相陪伴的時日，又額外贏了七天的時間，朝夕相對，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這另一層意思...沈燁望著沈晴未睡醒時的側顏，斜著唇角笑起來，若她見過了北野寒與他那兄弟對齊國造成的災害，再想破鏡重圓，怕是家仇與國恨相交織，從良心上便跨不過去。他這招雖然不夠敞亮，到時候難免會讓沈晴心痛掙紮，可一想到之後沈晴能徹底對北野寒斷了念想，沈燁也便自行忽略了沈晴的感受。一輩子還久，他讓沈晴痛苦這一時，那一生來賠償也不算虧待了不是？

  就這樣，一行四百多人，浩浩蕩蕩沿著那批流民來的方向，披著未隱退的月色，踏著依舊薄涼的晨曦，徐徐前行。其行雖緩然威武難當，再迎麵過來的遊民遠遠地便望見了著支隊伍，不自覺地焚了兩行，遠遠避讓著。個個麵容惶恐，男人們滿臉戒備，女子則將幼子都摟進懷裏安撫。惹的沈晴又與那沈燁大動肝火，“你沒事叫這麽多人來幹嘛？嚇唬百姓算什麽本事，有能耐你也出兵打北庭人去啊！”

  沈燁正在那馬車裏悠然地支著一張桌子喝著茶，剛咽下了一口便被沈晴這樣劈頭蓋臉一頓罵，換做常人早板起了臉色，可這位爺臉上居然笑開了。沈晴的話雖然聽著嗓門高，可那語調裏除了憤怒與抱怨，可是半點沒再摻雜別的感情了。想當初，剛在祁州城與她相遇的時候，沈晴罵他的語氣可都是帶著厭惡與譏諷的。現在沒了厭惡不說，反倒還像是撒嬌抱怨一樣來罵，他怎麽能不開心。

  人一開心，眉毛末梢總是像茸茸的狗尾巴似的不自覺便揚了起來，用在這如畫的美男子臉上，那便成了幺蛾的眉，細柳的葉，小橋的拱形與那彎彎一鉤月，端得是耐人來品。沈晴看的手癢，忍下伸手過去一把揪下幾根眉毛來的衝動，咬牙踹過去一腳道，“問你話呐，瞎笑什麽啊？”

  沈燁忍住了笑，卻也不解釋，隻是悠然地喝著自己的茶不去理她。隻等著她往後自己來發現。

  另一邊祁州城內，潘府衙門，小侯爺與那奉茶那丫頭低頭耷拉腦，蔫焉地跪在堂下。上麵那把檀紫色扶手圈屏太師椅上坐著的那位，披著一身深棕色的長裘，披頭散發，發轡絞結著，圓額方頜，眉骨微凸，幾乎壓在眼窩邊緣的平字眉濃密如發，漆黑似潑墨，映襯得下方那雙梟鷹一般的眼眸愈發深邃而威猛，不怒自威。那人身量也是沒的說，坐著的人險些都比旁邊站著的守衛高上幾許，看著便威猛駭人，胳膊比小侯爺的大腿還粗壯。正是北庭人眼裏的狼子戰神，北野鋒。

  說時輕巧，那時慘烈，他是在沈晴被沈燁帶離祁州城的時候動的手，風卷殘雲，摧枯拉朽，不等著守城的官兵反應過來，三千北庭精挑細選出來的漢子便赤著膊吼叫猛攻而上，一時似是蛟龍遭遇了蝦群，猛虎撞破了羊圈，偌大一座城池，撐了沒有半柱香的時辰，說破便破了。

  那時候小侯爺還剛剛用過膳，又巴巴地坐在府門口等著沈晴回來，一抬頭，迎麵過來的便是這野熊一般的男人，拎雞子似的揪著他的衣領把他給丟進了院子。隨著奉茶那幫子沒來的及逃走的一同被抓進了牢裏。這回又不知道為什麽給提溜了出來，他心裏也沒底，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去看。

  倒是奉茶還算膽大的，一聽著上麵的北野寒敲下一聲驚堂木，慌忙趴下了磕個頭喊，“大人饒命，放過我家主子！”

  北野鋒卻是咧嘴一笑，往下丟了一枚令來嚇唬她，“嚷什麽嚷！我就是沒拿穩，掉桌子上了，瞧把你們嚇得。”

  打他說完了這句話，小侯爺立刻生無可戀的黑了臉，那丫不會大齊話，嘰裏呱啦的北庭語他又聽不懂，這下可好，連求饒都求不了了，情等著死吧。

  正喪氣，身邊的奉茶竟然也跟著嘰裏呱啦地說了起來，雖說那流利的程度不比他養的鸚鵡學人話強上多少，可好歹坐在堂上的那位勉強都能聽懂，兩人也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

  小侯爺驚詫之餘，連連往奉茶的身邊靠了靠，戳了她兩把來問，“哎，哎，丫頭，他說什麽啊？”

  奉茶也苦著臉，“他說的太快，我也不太懂，好像是說他要走了，然後祁州什麽什麽的。”

  “要走了？”小侯爺聽了頓時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似的往地上一坐，“去...去哪兒啊？不會真要帶我們會北庭吧？”想到這兒立刻垮下了臉色，眼圈泛紅，本就是一個相貌清秀，弱不禁風的小模樣，再如斯泫然欲泣，直看得上頭的北野鋒不好意思地挪挪身子。嘖，總有一種欺負一小娘們的感覺。不過也別說，看著這人被欺負時的無辜樣子，心裏也癢癢的，感覺倒也真心挺不賴，怪不得總有那些流氓惡霸調戲婦女，要不他也當上一回過過癮？

  “殿下，門外有人求見。”正動著歪腦筋，身邊忽地想起一個聲音來，一抬眼，於江正畢恭畢敬地彎腰向著他。

  “你倒挺忠心。”北野鋒望著於江意味不明地笑笑。

  “在下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北野鋒隻笑笑也不說話，拿起那塊驚堂木再一拍，喊聲，“把人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