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星去鴉寒
作者:花淚雨      更新:2020-08-19 18:13      字數:2118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星去鴉寒

  夜色漸濃。

  額沁站在偏院前的那條畫廊上,把手揣進袖裏,跺跺腳,抱怨一聲天氣反複無常。在她的前麵,畫廊的雕花刻紋的闌幹上,菲勒倚著朱紅的柱子坐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走廊的盡頭。

  前麵幾個大紅燈籠不知疲倦的搖晃,暖融融的橘紅色的燈光失去了效用,在走廊裏頭攪動著帶著寒氣的風。額沁長籲了一聲,勸慰道,“小姐,別等了。我看王爺今晚不會過來了。”

  說著心疼地替菲勒緊了緊衣領,似嗔似怨,“天這麽涼。您要是凍著了,可該怎麽辦。快些回屋吧,我叫那些丫鬟們給您沏杯滾茶喝著。”

  “嗯。”菲勒低下頭淺淺地嗯了一聲,居然出乎意料的順從。

  揉了揉有些酸麻的雙腿,菲勒從欄杆上下來,臨了又扭頭再多望一眼那邊,眼底卻是並不抱希望的期待。額沁上前顫著她的胳膊,依舊替北野寒說著好話,“王爺現在忙著。這男人一忙起來,總是顧得上這邊便忘了那邊,最吃苦的往往都是枕邊那個。小姐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等他想起來的時候啊,他就知道後悔了。”

  “嗯,我知道。”菲勒垂著頭,淺淺地回應一聲。聲音多了幾分敷衍,不知是她沒聽明白,還是壓根就沒用了心思去聽。

  額沁這回也頭大,顧不得仔細著去研究,畢竟秉燭那邊的事情她還沒處理好。雖說已經派人暗中盯著了,可如果那個齊國丫頭真的要跟別人說的話,她也不好及時攔住,總不能在她即將透露的那瞬,當著別人的麵兒把她徹底封了口吧?尤其是現在還算有點方法牽製著,畢竟她的手還沒完全恢複,無法跟外邊的人詳詳細細的交代,等到人手上的傷一好了,到時候一支落在她床頭的筆都能幫她把消息傳出去。如此想來,還是早早的將人殺了,也好免得夜長夢多。

  懷揣著心事,額沁也沒將人牽扶到房裏,安排著卸了妝,沏上一杯暖茶便告了退。

  菲勒手扣著那盞青瓷蘭花薄胎茶盞,舉到唇邊,看著熱氣嫋娜,白霧一般的繚繞直上,似是撇下了所有的不安與沉澱,漸升漸淡,終究在更高更寬廣的地方隱去了。

  菲勒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的坐著,直至手裏的熱茶熱量散盡,指尖漸漸地泛起涼意,才恍神的清醒回來。放下杯盞,吹熄了燈蠟,惶惶的站在原地,半晌後,腿下的雙足竟又擅自調轉了放下,推開了房門,踏著朦朧不清的月光,重回了先前蹲坐著的闌幹旁側坐著,眼睛一如之前,凝視著畫廊的盡頭。

  頭頂上,半缺不滿的銀月懸在天邊,所有的星子都隱去了痕跡。一隻不知什麽名字的夜鳥從月亮底下一劃而過,黑色的翼尖掠過明月銀色的邊緣,留下一聲突兀冷冽的鳴叫,似是對明月癡傻據守夜空的冷冷嘲諷。

  另一邊,沈晴同樣的姿勢倚坐著,望向南疆的目光一樣深沉又氐鬱。段景一如既往,手持著沈晴交還回去的黑劍,在月色下石雕一般靜立著。

  曲追雲坐在那張檀木虎案後,透著掀開在帳頂的帳門遙遙望向這邊。蔣碩與嚴小二在下頭坐著,誰也沒有要不要開口,更不知如何開口。直至外頭李小滿的坐騎跺著蹄子引吭高嘶了一聲,這才打破了軍營墓地一般的死寂。

  第一個發聲的是蔣碩。他把手裏裝滿酒的粗瓷白沿海碗狠狠地嘴裏一灌,漾出的酒水撒了滿襟,惹得他勃然震怒,“他娘的,這是誰找的碗!”說罷一把摔碎了碗,搪瓷的海碗在地上磕成了碎片,他順勢一腳將站在他身後的一個倒酒侍衛踹翻在地,引得咣當一聲響。

  “不知道給老子找個能使的!”蔣碩猙獰著臉,揮手斥走那個摔得一身狼狽的侍衛,“趕緊給老子滾!”

  嚴小二招了招手,低眉勸導,“行了,衝他們發脾氣幹什麽。”說完了抬抬手對著屋裏的幾個侍衛,連頭門口放哨的一齊支出去了。

  蔣碩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喘著粗氣,原本就橫陳著條條肌肉的寬闊胸膛起起伏伏,那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提起擺在腳邊的酒壺為自己仰麵灌下。喝完了一擦嘴,眼底閃過一抹殺機,“他娘的北野寒,給我三百精騎,老子今晚去蕩平了他的南疆縣!”

  “夠了!沒完了是吧!”曲追雲將手裏青銅的酒樽在換上猛地一擲,潑了滿案的酒水,“你叫嚷兩聲南疆就沒了是吧?事情搞清楚了嘛你就出兵?是不是等弟兄們都中了圈套死光了你就滿意了!”

  蔣碩別過頭,再冷冷哼一聲,將話咽下,悶頭不語。嚴小二思量一會兒,也說一句,“可我倒是覺得老蔣的建議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也給我閉嘴!”曲追雲再喝一句,舉起酒樽仰麵灌下。再望了一眼沈晴。半晌後,從虎案上探下身子,往他們兩人臉上掃了一眼,低低說一聲,“小二,老蔣,這話我就說一遍。沈晴在的時候,別跟我提什麽打不打南疆。”

  嚴小二聞言也往沈晴那邊看了一眼,雖然隻是個背影,但任他們誰也可以看出沈晴現在的心情低落。不要說沈晴,就連他們也是如何都想不通,為什麽北野寒派來的人一開始會拿沈晴當目標,到最後明明都脫身了,居然還動手去殺害李小滿。他們清楚李小滿是什麽人,那是一個把命看的比什麽都重的主,即便是被那個白衣人謾罵羞辱也必然隻是賤兮兮地賠笑,絕不可能去招惹冒犯了他。

  “那滿子就白死了?”蔣碩再灌下一口酒,依舊毫不退讓,隻是語調明顯調低了,也是生怕再叫沈晴聽去了,徒惹的人傷心落淚。

  曲追雲低下頭看著案子,神色難辨,念了一句,“等會兒派幾個人去南疆縣,把實情查清楚了。”

  “這還有什麽可查的,北野寒派來的人殺了我兄弟。我再帶人砍回來,哪點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