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往昔不諫
作者:花淚雨      更新:2020-08-19 18:13      字數:2121
  第一百五十一章 往昔不諫

  幾抹素雲,幾點寒風,路上的行人依舊樂嗬著趕著熱鬧的集市,瘋倦了的黃犬吐著舌頭臥在路邊戶院的門前階下。正是冬末春初的時節,雖然天氣寒了些,可處處生機,一派靜謐,和睦無邊,完全沒有戰爭將臨的征頭預兆。

  北野寒仔細斟酌著這個趙宏前後的言語,再觀他得意驕傲的樣子也並不像是在說謊。可是現在畢竟是冬日即將過去,大地回暖的時分,這個時候大批購置冬衣這點難免不讓人心生疑點。

  沈晴也看出了他眼中的困惑,眼中也染幾分混沌,微闔了流轉的鳳目,再睜開卻是一派空明,垂首問那個趙宏,“張老板,可記得他們是什麽時候來過?”

  “這個...大概是三集之前,半月有餘了吧。”趙宏摸著自己的雙下巴,眼中精明。

  “半月有餘?”一旁的菲勒也愕然出生,那時候北庭可還沒有像齊國宣戰呢。

  北野寒與沈晴相識一眼,各自看透了對方心中所想。也不再理會那邊兀自得意的衣鋪老板,快步踏出了雲衣閣。

  “你猜會是誰?”沈晴與北野寒並肩走著,隻是腿腳依舊不甚靈便。

  北野寒也不等秉燭推著輪椅趕上,一彎腰將沈晴打橫抱起,快步穿過人群。沈晴繼續問他,“你心中總有個人選吧?你覺得是誰會先知先覺的提前布置好軍隊?”

  “段步凡?”北野寒的語氣也不太肯定,雖然他在南疆各處安插了大量眼線,連賭場紅窯都有張富貴兒他們暗裏盯著,可是南疆縣終究是個北庭小縣,跨幅雖大,終究是地廣人稀,想要在哪個了無人煙的山頭荒野藏下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簡直再簡單不過。

  “不愧是我家相公,真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沈晴倚著他的胸膛,仰臉微笑道,“可是我還覺得,他隻是個暗處出謀劃策的,真正掌握軍權下達軍令他倒還沒那個本事。”

  “大皇子沈裕?”北野寒眉間一凜,腳下微微一頓,“你是說他們二人聯手了?”

  “不錯。”沈晴點點頭,提起唇角,邪魅一笑,“想來你能迎來一個正室也是托他們的福。那個段步凡雖然不會殺我,可給我添堵設絆他還是敢做的。隻是不知道,他是用的什麽法子,竟然能將你那個舉世也無敵的王兄給拿住了。”

  北野寒倒沒多在意她後麵說的話,心中被“正室”二字一震,頗不是一番滋味,也不知是因為沈晴還是因為菲勒。再一扭頭看跟在後麵,正低著頭默然不語的菲勒,心底的混沌更深。

  沈晴看出他心裏的掙紮,鬆開勾住他脖頸的雙臂,淺淺道一句,“行了,放我下來吧。秉燭也快跟上來了,我坐椅子就好。”

  北野寒卻手臂用了幾分力,將人更加擁緊,“不用擔憂,我不會放開你。”

  沈晴搖搖頭,微歎一口氣,低聲道,“我知道。我這不是再鬧別扭。你隻管把我放下好了,那女孩也喜歡你,你當著她的麵一路抱我,怕是該傷壞了她的心了。”

  北野寒聞言再回頭望一眼菲勒,沉下眉,語氣微含悔意地對沈晴說了聲,“抱歉。”

  “該聽這句抱歉的不是我,是她。”沈晴看著穿著自己衣裳的菲勒頹然一樣地跟著,心中竟無一絲報複後的快意。大概這就是在戰場打仗打多了留下來的後遺症,什麽事都會不由自主地從對方的角度去考慮。思考他如何布兵,如何出陣,又或者像現在一樣如何黯然神傷。“人活著都不易,愛一個也不易。北野寒,你已經傷過她了,不要再將這傷更擴大加深。這樣對她太不公平。”

  北野寒見拗不過她,隻好將人放下來。秉燭見他們如此,趕緊推著輪椅快跑了幾步跟上,然後小心地扶著沈晴坐下。他們這樣一住腳,額侖菲勒很快便趕上來與他們擦肩而過。就在擦肩的一刻,沈晴忽然伸出手握住菲勒的手,上麵的溫度一如自己想象的一樣,冰涼入骨,“抱歉。”沈晴望著她清澈質樸的眼眸,語氣誠摯。

  額侖菲勒聞言先是一驚,然後眼底飛快地閃過羞惱,憤恨與鄙夷的複雜眼神,冷冷地甩開沈晴的手,緊咬銀牙,用了北庭的語言冷聲道,“少在這兒扮好人!”

  沈晴望著她加快了腳步獨自走在前頭的落寞身影,扯唇苦笑一聲。抱歉這個詞有時候還真的不討好。她還記得有次自己與自己在王府那同父異母的弟弟沈峰,因為爭一把劍而爭吵起來,炒的激烈了便動了手,隻是小孩子不懂得留手,再加上那個沈峰從未練過武功自然不是沈晴的對手。等沈峰的生母徐氏聞聲過來,看到的便是沈峰滿身狼狽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沈晴卻提著劍指向沈峰的後頸,好像下一秒就會破空刺入。

  這時候她自然會像所有的母親一樣不管不顧的撲上去護著自己的孩子,也情急了,路過沈晴身邊的時候狠狠地一巴掌甩在沈晴臉上,然後將還瘦弱的她一把推在地上。

  那時候徐妃還遵規守矩,雖然偏愛兒子,並不喜歡她這個前任的遺女,可表麵上對她也算客氣,因此這大概算是徐氏第一次動手打沈晴。對一個孩子下這樣的手,徐氏的心中自然也有愧疚與忐忑,當天晚上她便拿著上好的玉凝露,提著盛滿點心的食盒來探看她,也是想今天她對額侖菲勒那樣,望著自己的眼睛,捧著自己的手小聲地說一聲“抱歉。”

  那時候她的回答也跟那個菲勒出奇的一致,她說用不著再這兒假惺惺,看了隻讓她惡心。再後來那個徐妃便再也沒有對她說過抱歉,對她也一次比一次更加心寒,也更加惡毒。

  有時候她想,如果那會兒自己說一聲沒關係,那兩個人會不會從此便化幹戈為玉帛?

  以前的事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挽回,可現在她倒是可以決定要不要像當初的徐氏一樣與弗受自己歉意的額侖菲勒徹底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