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老弱殘兵

  眼見著那匹狼就要一口咬下，喧騰的狼群忽然安靜了下來。那匹前爪還按在沈晴的肩上，卻調轉了狼頭與其他的狼一起看向山下，然後抬起頭嗅了嗅風的味道。

  晃了晃脖子，眼底閃過一抹猙獰，那匹狼伸出粗糙的舌頭舔了舔鼻尖，低鳴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踱著步子往山上走去。剩下的那些看了看它，又往山下看了一眼，垂著腦袋跟著那匹狼的身後井然有序的往山上撤離。

  沈晴躺在地上，看著狼群遠去的背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放鬆了緊繃的神經整個人卻也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來，眼前是一張灰黃色的蚊帳，沈晴揉了揉額頭，坐起來，這才覺得胳膊上一陣一陣地痛。不由地蹙起眉頭，之前的險境重新在腦海裏一點點地勾勒回去，連忙掀了身上的被子就要起身下床，這才看到床邊竟還趴著一個，不是北野寒又是誰。

  一顆心放了下來，小心地收了動作不想把人吵醒，那人卻還是驟然地抬起頭來從夢中驚醒，待穩回了心神才抬頭看看自己，“醒了？”

  沈晴點點頭，看著他吊在胸前的胳膊，有些擔憂地問，“你的胳膊......”

  “嗯？”北野寒聞言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抬了抬安慰道，“沒事，咬在肩上。”

  沈晴抬手就要去看他肩上的傷，北野寒往後躲了躲，輕輕推開她的手，“小傷，不必在意。”

  沈晴眼中的擔憂更盛，執意要去解他的衣領，北野寒隻好不再躲，任沈晴鬆下吊著胳膊的繃帶，解開他的衣襟查看。

  一看到傷口，沈晴的心立刻就揪了起來，整個肩膀從肩頭到頸下都高高的腫了起來，尤其是中間撕裂的地方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血痂，狼牙的創口與劃傷依稀可辨。

  沈晴將手放在他的肩上，指尖沿著傷口的走向輕輕滑動，好不心疼。

  北野寒見她神情凝重，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握在掌心，“沒事，沒傷到筋脈。倒是你，都昏迷了三天了。”

  “喲，她還真醒了啊？”

  話音未落，屋外忽然傳來動靜。沈晴抬起頭去看，隻看到一個彪形大漢，端的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圓，頭戴一頂氈帽站在門裏，腦袋愣是比門框還要高出一截，若不是他穿了一身獵戶們常穿的狼毫長裘，沈晴還以為進門的是北庭那員悍將，烏丸那拓。

  也是這人開口沈晴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別人的家裏，想來在山上就是這個大漢救了自己與北野寒的性命。撐起身子，恭敬地對他行了個謝禮，“多謝大人相救。”

  那人卻摘下帽子帽子捏在手裏憨憨一笑，“什麽大人不大人的，我就是一個打獵的。我說你們兩個倒真是膽大，拿著一把刀就敢往山裏走。這年頭啊舞刀弄槍的人多了，那些個豺狼虎豹，可早就不怕這個啦。”

  沈晴見他憨厚的樣子禁不住也笑了笑，順著他的話問他，“為什麽用的人多了反倒不怕了？”

  “哎，這麽說吧，”那位大漢來了興致，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張凳子坐下，一揮手扯開了嗓子講，“往年太平的時候啊，那些拿刀拿槍不是官兵他就是土匪，這些人啊怎麽說他們要麽是練家子，要麽那也得年輕力壯的夥計力士，山裏的野獸在他們手裏吃過虧，見到拿刀拿槍的不都得繞道走啊？”

  那大漢又歎了口氣，“這些年倒好，連年打仗，能打的年輕人差不多都死絕了，那些當官兒的恨不能給那些都要入土的老頭老太太也給配把刀往部隊裏征。他們那些人哪使得動這個啊，慢慢地這些野物也就不把拿刀的當回事兒了。哎，這時候啊，你得拿把弓，它們一見著拿弓的，就知道這些是獵戶，就......”

  那名大漢依舊再給他們將山上的野獸，沈晴與北野寒卻是低下頭相視一看。如果連山裏的野獸都看得出來現在軍隊裏多是一些老弱病殘，那實際的情況可能比這還要不堪。

  沒有誰比這兩個在戰場廝殺過多年的將軍更清楚戰爭給能夠造成的傷亡有多麽巨大。尤其是北野寒，北庭向來奉驍勇，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自然不會征招一些老弱之流，那樣以來降低了戰力不說，難免也會給人留下北庭軍隊羸弱的印象。

  而北野寒更是被牧羊人養大，母親還是大齊人，因此性格比起那些莽撞粗魯的北庭軍人的孩子難免少了一分外露的凶悍，從一入王室就得了個羸弱的偏見。因此他嘴上不說，心裏卻格外痛恨給人留下這個印象，所以他從來不肯招一些不入流的雜兵羸將。這也就是為什麽北野寒的軍隊越打越少卻從不補充兵源的原因。

  如果戰爭繼續，死傷難免還會加大，到時候，難道真的要讓兩國連將死之人都拖到戰場上兵戎相見......沈晴與北野寒各自不語。那位大漢見他們愁眉緊鎖的樣子，以為是自己的話不中聽，摸了摸腦袋又憨憨地笑了兩聲，“你們別介意啊，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你們......”

  北野寒與沈晴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擺擺手表示歉意。那位大漢又笑了一聲，站起來正要出門才記起自己進屋的目的，於是連忙招了招手，“哎，那什麽，飯我熱好了，你們趕緊出來吃啊。”

  北野寒與沈晴點了點頭，道了謝。

  北野寒扶著沈晴的胳膊就要將她扶下床。沈晴卻一臉不悅的推開他，“我受傷的是胳膊，不是腿。”說罷又悄悄地瞥了眼北野寒吊著的胳膊打趣，“哎，北野寒，你有沒有覺得咱倆特有緣，你看你看，我胳膊受傷了，你就緊跟著也在肩上被咬一口。”

  北野寒咧了咧嘴，“別，這種緣分你自己留著好了。”

  沈晴一拳捶在他的胳膊上威脅，“怎麽著，你不樂意啊？”

  北野寒捂著胳膊倒吸一口涼氣，冷冷地瞪她一眼，“懶得跟你計較。”

  沈晴卻又忽地跳下床纏過來，挽著他沒傷的胳膊，仰著頭一臉無賴，“嘿嘿，我偏要跟你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