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霧去局明
作者:花淚雨      更新:2020-08-19 18:12      字數:2195
  第三十七章 霧去局明

  入夜。

  腳邊的佩劍在風中低鳴。沈晴一人坐在青色的屋簷上,向著南方環膝遠眺。看幾家燈火,幾處炊煙。

  北野寒。

  一支天狼軍對他真的有如此大的吸引力,竟為此不惜以身試毒?難道,難道就等不得成親嗎。那自己在他的心裏又算什麽。

  也許,也許一切隻是段步凡的陰謀,一個眼線遍布天下的人怎麽可能隻是安心做一個百善樓的掌櫃。而若他想要有一番作為,那麽一支實在的軍隊遠比自己的承諾於他更加重要。

  沈晴有十足的把握相信段步凡絕不是一個甘於平庸的男人,他的野心遠比他現在所展露的實力更加蓬勃而強盛。

  可是,那又如何解釋段開與段休的死,段步凡興許心狠手辣,卻還不至於對自己手下最得意的八門暗衛痛下殺手。

  至於拓跋燕,布拉齊天鎮是佛教聖地,連德叔與老喬那樣徹頭的大齊人在這裏都不得不遵守這裏的傳統,拓跋燕的部下更應該知道在聖峰從來嚴令軍隊進駐,而這也正保證了這裏雖處兩國交界,卻從未被戰爭驚擾。

  一支天狼軍。沈晴嗤笑一聲,早知如此,還不如教他們直接就地解散了好。

  屋下不遠,灰牆拐角的隱蔽之所,北野寒望著沈晴在屋簷上的側影若有所思。一側頭,眼睛餘光卻又瞥見身側走過人影。

  “德叔。”北野寒回過身微微地點頭致意。

  德叔提著煙杆,煙袋在前麵輕輕地搖,“怎麽,要動手了?”

  北野寒皺了皺眉,低頭不語。

  德叔眯著眼,“別怪德叔多嘴。你也在戲班子呆過,戲裏戲外,這些事兒你也算見過不少。到底怎麽做...還是得三思啊。”

  “德叔,”北野寒麵色陰鷙,“我不希望您插手這件事。”

  德叔抽了一口煙,沉沉地吐出煙圈。“我老了,這世道啊它怎麽走我想管也是有心無力了。我隻是...隻是希望你啊,別像我一樣,有些事真等後悔了那就晚了。”

  “她已經在懷疑了。”北野寒沉聲,“而且,她是將軍。大齊最驍勇而富於謀略的將軍。”

  德叔抬眼看他,“可你以前,向來隻爭北庭王權的歸屬。”

  “如果沒有她的天狼軍,我沒有任何與北野鋒抗衡爭權的機會。”

  “可你也說了她是將軍,她活著可以幫你訓練更多驃勇的軍士。”

  北野寒仰著頭,麵如冷霜,“昨晚探子來報,北野鋒已經出兵了。”

  “二十八萬步甲,十七萬鐵騎,連邊境統帥烏丸那拓也被他收在麾下。”

  “我沒時間了。”

  德叔揣了揣手,“就不能跟她談一談?她會聽你的。那種目光我能看得出,那姑娘是真喜歡你。”

  “我也想過。我曾暗裏致書天狼軍副將,假沈晴之名將軍權授予我。”

  “然後呢?”

  “他們殺了使臣。沈晴將他們訓導的很好,天狼軍是大齊的軍人,他們絕不會聽一個北庭王子的命令。”

  “那你還......”

  “他們很剛猛,卻也很講情義,用齊人的話來講,他們很仗義。所以他們也許會為了自己將軍的性命而聽從別人的指揮。”北野寒閉上眼,眉頭緊緊鎖住,緊握的拳頭,手背上青筋,“如果......如果我以沈晴的性命威脅,他們應該會聽。”

  德叔眯著眼,煙鬥的火星早已熄滅。

  “你...決定了?她不會恨你?”

  北野寒沉默無言。

  而遠處月下的沈晴依舊坐著,偶爾抬起手向院外拋擲破碎的瓦礫。

  孤月西沉,寒風料峭,一隻烏鴉懸在簷頂,斂著黑羽冷眼旁觀。

  第二日天亮,北野寒輕輕推開房門,走進戲院為沈晴備下的客房,沈晴依舊像平時一樣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

  於是輕輕地抬起唇角笑了一笑,像往日一樣出口嘲諷,“沈將軍的睡相真是雅觀。”

  沈晴打著嗬欠抻個懶腰直起身子,扭過頭抱怨,“這麽早,二王子將來倒一定能勤政愛民。”

  北野寒望著沈晴掀被起床的動作,眼眸明顯暗沉。

  她一直穿著衣服。而且往常自己叫她,她卻總是置若罔聞,繼續無賴地呆在床上。

  她真的是在裝睡。

  沈晴翻了翻了床底,喊他“哎,北野寒,我的蛐蛐兒呢?打昨晚我就沒碰到它們。”

  “嗯?”北野寒回過神,“不知道。或許被院裏新來的那幾個學徒給炒著吃了。”

  沈晴腳上頓了頓。她不是瞎子,昨天重回院子的時候,便注意到院裏來了很多麵生的小廝。她不信戲園子會這麽巧在這個時候招收學徒,可他為什麽,為什麽要主動跟自己提起這些人的存在?

  是一早發現自己已經察覺了那些人的存在,還是...還是他想暗示自己趕緊離開。

  抬起頭,再望北野寒,那人卻收起了唇角,避開她的視線抬起頭正視前方,自己從這裏隻能看到他好看的下巴與上麵倉促生出泛著鐵色的淡青胡茬。

  沈晴臉上掛了一絲慘白的笑。“哎,那個,那個什麽燕呢?”

  “在後院。”

  “德叔?”

  “在她身邊。”

  “都去了後院啊。”沈晴偏過頭,緩步走過他的身邊,“那前院,前院隻有學徒?”

  “嗯。”北野寒點頭,眼眸像天空一樣深。

  沈晴低頭走在前麵,聲音如枯木不起波瀾,“所以,北野寒。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身上的毒是,是不是自己下的?”

  “不是。”北野寒轉身跟在沈晴身後,右手輕輕垂在腰側,“但是,我一直都有解藥。”

  “哦。”沈晴背對著他,取下自己腰間的佩劍,然後輕輕地鬆開手,劍鞘與劍身一同墜在地上,發出銳利而刺耳的悲鳴。

  “那,祁州城呢?”

  “嗯。那個樂易給的應該是解藥。但我沒吃。人,是我設下的。”北野寒抽出了腰間刀,像每日晨練一樣會神兒專注地用力握住。

  那些學徒慢慢地聚攏了過來。

  沈晴站在中間對北野寒笑,笑容比冰霜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