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方向
作者:花淚雨      更新:2020-08-19 18:12      字數:3283
  第二十五章 方向

  爭搶了一番,最終還是北野寒去了地上,雖沒有錦被濃裘,好在沈晴還賜了一條毛毯不致著涼。

  一夜過去,北野寒睡的如何倒不知,沈晴自是睡得香甜,直至日曬三杆,雄雞嗓子都吼啞了,這位將軍才肯抻了抻腰從被窩裏探出腦袋,“哎,北野寒,早點做好了沒?”

  一偏頭,地上哪還有二王子的影子,倒是窗外冷冷傳來一句話,“午飯倒好了,沈將軍可賞臉?”

  “哦。已經這麽遲了啊。”沈晴翻了個身,將被子盡數摟進懷裏,懶洋洋地哼哼了句,“那今兒就不起了吧。小寒子,把飯菜都呈上來吧。”

  北野寒也不作答,一側身,一把明晃晃長刀從窗外砍了進來。

  “趕緊起,一會兒有事。”

  沈晴撥開刀,不情不願地起了身。收拾好衣服,打眼一看,隻北野寒一個跟木樁似的杵著,“巴什大叔呢?”

  “他們出門采草藥去了。”

  沈晴睡得還迷糊,眨眨眼,“采草藥幹嘛?做菜嗎?”

  “解藥。”北野寒翻了個白眼,“沈將軍記性倒是越來越好了。”

  一撇嘴還他一個白眼,沈將軍不跟中毒的人一般見識,收拾好自己便去院子往桌邊一坐。嘖嘖,要不說怎麽騙人如何如何不好,可又老有那麽多人改不了這毛病,沈晴望著桌子上一堆給她補身子用的美味佳肴,哪還管它是不是真懷孕,一雙竹筷舞的生風,吃的也是越發坦蕩。

  北野寒看著她一番風卷殘雲,皺皺眉,“沒人與你搶。”

  沈晴迅速解決完了眼前的美餐,搬著小板凳轉過身仰著臉,滿目期待地望著北野寒。

  二殿下被她盯得心裏發毛,“又幹嘛?”

  沈晴那手指了指自己的油光鋥亮的小嘴,眼睛雪亮似是映著滿天的星,“喏,擦擦。”

  北野寒臉上青筋一抖,險些一個大嘴巴抽過去。仰高了頭,拿眼白瞥了一眼那人,“還請沈將軍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莫給你們大齊丟了人。”

  沈晴垂了眼頗是無趣地拿竹筷敲了敲碗沿兒,“你還真夠無聊。”

  “吃完了趕緊跟我走。”

  沈晴打了個嗬欠,“不去,懶得動。”話音剛落,眼睛忽又轉了一轉,再仰頭眼底已是多了幾分興致,“你背我?”

  北野寒手一抖,刀背直接拍在了沈晴腿上。

  腿上一痛,沈晴柳眉倒豎,“幹嘛你!”

  北野寒冷哼一聲,“本殿還以為沈將軍腿廢了。”

  沈晴咬牙切齒地站起來,本著不與傷病人士計較地精神,哼哼了兩句就往黯月那邊去了。

  “就在附近,不必騎馬。”

  “附近啊?”沈晴一腳踏在馬鐙上回過頭來問,“大概多遠?”

  北野寒閉目思量一番,“大概半個時辰路程。”

  “半個時辰?”沈晴仰著小臉想了想,還是果斷地翻身上了馬,“走半個時辰還不把腿給走折了啊。”說著捋了捋黯月的鬃毛,“哎,去哪兒啊?”

  見她打定了騎馬前去的主意,北野寒繃著臉去解了韁繩,“黯月是一匹良駒,可還不至於能拖著一棵樹一起上路。”

  沈晴往拴馬的樹幹上看了看,臉上帶了些紅,卻依舊不改的嘴硬,“黯月可不在意這些,對吧黯月?”

  座下的馬抬了抬前蹄嘶鳴了一聲算作回應。

  北野寒眼眸沉了沉,借著盤韁繩的空擋悄悄地從馬鞍下取出一個玉白瓷瓶攥在手心。

  再抬頭,見沈晴依舊忙著給馬順毛沒有發現自己的動作,一顆心才稍放鬆下來,“巴什叫我帶你去臨鎮。”

  “去那幹嘛?”

  北野寒走上前牽開馬,“帶你散心。”

  雖說這山上的風景看著都相差無幾,沈晴還是感歎了一路,聽著黯月耳中都起了一層繭,可北野寒反倒聽著悅耳。

  “哎,你說哈,等我們老了搬這兒住如何?”沈晴想得倒遠。

  北野寒聽著她的話四顧了一番,山下淺霧繚繞,頭頂一汪碧藍的天穹不染纖塵,倒也境達開曠,寧靜致遠。唇角不覺微揚幾分,卻不作答。

  沈晴又自顧自地在馬上規劃,“到時候我們養羊好啊還是養牛?我覺得養羊吧,白色的,看著也舒心。”

  皺著眉細想一番又覺不妥,“要不還是養牛吧,羊肉太腥,不好吃。”

  北野寒臉上黑了黑,“原來沈將軍最在意地果然還是吃。”

  沈晴撇撇嘴,看在他在前麵兢兢業業牽馬的份上也不為難他,隻是提高了幾分音調質問,“哎,北野寒,你沒病呢吧,這兩天怎麽老管我叫沈將軍啊?”

  “不然該叫什麽?”

  沈晴偏仰著頭頗為不滿,“我都叫你北野寒了,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啊?”

  見北野寒不回話,沈晴百無聊賴地收回眼,卻見前方隱約現了一個小鎮,不由興奮地喊叫出聲,“到了,到了就是這兒了吧。”

  北野寒抬頭望了望回她,“嗯,到了。”

  布拉齊天鎮。

  鎮中心盡是佛堂寺廟。這本是一個附近人拜佛朝聖的聖地,後來來的人漸漸多了,才有些商販在此落腳,漸漸形成規模,成為了這座蒼茫雪峰中最具人文氣息的地方。

  沈晴這次吸取了教訓,早早地下了馬。負著手眼花繚亂地觀望街邊各種新奇的物什。北野寒牽著黯月亦步亦趨。

  可整條街最出乎沈晴意料的倒不是這些物件,而是擺攤的那些人。沈晴看到經常有人衝著自己這邊打招呼,態度和善,本以為是自己常勝將軍的威名已經傳至此地正要得意,忽又意識到比起大齊這邊與北庭倒是更親近,想來對不該一個大齊的將軍有什麽好感。

  頗是不解地回頭看北野寒,這才發現他們是向北野寒打招呼,而這位二王子也正麵目和善的還禮,完全不似與自己相處時的滿麵冰霜,心中不由多了些疑問,“怎麽著?認識?”

  北野寒點了點頭。

  這可勾起了沈晴地興致,“還真認識啊?你以前來過?”

  “嗯。”北野寒不冷不淡地應了一聲算是回答,隻是沈晴可沒那麽容易糊弄,上前捉住了他的衣袖刨問,“哎,說說唄,什麽時候的事啊。”

  北野寒將她退遠了些,“小時候。在這兒做工。”

  沈晴瞪大了眼,聯想之前看過的話本,恍然大悟,“哦,《燕雲錄》!這就是你還是放牛...額,小孩子的時候住的地方。”

  還好那個“放牛娃”沒給說全嘍,要不這位二王子當場能把她給斬了也說不定。沈晴拍拍心口又湊近了些追問,“哎,這麽說那個話本上的事兒都是真的啊,你真的把北庭王從山神的手裏救回來了啊?”

  北野寒沉色道,“假的。編纂話本的那些人為了多銷幾本,總願意的把事實誇大去說。”

  這樣一說沈晴興致反而更濃,“那也就是說有些事實依據?哎,到底怎麽回事啊,說說唄。要不,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兒也好啊,隨便哪件?”

  見他仍不開口,沈將軍又耍起了賴,“我可是把我的事都跟你講過了,禮尚往來,二王子也得講與我聽吧?”

  北野寒眉頭一凜,卻也是服了軟,“講什麽?”

  “隨便啊,先講你怎麽來這兒的好了。”

  北野寒抬頭望了望前麵,沉思一會兒終於開口,“我是跟我的養父的一起來的。”

  “他是北庭人,不信佛。我娘卻是大齊人。”

  “就像很多北庭人一樣,我爹養了很多頭牛。我們一家在北邊,就是這座山,呐,這座,”北野寒指了指背麵一座覆著白雪的山峰,“就在這座山後麵的草原上,白天他教我騎馬打獵,到了晚上我娘會點燈教我識字,然後給我講大齊的民俗禮樂。”

  “後來,我爹的朋友從跟北邊的地方跑過來,告訴他說,北庭的王征軍征到這邊來了,他不願意,所以他的女人和牛羊都死了,兒子被軍隊帶走了。”

  “我爹並不相信他。他說,他站的這片土地,大齊的軍隊來了又走,沒有人碰他的女人與牛羊,北庭的軍隊是自己的軍隊,他們不會從北庭人的手裏奪取東西。”

  沈晴大概了猜到了後麵會怎麽樣。她握著北野寒的衣袖仰頭望著他,眼中多了幾分不為人察的心疼。

  北野寒繼續講,“然後我娘死了。我和我爹騎著馬逃到了更南邊。我娘信佛,她很早就想來這裏。所以我爹便將她的骨灰送到了這裏。他以為是自己的固執害死了她,所以他將我托付給了這家寺院便離開了。也許他還活著,也許早就從雪山的崖邊跳了下去,我不知道,也沒找過。”

  沈晴低著頭,握住他衣袖的手緊了緊,“對...對不起哈,我不知道......”

  北野寒低頭望了她一眼,“沒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我不願意在寺院待著,很快便趁著朝聖時人多嘈亂離開了這裏。那是冬天,大雪封山,我迷了路,險些葬身在山穀。”北野寒笑了一聲,“大概是這次遭遇深刻,以後再也不認得方向了。”

  沈晴握他衣袖的手更緊了幾分,仰起頭一字一句,“以後,我來告訴你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