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的婚服
作者:
花淚雨 更新:2020-08-19 18:12 字數:3670
第九章 新的婚服
北庭使團在祁州城落腳休整一晚。祁州的知府邀北野寒和拓跋燕赴晚宴,直到將近三更天才回。拓跋燕喝得醉熏熏的,在驛站裏大喊大叫發了一陣酒瘋,便被侍女攙扶著回了房。北野寒的房門緊閉,沒有動靜,也不知喝得多少,是否醉了。
沈晴聽了會兒走廊上的動靜,便要了熱水沐浴。
祁州城入夜後熱鬧非凡,悠揚婉轉的曲調和著香風暖雨從窗縫飄入,和著深秋寒涼細雨,纏綿耳側。
沈晴沐浴之後剛換了便服,便有人來敲門。
秉燭開門說了兩句,接過一個方正盒子放在桌上。沈晴聽見關門的聲音,從屏風後繞出來,“什麽東西?”
“二王子派人送來的,說是新的婚服。”秉燭答道。
沈晴怔了下,勾唇輕笑:“我都該忘了這事兒了。”修長的手指在紅木盒上敲了敲,指尖一抬,撥開鎖扣,將盒子打開。
一套繡著精細暗紋的深紅色婚服整整齊齊疊放著,粗略一掃,大氣簡約,是女子製式,似乎與迎親那日北野寒所穿的是同一樣式。
“收起來吧。”沈晴將盒蓋又合上,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隨身帶著,莫要丟了。”
秉燭將東西都安妥收好了,便見沈晴晃悠出了門,沒多久,端著碗醒酒湯和一碟子雪絨糕回來,走向走廊盡頭北野寒的房門。
“王子妃,二王子殿下已經歇息了。”沈晴剛到近前,便被門口的護衛攔住。
沈晴驚訝道:“怎麽會?殿下在馬車上明明告訴我讓我晚上過來侍寢,現下怎麽可能先歇息了?”
護衛臉色僵硬,“或許是王子妃聽錯了。”
沈晴搖頭:“不可能。殿下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更何況是這種事關夫妻之間……”
房門嘎吱開了。
北野寒穿著寬鬆的單衣,黑發濕透,散在肩頭,猶籠著蒙蒙水汽。平日裏冷硬的眉眼也似乎在這水汽中散漫下來,暈著淡淡的慵懶愜意。
沈晴捏著白瓷盤子邊沿的手指骨節泛白,視線猶如貪婪的唇舌,緩緩掃過那微散的衣領口露出的精巧鎖骨,喉頭發緊。
咳了一聲,沈晴掩飾下蠢蠢欲動的心思,含笑道:“餓不餓?”
北野寒清冷的眸子掃了眼沈晴手上的雪絨糕,側身往裏:“進來吧。”
“二王子殿下,這……”護衛作勢欲攔。
“殿下讓我進去,你卻攔我?”沈晴似笑非笑看著護衛,眼中寒芒乍現,譏諷意味十足。
護衛身體僵硬著往後挪了挪,隱含恨意的目光從低垂的眼皮底下掃過沈晴。沈晴從容進了門,反身關門,將糕點放在桌子上,笑著看向北野寒,“你說我像不像個得誌猖狂的小人?”
“你沒必要多樹一個敵人,”北野寒道,“尤其像這些小人物,什麽時候都可能在背後給你一刀,防不勝防。”
沈晴笑著搖頭:“北庭看我不順眼的人太多了,債多了不愁,你不必擔憂這些。”
北野寒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本殿隻是隨口提醒你罷了。”
沈晴唇角笑意愈深,捏起一片雪絨糕,送到北野寒嘴邊,“嚐嚐,是祁州的特產。今日喝了多少,難受嗎?”
因著暈車的緣故,北野寒近兩日來胃口不佳,吃得極少,散發著甜香的糕點往鼻尖一晃,竟勾起了一絲食欲,不自覺地張開嘴,含住了輕薄的糕點。清甜的香味絲絲如縷,融化在舌尖,讓人意猶未盡。
一點微涼觸在唇角,北野寒一驚,偏頭躲開,“沒喝兩杯,不礙事。”
沈晴有些遺憾地收回手,“醒酒湯給你放這兒了,喝了。”
北野寒端起小碗來,眉頭緊皺。
沈晴捏起一片雪絨糕,“喝完吃這個。”
北野寒放下碗,“我沒醉,不必喝。”
沈晴笑盈盈看著他。
北野寒不自在地垂下眼,端起碗來灌進了嘴裏,惱怒地咬住遞到唇邊的糕點,瞪著沈晴。
“我這是為你好,白眼狼,”沈晴從架子上拿了布巾,覆上北野寒還在滴水的發絲,“頭發都沒擦幹,秋寒入體,容易頭疼。”
北野寒向後瞥了一眼,突然出手揪住沈晴垂下的一綹長發,摸了一手潮濕,“你也沒擦。”
沈晴一手細致地給他擦著濕漉漉的黑發,一手從後攬住他的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笑道:“我等著你給我擦。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一對小夫妻……唔。”
擋了一手肘,沈晴笑著鬆開北野寒,幫他擦幹頭發,又拿木梳順了順,將頭埋進脖頸溫潤的肌膚裏,細細輕吻著。
“滾!”北野寒渾身一顫,使勁推開她,站起身奪過布巾,將沈晴按在床邊坐下,用布巾將她整張臉都糊了起來。
沈晴哭笑不得,正要揭下來,卻忽然頭頂傳來輕柔的觸感,不禁一怔。
布巾挪開,從沈晴的角度向上看,正看見北野寒弧度冷硬的下頷。低垂的眼睫在白皙的麵頰上投下柳葉般彎彎的剪影,旁邊燭火搖曳,昏黃的光暈亮北野寒半張俊逸的臉,落在黑亮的眼中,聚散如星光。
就是這雙眼,沈晴在漫天大雪裏第一次見,便覺得心動不已。
腰上一緊,北野寒猝不及防,差點摔在床上,幸好反應及時,忙單膝跪在床沿上,撐住身體,看著抱著自己的腰埋著頭的罪魁禍首,惱怒道:“你什麽時候能不動手動腳?”
“這可是冤枉我了,你在我麵前晃來晃去,我又不是聖人,忍得住那就是不行了。”沈晴抱著北野寒細瘦柔韌的腰肢,微微鬆開些,向下一壓,將人半抱進懷裏,“沈晴!”北野寒皺眉推她,眉間已動了真怒。
沈晴懂得見好就收,反握住他手腕,湊到他麵前,臉頰相貼,帶著點可憐兮兮的哀求低聲道:“讓我親一下,親一下就放開你,讓你歇息。”
北野寒冷眼看著他。
沈晴無奈,在北野寒冷若冰霜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便將人鬆開,起身往外走,叮囑道:“這雪絨糕別多吃,吃多了容易肚子疼。早點睡吧。”
北野寒沒搭理她,沈晴苦笑著回了自己的房間,一進門便換上了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摸著自己有些幹爽的發絲,笑得眼燦若星。門口守著的秉燭見了,不用沈晴吩咐,已經自覺下去廚房,準備幾包雪絨糕,留著上了馬車吃。
“他們有動靜了?”秉燭回來後,沈晴問道。
秉燭點頭:“小姐,需要我們出手嗎?”
沈晴笑著搖頭:“我們現今可沒什麽可用之人,京城那邊先別驚動。他們既然要動,那就動,順其自然,權當做不知道,不用管。”
秉燭遲疑:“可是小姐,萬一……”
沈晴笑意漸斂,“我自有打算。”
秉燭噤聲,退出了房間。
夜裏,北野寒噩夢驚醒,滿身冷汗。想要支起身體來喊人沐浴,腦袋卻漸漸昏沉,又疲憊地閉上眼,睡了過去。
次日天蒙蒙亮,沈晴打著哈欠鑽進了馬車。這一日要過山脈,行得路程太遠,必須得早早出發,才能保證入夜時候來得及下山,不然夜晚留宿山中,太多危險。
“二王子殿下,您慢點。”夏荷掀起車簾,北野寒踩上車轅,腳步有些不穩。
沈晴皺眉,起身將北野寒扶起來,對夏荷微微頷首,夏荷笑了笑,放下車簾,關緊車門,遮擋住外麵灌進來的晨起冷風。
“不舒服?”沈晴扶著北野寒靠在軟墊上,北野寒閉著眼,臉色有些發白,沈晴探手過去,在他光潔的額頭上摸到了一手冷汗,忙抱住他道:“今日別趕路了,耽誤一日不算什麽,找個大夫好好看看。”
北野寒拉住她的手臂,睜開眼,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沒睡好罷了,等下我睡一覺就好了。”
“出了這麽多汗,隻是沒睡好?”沈晴臉色有些冷。
北野寒看著她,攥著她胳膊的手更緊。
沈晴無奈歎了口氣,將人攬進懷裏抱著,充當暖烘烘的肉墊,“就這樣,睡吧。”
北庭使團出了祁州城。
馬車搖搖晃晃,沈晴坐在車裏,拿著錦帕,時不時給北野寒擦擦額頭上細密的冷汗,憂慮的神色底下帶著一抹淡淡的晦暗。
午時,夏荷送飯進來,是從祁州城裏帶出來的新鮮飯菜,隻是有些微涼。沈晴把北野寒叫醒,多少吃了點,隻是馬車剛一走起來,北野寒就變了臉色,匆匆叫停,衝到旁邊的林子裏全吐了出來。
“讓隨行的大夫過來。”沈晴給北野寒遞過去清水漱口,將人半攬在懷裏,冷聲對護衛吩咐。
大夫倒是很快過來了,把脈看了一會兒,搖頭道:“無甚大礙,殿下隻是水土不服而已。這兩日少進食一些,多吃點清淡的,很快便會好。隻是馬車顛簸,還是趕路慢些為好。”
拓跋燕在旁聽了,一臉冷笑,但還是不甘不願地點了點頭,至少明麵上,他不能明目張膽地跟北野寒作對。
“二王子殿下實在是該好好強健一下身體了,免得將來上了戰場,卻還不如大齊的文弱書生。”拓跋燕冷嘲道。
“拓跋將軍不必操這個心,”沈晴似笑非笑道,“某些人還打不過大齊的文弱書生呢。”世人皆知曲追雲是文官出身,拓跋燕一句話卻是也將自己罵了進去,一時臉色難看,冷哼一聲踏馬離去。
北野寒服下大夫給的藥丸,便又神色懨懨地躺下了。沈晴給他揉著額頭,低聲道:“好些了嗎?”
北野寒好笑地看著她:“這是神藥嗎?剛吃下就好。”
“我恨不得這就是神藥。”沈晴貼著他的額頭,眼神幽暗。
北野寒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傍晚時分,因著照顧北野寒的身體,車隊還滯留在山上,距離下山至少還有半日車程。拓跋燕選了個山坳,打算安營紮寨,夜宿山中。
護衛和士兵們忙忙碌碌,正在搭帳篷,突然,遠處山丘上暴起如雨亮光,帶著火焰的利箭如從天而墜的流星,倏忽而至,借著強勁的山風,射在幹燥的草地和帳篷上,陡然燒起一片,火光衝天。
“敵襲——!”
“有敵人!戒備!戒備!!”
熾熱的火光映著北庭護衛慌亂的臉色,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