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帝送行
作者:花淚雨      更新:2020-08-19 18:12      字數:3123
  第三章 皇帝送行

  紀王府大門敞開著,兩座高大威武的石獅子坐落兩旁,目視前方。送親隊伍將沈晴送到大門口,便停了下來。

  大齊的婚俗是送嫁一方到大門,便等著迎親隊伍拜見高堂,接象征和順與和睦的如意玉枕,然後送新娘入轎,前往男方家中拜堂成親。然而沈晴身邊,徐氏沒有資格站,紀王又被沈晴一通堵,不打算現身受這個氣,所以無法,劉嬤嬤隻能聽了沈晴的話,讓人搬來了前王妃的牌位,讓著好好的送親隊伍平白多了幾分陰氣。

  “大小姐,您看,快到了。”秉燭突然出聲道。

  沈晴站在台階上,抬眼望去,正瞧見一隊穿著喜慶的人馬緩緩行來,為首的青年修身如玉,褪去了一身厚衣毛皮,換上籠紗的綢布大紅喜服,倒顯得原本冷峻的眉眼柔和下來,猶如北地的瑩白霜花,少了幾分凶煞,多了幾分精致。

  沈晴彎了彎唇角,點漆般的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青年。怎麽覺得有幾月未見,這人又好看了幾分?

  馬上的青年也看到了沈晴,一雙長眉立刻皺起來,錯開了她含著點點笑意的眼,隻落在那身喜服上,緊腰修身,顯出沈晴頎長俊挺的身材,少了幾分女子的婉約,卻又有種說不出的瀟灑姿態。

  “那喜服,是誰送來的?”北野寒沉聲問身旁的侍衛。

  “回殿下,是拓拔將軍命人送來的。”侍衛答道。

  北野寒眉頭皺得更緊,卻在翻身下馬的瞬間又重新舒展開來,仿若無事。

  沈晴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憑她對北野寒的了解,略一猜測便明白並非是北野寒故意羞辱於她,而是有人從中作梗,當下也笑了笑,對北野寒眨了眨眼。

  北野寒邁上台階的腳步一僵,立刻恢複如常,拾級而上,看向一旁丫鬟懷裏抱著的牌位,低沉悅耳的聲音緩緩道:“這位是……”

  “家母,”沈晴含笑道,“家父染恙,不宜見風,還請殿下見諒。”

  北野寒身旁的侍衛臉色一冷,正要開口質問,卻忽然被北野寒抬手止住,“無妨。”說著,北野寒遵循大齊禮節,對著前王妃的牌位恭敬跪拜,一叩到底。

  沈晴的眼眸倏忽轉深,她讓紀王徐側妃俱是不能出麵,要的便是讓北野寒跪拜前王妃,這才是她沈晴真正的親人。北野寒若不願,那以後她自然會將心底那點火苗在燃燒成燎原烈火前掐滅。不過幸好,北野寒沒有讓他失望。

  臉上漾起淡淡的笑,喉頭幾度翻滾,礙於眾人,卻隻能啞聲道:“殿下,請接如意玉枕。”

  北野寒看了他一眼,眼底情緒莫測,微微頷首,身後上來兩人,從丫鬟手中拿過如意玉枕。

  身邊的嬤嬤將手裏的花球一端遞給北野寒,北野寒看了眼沈晴含著淡笑的臉,拉著她走下台階。

  走了沒幾步,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響動。送親的梧桐苑的丫鬟小廝跪了一地,深深低著頭,齊聲喊道:“恭送大小姐!”

  其中有人隱隱帶了哭腔。

  “你……”北野寒微微皺眉。

  沈晴打斷他:“殿下,時辰不早,該啟程了。”

  北野寒望著她,瞳孔清透,沈晴笑了笑,沒有回頭,腳步不停,上了馬車。

  暗紅的車簾落下,藍底金字的紀王府三個大字被鋪天蓋地的大紅吞沒,猶如一片汪洋火海,燃燒了過往,盡成雲煙。

  北野寒緩緩將車簾放下,最後看了一眼沈晴微抬的弧度冰冷的下頷,翻身上馬,喝道:“走!”

  迎親的車隊調轉馬頭,往城門外拜別皇帝。

  皇帝年過花甲,卻已盡顯老態,頭發花白,精神日短。身邊跟著文武大臣與三位皇子,執酒踐行。

  “晴兒,”皇帝喚了聲沈晴的小名,垂著眼拍了拍她的肩,對身後的大太監馮藝德一招手,笑道,“此路迢迢,皇叔沒什麽別的可送你的,這把朔雪弓曾陪太祖征戰多年,打下大齊萬裏江山。今朝送與你,望你一路平安。”

  沈晴跪拜謝恩,看著皇帝霜白的發鬢,也不禁有些悵惘。宣明帝是個仁厚的君主,也是個待她極好的皇叔,隻是麵對混亂不堪的朝堂,虎視眈眈的外敵,他缺少該有的強硬,做不成一代明君。

  宣明帝身旁,三皇子沈祺與沈晴對視一眼,目露笑意。

  皇帝拍著沈晴的肩,眼中盡顯蒼老之態,似要說些什麽,沈祺卻上前一步道:“父皇,時辰不早了,此去北庭路途遙遠,還是讓二王子他們早點啟程吧。”

  皇帝點了點頭,又看了沈晴一眼,緩緩道:“啟程吧。”

  叩別皇帝,車隊往北方行去。

  十裏亭外,荒草枯木,秋風卷過,徒留一地殘葉。馬車在官道上漸行漸遠,最後一隊人馬凝成天際的黑點,猶如掠空而過的鴻雁,消失遠方。

  皇帝被扶上車輦,閉眼歎息。

  馬車顛簸起伏,令人昏昏欲睡。

  沈晴靠在軟墊上,將盒子放在麵前的矮幾上,抬手打開,向裏瞟了一眼,便見一張黑色大弓躺在裏麵,古拙無奇。

  沈晴是用劍用槍的人,不慣用弓箭,所以便隻是看了兩眼便又合上了蓋子。

  說來,北野寒倒是擅長用弓箭,百步穿楊,箭無虛發。

  兩人第一次在戰場上相遇,他便給了沈晴一箭,擦著心口過去,險些就沒了命。

  沈晴在戰場上摸打滾爬十幾年,還未曾在誰手裏吃過這樣的虧,不需談,以後自然是見一次打一次。偏生沈晴心機多城府深,北野寒鬥不過她,盡是被沈晴捉弄,不知多少次沈晴將他踹下馬來,逗弄一番。如今卻不想,竟然風水輪流轉。

  雖然嫁去北庭的前途有點艱難,但沈晴卻仍是有點雀躍。

  無關別的,隻是因著那多次交手,她對北野寒漸漸起了點別樣的心思。更是在上次交戰拚死將他救了,偷了個吻,雖然挨了北野寒的冷眼,但沈晴還是愉悅了好幾天。

  後來北野寒被召回北庭,本想著以後相見更難,卻沒想到瞌睡了有人送枕頭。紀王給她準備了這麽一份好禮,讓她都不好拒絕。

  沈晴用長匙撥了撥香爐裏的香木,想著北野寒英挺深邃的眉眼,和一生氣就紅得跟狼崽子一樣的眼睛,心思有些蠢蠢欲動。

  掀起車簾,紀王府唯一跟來的秉燭走在車邊,道:“大小姐。”

  “還有多久到樊籬縣?”他們會在樊籬縣歇一晚,明早再上路。

  秉燭無奈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大小姐,現在晌午還沒到,離著樊籬縣還遠。您別心急,且忍忍吧。”

  沈晴往前望了望車隊最前麵那個紅衣黑馬的身影,隻得先放下車簾,靠回車廂裏。

  就在沈晴昏昏欲睡,眼皮都快要黏在一塊的時候,車廂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馬車也停了下來,沈晴黑眸中飛快掠過一絲淡光,懶散開口道:“誰?”

  “王子妃,晌午了,奴婢來給您送飯。”一道清脆的少女聲輕盈道。

  沈晴勾起唇角,眸色淡淡,“進來吧。”

  車門打開,一個侍從打扮的嬌小少女彎腰進來,將車簾卷起來,放下手裏的食盒,端出三個小碟,還有一盤糕點。

  沈晴探手一摸,果然都涼了,剛出京才多久,這飯菜就涼了?分明是給她顏色看罷了。抬眼看見那侍女垂頭跪坐著,頗有些惴惴,便微微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夏荷。”侍女回答。

  沈晴眉頭一挑,“你是大齊人?”

  夏荷道:“奴婢的母親是大齊人,父親是北庭人。”

  沈晴微微點頭,漫不經心地笑道:“你是從什麽時候跟著二王子的?”

  夏荷身子一僵,遲疑半晌,語氣裏帶著顫抖小聲道:“二王子以前的隨從都已被杖殺,奴婢們都是來迎親前新選來的。”

  沈晴眸光一凝,“是誰……”

  “夏荷,”外麵響起另一個聲音打斷沈晴的話,夏荷身體一震,咬緊了嘴唇,就聽外麵繼續道,“前麵有傳喚。”

  夏荷對沈晴躬了躬身,就要退下,沈晴卻一擺手,指了指桌上的飯菜,“都帶下去吧。”

  “王子妃……”夏荷抬頭愕然。

  沈晴笑了笑,又垂下眼,昏昏然地靠在軟墊上。夏荷猶豫了下,還是動手收拾了東西,退出了車廂。

  車簾無聲掀開一道縫隙,秉燭目視前方,麵色平淡,就聽裏麵傳來沈晴聚成一線的聲音,“去查查北野寒回北庭後出了什麽事。”

  秉燭領命,自然有傳遞消息的辦法。

  車廂內光線昏暗,沈晴摩挲著指尖的薄繭,臉色陰沉。看來北野寒和她的婚事,除了大皇子沈裕加害外,北庭也少不了有心思的人推波助瀾。北野寒這個二王子當得果真是不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