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 46
作者:照城      更新:2020-08-18 10:21      字數:3982
  酒店早餐廳,艾倫剛剛吃掉了一個溫泉雞蛋。他優雅地用掖在衣領口的方巾擦了擦嘴,然後用叉子戳向盤中的香腸。他看見岑北亭和許欣下來,向他們招手,“在這,在這!”

  許欣先看到了他,和岑北亭一起走了過來。

  艾倫眯了眯眼,打量著岑北亭。談了戀愛就是不一樣,連岑北亭看起來都人模人樣了點,他樂得像個傻麅子,眼睛都要笑沒了,連那頭紮手的寸頭,都溫順了不少,一看就是毛順了,吃飽了,膨脹了。

  許欣和岑北亭坐下後。艾倫曖昧地衝岑北亭擠了擠眼睛,陰陽怪氣地說:“嘖嘖嘖,是不是現在要改口叫……”

  岑北亭一愣,明白艾倫想要說什麽,立刻一躍而起,撲向艾倫,將他按在了沙發上,他一手捂住艾倫的嘴,“唔唔唔……”

  許欣也一臉懵逼,她眨了眨眼,看著在沙發上膠著的兩人,說:“那個,要給你們留點私人空間嗎?”

  岑北亭連忙將艾倫推開,從沙發上爬了起來,解釋:“不是你看到的樣子。”

  許欣喝了一口咖啡,什麽解釋也不聽。

  她問艾倫:“你剛剛說什麽,什麽要改口?”

  艾倫還沒搞清楚狀況。這到底求婚沒求婚,成功沒成功?他不知道,也不敢問。岑北亭不停地衝他擠眼睛,也不知道是眼睛抽筋了還是怎麽,他甚至將車鑰匙放在了桌子上,暗示他說錯話就別想摸他的“寶貝兒”了。

  “嗬嗬,嗬嗬,”艾倫尬笑,說:“入鄉隨俗,入鄉隨俗,我是說,現在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大妹子了。”

  許欣:“?”

  岑北亭咳了一聲,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他整了整衣服,恢複正色,說:“沒什麽,真的。”

  “好吧。”許欣喝了一口咖啡,說:“我八點約了朋友,我先走了。”

  岑北亭忙說:“不吃了嗎?”

  許欣拿了一個全麥麵包,說:“我吃這個就可以了。”

  岑北亭說:“這個夠嗎?”他將艾倫沒來得及吃的早餐全部打包,烤香腸和蘑菇醬。許欣無奈,隻能提著打包小包開車離開。

  岑北亭看著許欣走遠,轉頭問:“互信那邊現在怎麽樣?”

  一談到公事,艾倫也拿出最專業的一麵,他搖了搖頭,說:“還真被你說中了,他們這一季度的財報剛公布,‘諸神之戰’花了幾千萬的營銷成本,隻留住了24.7%的用戶,這數據簡直是奇差,他們股票也跳水了,趕緊抄底。”

  岑北亭嗤笑,說:“再等等,還沒到底呢。”

  “這是真慘……”艾倫手指扣了扣桌子,說:“岑,要我說,我們見好就收就行了。我不是中國人,有些話我說不太合適,但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老話,水至清則無魚。商場就是一個大染缸,裏麵彎彎繞繞防不勝防,模仿與被模仿,這種事是哪裏都有的,真要告,免不了是一場拉鋸戰,他們互信家大業大,咱們沒必要跟他們爭。”

  “你的意思是想就這樣算了?”岑北亭說。

  艾倫說:“我的意思是沒必要。我們用戶現在直線增長,前景大好,沒必要跟他們這些垃圾耗著。”

  岑北亭若有所思,他展開手臂,猛地向後一靠,說:“你說的對,該低頭的時候是要低頭,這叫能屈能伸,但這不是該彎腰的事。”

  “我媽從小跟我說,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他說:“這個遊戲我構想了十年,我們團隊做了五年,他隨手抄走,這是在我的心血跺了一腳,就這麽算了,沒這麽簡單的事。”

  艾倫聽完,默了一瞬,點了點頭,說:“行吧,your call(由你決定)。”他敲了敲桌子,笑眯眯地八卦道:“所以你們現在到底是個什麽進度?”

  岑北亭聳了聳肩,說:“緩緩吧。”

  “怎麽?”艾倫說:“你不會是怕了吧?”

  岑北亭撩起眼皮,懶洋洋地望向別處,說:“是啊。”

  艾倫搖了搖頭,將剩下的咖啡喝完,說:“算了,不想管你了。你是真的沒救了。”

  戒指依然放在外套的口袋裏,如果他動一下,甚至能感覺到禮盒的棱角。他知道,許欣心那麽軟,隻要他單膝跪下,將戒指捧給她,她一定會心動的,但他不能這樣,他不能接受用這種方式將人綁在自己身邊。

  他自嘲地笑了笑,說:“是啊,早就沒救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互信仗著自己家大業大,欺負小廠子欺負慣了,抄襲起來連代碼都懶得自己寫,直接複製了啟明科技,甚至將代碼上的注釋都給抄了過去,丟人丟到太平洋。啟明科技成了第一家將互信告贏的科技公司,互信被罰一千萬,股票大跳水。

  公寓裏,岑北亭關了電視機,嬉笑著說:“現在能抄底了。”

  許欣嗤笑,她將桌上的盤子端走,岑北亭用紙巾擦嘴,說:“放水槽裏,我來洗。”

  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許欣放下碗碟,打開手機。消息是貝博藝發來的,貝博藝問她:“你想好了嗎?”

  貝博藝在問她接不接受申請。許欣愣了愣,沒有立馬回複。學校給了她一周的時間,如果她不接受,那麽她的入學名額連同獎學金名額將一起順延給下一位。她仍有些猶豫,理智上說,她不應該放棄這麽好的機會,但情感上……

  “怎麽了?”這時岑北亭問她。

  許欣回過神,她鎖了屏,說:“沒什麽。”

  晚上睡覺的時候,許欣解下項鏈放在床頭櫃上。她心裏有事,手上做著動作,但心神早就不知道飄到了哪裏去。她低下頭,看見桌角放著東西,是一張白色的信封。

  許欣又無語,又覺得好笑。岑北亭最喜歡搞這種幺蛾子了,三天兩頭“驚喜”,這都什麽年代了,還寫信呢?土不拉幾的。她心裏埋怨著,卻忍不住地微笑,她打開信封,然後看見裏麵裝的是一張機票。

  她愣住了。洗手間的水聲停了下來,岑北亭拖曳著腳步走進臥室。

  他背對著她,將外套掛在了衣架上。

  許欣沒做聲。她在等岑北亭先說話。她看著岑北亭,岑北亭轉過身,他還像個沒事人,目光溫和,深色的眼底噙著笑意,他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好像天塌下來也輪不到他去頂著,“怎麽了呢?”

  許欣壓抑不住惱怒,她拾起床頭櫃上的信封,揚了揚,問岑北亭:“這是什麽?”

  岑北亭臉上的笑意僵了僵。他將目光從信封移到許欣的臉上,說:“還沒看麽?打開看看。”

  “我看了。”許欣說。

  岑北亭說:“哦,是機票。”

  “我知道是機票!”許欣說:“我問你,為什麽機票上是我的名字?!”

  這一回,岑北亭沉默的比較長,他淡淡地說:“我看到了你的郵件。”

  “祝賀你呀,”岑北亭頓了頓,落寞但又歡喜地說:“寶貝……”

  許欣沉默了半晌,她突然將機票扔給岑北亭,說:“你憑什麽?”

  岑北亭看著她。她繼續說:“這是我的事。我去不去是我的事,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

  “如果我想去,我買不起你的一張機票嗎?你看不起誰呢?我說過我想去嗎?”

  岑北亭安安靜靜地靠在床邊,看著許欣一個人生悶氣。他沒有生氣,相反有些心疼。他俯身將信封撿了起來,放在許欣的膝蓋上,他半跪在許欣麵前,仰頭看她,柔聲說:“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的決定是什麽嗎?”

  許欣緊緊抿住了嘴唇。她自慚形穢,她不想告訴岑北亭她不想去。

  在岑北亭回來之前,她曾是那麽討厭自己泥沼一樣的生活,她覺得如果她去另一個地方,一切就會好起來,她從一個城市去到另一個城市,從一條巷子去到另一條巷子,不斷向往遠方。但現在,滿地都是陽光,慵懶得像一隻躺在薄荷樹下的貓。她不想走了,她怎麽舍得走?

  岑北亭懶散地歎了口氣。他從腰間將許欣抱住,將下巴擱在許欣微微顫抖的肩膀上,側臉親了親她的耳垂,直到它們的顏色變成粉紅色。

  “沒事。”

  許欣哼了一聲,她轉過身,鑽進岑北亭懷裏。她抱住岑北亭的脖子,說:“我不想去,岑北亭……”

  “我不想跟你分開。”

  “不想去為什麽又要申請?”岑北亭摸了摸她的臉頰。

  許欣沒做聲。她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貪心的人,又想自我提升,又想有岑北亭一直陪著。貝博藝那句說她的話其實沒說錯,什麽好處都被她占了,哪兒有這麽好的事?

  “沒事。”岑北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真的。”

  他倒是挺想哭的,而且是欲哭無淚的那種。出來混都是要還的。歲月是把刀,刀刀回旋鏢,當初他走的瀟灑,現在自食其果了。

  他太了解那幫大鼻子老外了,一個個長得人高馬大,還熱情奔放,喜歡就主動出擊,毫不拖泥帶水,不像他,拖拖拉拉這麽多年,牽個手都這麽費勁兒。

  他真舍不得許欣去,可能怎麽辦呢?

  作為中國好男友,無論女朋友做什麽決定,他都必須鼎力支持,敲碎了牙也要往肚子裏咽。而且他知道,許欣的猶豫是暫時的。

  他太了解許欣的性格,她當不了菟絲花,她是一個骨子裏倔強強硬的人,現在的依依不舍,不過是一時意亂情迷,一旦她醒悟過來,她馬上就會明白,任何時候為了男人放棄自己的前程是愚昧的。

  沒有人值得你放棄前程,值得你放棄的人舍不得你這麽做。

  她總有一天會後悔,後悔當有機會的時候,為什麽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他不想她後悔,她不想他們在一起後,她會覺得她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然後被迫跟他綁在一起。所以他必須比她冷靜,比她理智,在她彷徨不覺時推她一把,雖然這一下可能會讓他後悔。

  他摸了摸她的發尾,說:“我每個星期都去看你,我保證。”

  “我才不信。”許欣嘴硬。

  但她又不得不承認,岑北亭隻是看起來花裏胡哨,他的男女關係,真的非常簡單。他把騷氣擺在明麵上,反而堂堂亮亮。

  岑北亭說:“才12個小時。你知道幾年前從這裏坐火車去北京要多久嗎?一天一夜呢。”

  許欣沒說話,她靜靜地靠在岑北亭懷裏,莫名有些安心。

  “怕什麽,就一兩年,”岑北亭說:“我們可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

  “三年。”許欣閉著眼睛說。

  “什麽?”

  許欣說:“我申請的研究生是三年製。”

  岑北亭:“……”

  文盲毀一生,靠!

  “現在把機票還給我,行嗎?”

  許欣抱著岑北亭咯咯笑了起來。

  夜裏,許欣睡著了。岑北亭一個人起床,他隻開了一盞燈,讓黑暗的房間亮起了小小一個角落。他打開了那隻潘多拉的禮盒,那枚戒指躺在白色天鵝絨襯布裏,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岑北亭笑了笑,他看了一會兒,“噔”地合上了盒蓋,將戒指封存在抽屜的最深處,然後熄滅了書桌上的台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