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龍在天涯
作者:驍騎校      更新:2020-03-11 11:58      字數:3945
  張湘渝放走了傅平安,溜溜達達回答金杯車上,副手嘲笑他:“張頭,這一泡尿夠長的啊,是不是前列腺老毛病犯了?”

  “不是,遇到一個女大學生聊了幾句,留了QQ號呢。”張湘渝向來沒架子,閑扯幾句才問道,“命令下來了麽?”

  “沒動靜。”副手說,對講機擱在儀表盤上靜悄悄的。

  “再等,命令來了叫我。”張湘渝把座椅放平,開始打瞌睡。

  忽然對講機裏傳出指令:“零一零一,收到請回答。”

  副手抓起對講機:“零一收到,請講。”

  “可以抓捕,重複一遍,可以抓捕。”

  “收到,完畢。”

  後座上八個大漢精神一振,各自檢查家夥,老張也振作起來,開門下車,指揮兩個防暴隊員到樓後麵堵住後門,帶著其餘的人從正門進去,在門口蹲守的男女便衣也跟著他們一起上樓。

  “目標有動靜麽?”張湘渝邊走邊問。

  “沒動靜,上課呢。”便衣說。

  “你們兩個,在樓梯口守著,其他人跟我來。”張湘渝帶著一夥人直撲教室,一腳將門踹開,正在講課的教授驚愕的看著他,張湘渝的目光在教室裏掃視著,今天上的小課,學生並不多,一眼望盡,並沒有傅平安。

  “警察。”張湘渝隨手亮出證件,“傅平安呢,誰看見他了?”

  “他上廁所了。”範建答道。

  張湘渝扭頭就走,一群人又衝進洗手間,把每一個隔間的門都踹開,空無一人,並沒有要抓捕的嫌疑人。

  “讓他溜了。”張湘渝懊惱道,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隊裏,報告抓捕任務失敗。

  抓捕傅平安的任務是市局一把手詹樹森親自下的令,刑警支隊長於欽點的將,張湘渝是個老刑警,經驗豐富,最擅長抓逃,有他帶隊,局裏放心,可沒想到還是馬失前蹄,讓人跑掉了。

  於欽非常生氣,他對著電話吼道:“張湘渝,我現在就地免你的職,馬上回來把槍交了!”

  張湘渝掛了電話,淡淡一笑,嘀咕道:“正好休息幾天。”

  刑警支隊立刻啟動緊急預案,將傅平安列為通緝犯,所有警察的警務通裏都增加了他的信息,發現此人立刻抓捕,火車站購票係統,民航購票係統,隻要發現此人的購票信息立刻自動報警,全國的酒店旅館住宿係統都是各當地派出所聯網的,發現傅平安的名字登記,也會自動報警,全國的銀行ATM取款機隻要發現傅平安名下的銀行卡取款,也會上傳信息。

  最常用的辦法還是手機定位,根據定位顯示,傅平安還在江大校園內,警察試著打了一下,居然還有人接,不過並不是傅平安,而是他的同學範建,原來傅平安在失蹤前將手機交給了範建。

  於是範建被警察帶走訊問。

  而此時,傅平安根本沒跑出江大校園,他覺得有必要和史老告別,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史老這位忘年交,史老年近百歲,這次告別,也許就是永別了。

  在史老的家裏,傅平安和這位心靈上的導師進行了最後的交流,他簡單說了自己要逃亡的原因,史老搖搖頭道:“逃避終究不是辦法啊。”

  “我沒有選擇,敵人太強大,我鬥不過。”傅平安實話實說,這沒什麽丟人的,在374島上他麵對強敵時沒有退縮過,因為他知道自己背後有國家,有軍隊,但現在自己身後空蕩蕩的,連父母都被拘留了,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麵對高官富商和司法體係中的腐敗分子組成的強大陣營,正麵硬抗隻能落一個螳臂當車的下場。

  “你在局中,這盤棋還能走得動,你不在局中,這盤棋就是一盤下不完的棋。”史老擺擺手,“你先走吧,在路上多想想,有時候現實並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那些隻是假象,你沒那麽弱,對手也沒那麽強。”

  傅平安鞠了一躬:“多謝史老指點,我走了。”

  史老說你等等,回頭拿了個小包,裏麵一遝鈔票:“這是我賣一年廢紙的錢,你拿著路上用。”

  傅平安不收:“這是您捐給貧困學生的錢,我不能要。”

  史老說:“孰輕孰重,還用我教你麽?”

  傅平安隻得收下,再鞠一躬,出門去了。

  他走了沒多久,兩個警察就登門了,問史老有沒有見傅平安,這一老一小是忘年交的事情,在江大很多人都知道,這也是例行詢問,沒想到史老坦然回答,確實見到了傅平安,而且還給了他一筆錢當路費。

  警察說:“得嘞,您老跟我們走一趟吧,窩藏包庇罪跑不了您了。”

  史老伸出雙手:“行啊,銬吧。”

  警察倒是沒上手銬,考慮到老人年紀大了,又是文化人,給他留了點體麵,把人帶到樓下,押上警車,揚長而去。

  史老住在江大職工宿舍,這一幕不少人看到,當即就有人打電話給史老的學生邵文淵。

  邵文淵已經聽說警察來學校抓捕傅平安的事情,現在居然把史老也給抓了,不用問也知道是同一個案子,他非常震怒,史老可是中國文史界的泰鬥,曾任學部委員,江大終身教授,和季羨林一個等級的人物,邵文淵是史老的學生,但並不是最優秀的學生,史老的門生遍布全球,任何一個拎出來都是響當當的人物,留在國內而且從政的也不少,光副國級的就一隻手數不過來。

  江大現任校長和書記接到邵文淵的電話,語氣非常嚴厲,讓他們必須馬上立刻把史老接回來,兩人一頭霧水,問清情況之後才知道嚴重性,當即前往公安局要人。

  邵文淵氣不過,又給新任省委書記徐新和打了電話,是秘書接聽的,說徐書記在開會不方便接聽。

  “那就不麻煩了,我找中南海。”邵文淵撂了電話,拿起了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機,這是可以直通中央的電話,邵老作為國家戰略智囊團成員,有資格直接和總理通話。

  他不但要找總理,還要找那幾位副國級的師兄弟,近江的警察太過火了,闖進校園抓學生,抓老師,這和1948年有什麽區別。

  至於為什麽抓人,早已不是秘密,傅平安和譚輝之間的矛盾人盡皆知,劉亞男被捕的事情更是傳的沸沸揚揚,譚家兄弟臭名昭著,惡名在外,在群眾心中,善惡正邪早就有了區分。

  ……

  傅平安當過一回逃犯,當年在精神病院和辛子超他們亡命天涯,經過這麽一回,心理上有底,經驗上也比較豐富,身份證和護照不能再用,汽車火車飛機都不能再坐,就連出租車都不能打,他在校園裏撬了一輛自行車騎出去,一路騎到火車貨運站,扒了一輛開往南方的貨運列車,開始逃亡之旅。

  列車一路向南,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滿天星光下,傅平安失眠了,他開始思考史老的話。

  是逃避,還是正麵硬剛。

  人在棋局中,棋局才是活的,如果人離場,就代表認輸投降,可是自己這枚棋子究竟有多大力量,他不敢設想。

  盤點一下能用的力量,幾乎沒有,茜姐光輝哥的當量在這種級別的鬥爭中已經沒了用處,軍方倒是有些朋友,比如胡大鵬、羅漢、葉明,但也隻是泛泛之交,他們並不是自己的親戰友,自己惹上大麻煩,再把人家拉下水,不厚道。

  如果連長他們還活著就好了,至少能給自己出謀劃策,傅平安想到戰死的哥哥們,一陣傷心,忽然另外幾張麵孔浮現出來,在3374精神病院認識的朋友們還活著,辛子超和張衛,他們肯定活著,而且活的很好。

  對,就去投奔他們,傅平安下了決心,先保全自己,有個落腳之處,然後再重返棋局。

  他身上有一部手機,是瞞著所有人買的無記名號碼,一直在充值,從沒使用過,現在也沒開機,等需要的時候再用。

  不知道父母怎麽樣了,他不敢打電話回家,家裏的電話肯定被監聽了,一個電話就會被定位。

  傅平安猜的沒錯,他家裏的電話已經被監聽,他的父母被關在治安大隊,罪名是開設賭場,一個警察告訴他們,按照刑法第三百零三條,聚眾賭博或以賭博為業的,要判處三年有期徒刑,而傅冬梅兩口子常年開設棋牌室,收取費用,罪證確鑿,三年跑不了。

  傅冬梅可不是一般人,她懂法,知道賭博和打牌的區別,她據理力爭,說我們隻是街坊鄰居打牌娛樂,不是賭博,幾毛一塊的能算賭博麽,而且不涉及抽頭,就是收個茶水費,順帶著賣幾包煙而已,至於麽。

  範東生及時聯係了茜姐,趙光輝出麵找了公安局的朋友,又找了律師,但是無濟於事,治安大隊扣著人不放,找誰都不好使。

  天色已晚,範東生還在心急火燎的奔走,哥哥那邊沒了音訊,更讓他著急,忽然他接到一個電話,竟然是李澍打來的,東生心裏一暖,接了電話。

  “範東生,讓我爸爸和你說話。”李澍隻說了一句,就把電話交給了李培文。

  “東生,你別急,叔叔是公安局管法製的,你把情況給我說一下。”李培文道。

  東生的眼眶頓時就濕了。

  ……

  近江,公安局撿了個燙手山芋,兩個不開眼的小警察把江東大學最老最大的一尊佛給抓來了,身份證年齡都九十九歲了,這要是出個意外,誰也擔當不起。

  把人帶來之後,警察們客客氣氣的,沒敢上手段,老爺子也磊落,承認自己包庇傅平安,還給他跑路的經費,至於去了哪兒,不知道。

  按理說,這就可以拘留了,但警察們不敢做主,打電話請示領導,電話打到支隊長於欽那裏,正好於支隊在挨訓,詹局痛罵他辦事不利,電話進來還不撒氣給部下,不分青紅皂白說誰包庇逃犯誰就是共犯,天王老子也給我拘起來。

  話是這樣說,基層幹警也不敢把人往拘留所送,隻能好好安置起來,老爺子樂嗬嗬住下,對待幹警們也是客氣的很,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怕是要倒黴了。

  沒多久,省委的電話就打到詹樹森桌上,態度之嚴肅,語氣之嚴厲,是詹局從未見過的,嚇得他當即立正站好,聆聽指示。

  “詹樹森你行啊,你連總理都驚動了,中辦國辦的電話都打到徐書記這裏來了,馬上把人給我放了,賠禮道歉!”

  “是!馬上辦。”詹樹森掛了電話,打通於欽的手機,劈頭蓋臉,把他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完了說你別去了,我親自去放人。

  “那……傅平安還抓麽?”於欽有些搞不懂了。

  “兩碼事,照樣抓。”詹樹森說。

  ……

  傅平安扒火車、搭貨運卡車,用盲流的手段穿過大半個中國,抵達雲南邊陲,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祖國的最南端,他準備在越境前給家裏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