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追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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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騎校 更新:2020-03-11 11:58 字數:3558
年長的叫金大昌,公開身份是開金達萊餐廳的朝鮮企業家,年輕的叫李炳成公開身份是一家韓國外貿商社的副社長,兩人都常駐望京,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混在人群中看不出是外籍人士。
但他們的真實身份並不簡單,金大昌是勞動黨39室的幹部,李炳成是韓國國家情報院的特工,但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敵對的,而是密切的合作關係,經常互通有無,暗度陳倉。
這兩個國家之間,並不像外界認為的那樣水火不容,自從北邊新的領導者繼位以來,其實已經放棄了武力統一的構想,而南邊也沒有興趣接收兩千五百萬赤貧的同胞,保持現狀對他們才是最有利的,一個強悍的外敵也有助於內部統治。
當北邊的統治者需要資金的時候,會通過第三國出售一些文物或者情報,當南邊的政客麵臨危局的時候,會花錢請北邊的同胞在邊境上製造摩擦來轉移國內注意力,發射多少炮彈都是明碼標價的,雙方合作的一直很愉快,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傅平安是被一艘朝鮮潛艇撈起來的,而當時這艘潛艇正在公海抵近偵察,朝鮮諜報發達,從鎮海基地的調動上判斷黃海有事,為防備美韓聯軍突襲,黃海艦隊派出數艘潛艇冒著風暴出航,其中一艘就在374島附近監聽,當時中美雙方的海空軍忙著對峙,誰也沒工夫搭理它,傅平安用小八一電台和指揮部之間的明語通話,朝鮮潛艇都錄下來了,也能從各種細節上分析出大致發生了什麽事,再結合之後幾天從中韓兩國獲取的情報,更加可以確定,這次海島衝突,美國人損失巨大,成建製的海豹戰損,似乎還有重要人物失蹤。
於是朝方才提出這個交易,他們並不是漫天要價,而是經過精確核算的,美國人要報仇,要換回俘虜,最需要的就是對方的俘虜,一億美元不算多,就算美國人嫌貴,還可以讓韓國人當冤大頭出錢嘛。
聽到一億美元的價碼,李炳成牙花子發酸,他問:“這個人軍銜很高麽?”
“列兵,相當於南朝鮮的二等兵,也就是最低的軍銜。”金大昌說。
“這個我不能做主,需要向上麵匯報。”李炳成說。
“不急,我們可以等。”金大昌舉起酒杯:“祖國統一萬歲。”
“祖國統一萬歲。”李炳成和他碰杯,一飲而盡。
這次兩個人之間的南北會麵結束之後,喝的醉醺醺的兩個家夥相約去做個大保健,當他們離開後,服務員過來收拾餐具,順手將一枚貼在桌子底下的芯片拿走。
……
頭七是召開追悼會的日子,守備區大禮堂改成了靈堂,警通連的士兵穿上禮服,臂帶黑紗,持槍護靈,五具冰棺一字排開,烈士身蓋軍旗躺在萬花叢中,唯獨傅平安的棺材裏裝著一件折疊的整整齊齊的軍裝和一頂軍帽。
哀樂聲中,政委主持追悼會,司令員致悼詞,他高度讚揚了五名守島戰士不畏艱險,無懼犧牲的奉獻精神,用了大量溢美之詞,但卻始終沒提究竟獲得何等功勳,這不免引發大家的疑惑。
按理說這種規格的功勞,一等功是沒問題的,但問題在於守備區是師級單位,最高隻能授予二等功,軍級單位才有資格授予一等功,而軍區則最高可授予二級榮譽稱號,對於同一事跡,隻能授予一次功勳,遲遲沒有授勳,這隻說明一件事,對於烈士的表彰已經提到軍區甚至軍委,上麵還在考量功勞的份量。
當兵的懂這個,家屬可不懂,他們這兩天聽了很多版本的故事,關於搶救的物資財產究竟是什麽,有人說是為了保護燈塔,有人說是為了彈藥庫,還有人說是為了抓緊時間收養殖的海帶,總之這五個人死的並不壯烈,做家屬的自然也沒資格和組織講什麽條件。
在這種心情下,家屬們的心情就更加難過了,遺體告別的時候悲傷達到頂峰,幾個做母親的人哭的近乎暈厥,被兩個女兵扶著都站不起來,隻有葛麗萍最鎮定,她遠遠看到居中冰棺裏的木頭頭像就明白了,央求範東生把兒子帶出去玩一會,範東生就把孩子帶到追悼會大門口去玩,小孩很乖,坐在台階上數花圈:“一二三四五……”
範東生說:“黃小明,你爸爸出差了,去非洲幹維和部隊去了,等你中學畢業他就回來了。”
小孩說:“哥哥你騙人,你們都騙我,其實我知道,我爸爸上天了,他再也不回來了,這些花圈就是給他的,我外公死的時候也擺了好多花圈。”
範東生忍不住鼻子一酸。
禮堂內哀樂伴隨著哭聲傳來,家屬告別完遺體,是後備區大院的幹部戰士列隊瞻仰遺容,當通訊連集體出現時,發生了突發事件,一個女兵從隊列中跌跌撞撞衝出來,竟然撲到潘興的棺材裏,幾個女兵急忙將她架出來,這個人就是張維娜,羅瑾為了讓她吃飯,許諾帶她來看愛人的遺容,幾乎一周水米沒沾牙的女人迸發出驚人的力量,喝牛奶吃稀飯,迅速恢複了部分體力,羅瑾又給她找了一身軍裝,混在隊伍裏進入靈堂,沒想到還是失控了。
要在平時,司令員和政委一定震怒,但麵對真情流露,鐵石心腸也會軟,司令員啥也沒說,政委隻當沒發生,而潘興的父親,那位嚴肅的武警少將依然沒有流露出一絲憐憫之情。
冗長的追悼會終於結束,烈士遺體送往火葬場火化,除了傅平安的家屬,其他人都會得到一個蒙著紅綢子的骨灰盒,而撫恤金也會打到他們的銀行卡裏,整件事到此基本結束,接下來就是回程。
回程時又發生一件事,清晨時分,門崗哨兵看到一個家屬帶著孩子,拖著行李箱離開,哨兵不懂事就沒報告,等到發現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負責陪護家屬的戰士發現黃姚武的家屬提前離開,人去房空,政委接到報告後立刻派人去追,一個寡婦帶著孩子輾轉倒車上千裏怎麽能行,部隊必須護送。
孫鵬帶了一男一女兩個戰士開著軍車一路追,打對方手機也關機了,據分析嫂子應該是乘坐最早的長途車去往鄰市搭乘火車返鄉,他們也追過去,在火車站看了列車時刻表才鬆了一口氣,最早的一班車還有三個鍾頭才發車,一行人在火車站周邊就開始找了。
葛麗萍帶著兒子從長途車上下來,先去售票處買回老家的票,因為普通話說的不好,搞不清楚車次,被售票員和後麵排隊的人數落了一通,好不容易買了一張無座的站票,三個小時才開車,這時候小孩嚷著說餓,葛麗萍就一手拖著行李,一手牽著兒子去找東西吃。
火車站附近充斥著各種小店,有賣煙酒的,賣紀念品的,賣熟食的,還有賣成人用品的,有些角落裏幹脆掛著紅燈寫著保健按摩的字樣,葛麗萍不敢往那個方向走,先去了一家超市想買泡麵,兒子噘著嘴要吃肉,葛麗萍心一軟,決定吃個帶肉的大排飯。
旁邊有一家小飯店,店麵很小,明碼標價,一份大排飯隻要十塊錢,葛麗萍點了一份,把行李箱放在椅子上,沒過幾分鍾,大排飯來了,葛麗萍拿了三個醋碟,三雙筷子,默念道:“老公,開飯了。”
黃小明吃了兩口大排覺得不好吃,葛麗萍夾起大排嚐了一口,是酸的,肉有問題,怪不得這麽便宜,看到老板胳膊上刺的龍,她也不敢說什麽,和兒子把米飯吃了,付錢的時候發現錢包不見了,裏麵的五百多塊錢和車票一起丟了。
能在火車站周邊做買賣的都不是善茬,老板拎著蒼蠅拍過來,漫不經心問道:“怎麽了,丟東西了?”
葛麗萍說:“錢包被人偷了,對不起,我想辦法。”拿出手機,卻開不了機。
老板說:“吃霸王餐是吧,還把箱子放座位上,趕緊給我拿下去!”又看到用了三個醋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嘴裏髒話不絕。
葛麗萍一個孤身女人,還帶著孩子,嚇得瑟瑟發抖小心翼翼把箱子搬下來,連聲道歉,老板說:“你箱子裏有什麽?這麽金貴?”
“沒啥,真沒啥。”葛麗萍當然不會說出真相,帶著骨灰盒在人家店裏吃飯多晦氣。
可是小孩子不懂這些,黃小明說:“我爸爸在箱子裏。”
老板嚇得差點一個屁股蹲坐地上,“什麽,你爸爸在箱子裏,咋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你給我打開!”
葛麗萍隻好打開箱子,拿出紅綢子包裹的骨灰盒:“我們娘倆是來部隊領骨灰的,孩子他爸沒了,上星期的事情。”
老板聲音低了下去:“我看看行麽?”
葛麗萍解開紅綢子,骨灰盒正麵,是黃姚武身穿軍裝的烤瓷像,年輕的黃姚武意氣風發,英俊瀟灑。
老板把店門嘩啦一聲拉上,拿起遙控器打開塵封已久的空調,說道:“大嫂,麻煩你把大哥請到桌子上,我去去就來。”說著匆匆從後門出去了。
葛麗萍欠了人家的飯錢沒給不敢走,留在這裏又害怕,好在老板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拿著兩份打包的肯德基套餐,還有一個裝了生米的小碗,他把小碗擺在骨灰盒前,掏出煙盒,叼上三支煙一起點燃,插在米裏,衝骨灰盒三鞠躬。
“嫂子,我也當過兵,啥也不說了,這邊飯店飯菜都不幹淨,你們吃肯德基吧,火車票也丟了是吧,放心,我安排,你們去哪,我火車站裏有熟人。”
本來還擔驚受怕的葛麗萍沒料到這個彎轉的如此之大,麵對一個陌生人,這些天來她憋在心裏的痛和對未來的愁,終於決堤。
看到大嫂子嚎啕大哭,老板不知所措,忽然門被推開,孫鵬帶著兩個兵衝了進來。
“嫂子,你不能走,黃連長的功勳批下來了,不是二等功,也不是一等功,是二級英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