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懟揚州之心完成後, 爭得了酆都殘部在揚州的通緝令開放, 巨浪隊集體鬆了口氣。

  陰差陽錯，本來想著狙擊純陽宗, 現在歪打正著, 完成了滲透揚州的真正目的，也算功德圓滿。

  其後幾天, 巨浪隊依舊住在24區鎮海義莊，說要查完樹石症就說到做到，遊仙子依舊每天往返在孤兒院和鎮海義莊，他雖然是遊仙蓁的哥哥，但他更是酆都的統領, 對酆都的責任和義務才是人生中第一等的意義。

  傍晚時分, 躲過了最後一波來給亡者送祭品的本地人後, 巨浪隊幾人從棺材後麵冒出來。雲霞的光芒照在未亡人臉上, 映照出淡淡灰色，像一層薄薄的石殼。

  宋野子小聲歎氣：“還來送亡親, 你看那人，估計過不了過久，自己也得躺進來了。”

  遊仙蓁托著下巴：“是啊, 她臉上的石頭樣變也挺明顯的了。”

  白夜喵低著頭不說話, 片刻後說：“你們說, 揚州城的頑疾，是城市之心與生俱來的，還是我們新帝都帶來的呢？”

  一聽這話, 遊仙蓁趕緊回頭，瞅著揚州之心正在遠處扶著新來的棺木傷懷，才猛拍白夜喵一腦瓜子：“小點聲啊！慈哥脾氣偏執，你不怕被片成白切肉啊。”

  白夜喵委屈地抱著頭，聽著隊長慢悠悠說：“我覺得吧，兩者都有。”

  “照常理說，揚州之心雖然比我們酆都之心年輕一丟丟，但也就小幾十歲，不算大事。”

  “酆都現在還在成長期，成年期尾巴都沒看到呢，揚州之心就算不是長壽種，也不該才小幾百歲就出現了衰老之症——對，我認為樹石症是它天生就有的。”

  “——不過慈哥恨新帝都也情有可原啊，換算成人類的壽命，說不準他現在也才一二十歲，哪怕知道七八十歲會有絕症，你會願意剛成年就得絕症嗎？”

  “損失了的幾十歲壽命，找誰說理去呢？”

  白夜喵垂下睫毛，沉重的悲傷壓在他肩頭，他顫聲回答：“你說得對。”

  “揚州的劫難，最開始，是我們白澤家族，鑄成的。”

  遊仙蓁撓撓鼻子，說不出別的話。

  你說白澤家做錯了嗎？

  好像沒有，白夜族長貫徹入世的原則，效忠於新帝都，助母城成就霸業，有大義的很。

  但事情的結果來看，就非常微妙了，特別是站在被害人揚州的視角上。

  “那你就，多開動靈感？為揚州預言一下未來，如何？”

  “真正做到先知的責任。”遊仙蓁心地善良又聰明，給白夜喵指出了一條明路。

  白夜喵沒有像往常一樣反駁，說什麽預言的艱難，反而含著眼淚點點頭：“我會努力多聽，多看，多集合成揚州在心中的整體印象，我會……努力的去做出預言。”

  預言是虛無縹緲之事。

  白夜喵能裂龜甲，燒八卦，做一切術式，卻怎麽也沒法保證迎來那萬中無一的靈感。

  又是一次挑燈夜戰。

  宋野子整理完一冊新的名冊，忽然問：“遊仙蓁，做完這一趴，咱們隊接下來就要回茅斯城嗎？”

  “我看天網係統的新聞，茅斯城已經被七寶河融合好了，快要舉行入城儀式了。”

  現在回去，說不準還能作為功臣出席。

  遊仙蓁合上冊子，“不太清楚。”

  “我哥應該會先回駐地，他們才是應該作為英雄回歸的人，我們？毛毛雨啦。”

  “而且，新城已經啃到揚州邊上了，我們剛和揚州之心關係好了一點，這會兒，不能撤退。”

  “我猜，殘部應該會回去，換來一批新的攻城手前輩。”

  “這種時候，我們得和揚州城站在一起。”

  有道理，宋野子點頭，再回頭看白夜喵，果然，他又羞愧的要縮進地縫裏了。

  遭罪不是？

  宋野子都有點可憐他了。

  他這一趟來的真是，難以評價，徹底見識到了母城的黑暗麵不說，還差點被一顆大城之心麵殺，估計心理陰影一輩子都抹不掉了。

  次日黃昏，遊仙子給巨浪隊帶來了副隊流三國做的愛心晚餐。

  兄妹倆坐在義莊房頂上，吹著風吃飯，遊仙蓁小孩子似的炫耀包裹裏的東西，遊仙子撇嘴：“你隊長是誰啊？”

  “回去了我記得請他吃頓飯。”

  遊仙蓁拍拍小手：“菲利揚！”

  “靠，哥，就是你當年看不上那個啊，435期菲利揚。”

  遊仙子嚼著飯團，含糊回答：“嗯？有這人嗎？”

  遊仙蓁噓他：“菲利揚隊長是飛行天賦，拔根羽毛就能有十分鍾的飛行能力那種，喏，你看——”她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裏麵全是白花花的羽毛。

  遊仙子一口飯噴了出來：“噗！”

  “哇靠，遊仙蓁你猛啊，菲利揚都禿了吧。”

  “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個人，當時否掉他是因為，我認為他的天賦更適合天網。”

  還真是，菲利揚隊長最後就是天網人，遊仙蓁撇嘴，又摸出該隱的蝙蝠標本，“這是當時蘇審判長留給我防身押寶的，也沒用上，算好事兒。”她偷偷斜遊仙子一眼，老哥淡定地接著吃飯，接過蝙蝠看了一眼。

  “我見過這東西，當年大戰瓜分拜占庭的時候，該隱就有這玩意兒，不過，”他摳摳蝙蝠的尖嘴，“謔，進化了。”

  進化？

  遊仙蓁啃著蘿卜，忽然想起了夜襲該隱駐地那天晚上，巨浪隊立起的三道隔離牆，第三道水牆照理說捕獲的就是能夠掙脫前兩道過濾的“強種蝙蝠”，但是，不巧的是，正在回收強種蝙蝠的過程中，被該隱人發現了，酆都人匆忙撤離——

  那，之前第三道水牆上的殘餘，回收完了嗎？

  如果沒回收完，豈不是白白送給該隱一大把“優勝略汰”過的優秀品種？？？

  ……

  ……

  我靠！

  頓時，遊仙蓁覺得嘴裏的菜就不香了。

  她趕緊和老哥拉呱一遍，遊仙子沉思：“你先別著急，以我對母城的了解，後續不會想不到這一點。但是就像你說的，能不能回收完全很成問題。”而且，一直刺探新城消息的同胞說，該隱市對那座古怪的新城興趣很大，不知道這波蝙蝠流毒會不會已經侵入揚州城周圍了。

  “無論怎麽講，當時的情境下，你們仁至義盡。”

  “明後天，我就會率隊返回酆都駐地，到時候，我會和蘇鹽談一下。”

  遊仙蓁滿懷心事的點點頭，遊仙子呼嚕妹崽的頭發：“別擔心，操心眼下，未來永遠是未知的，怎麽做準備，都沒法完全準備好的。”

  “巨浪隊要一起返回嗎？”遊仙子給她夾塊肉。

  遊仙蓁搖頭，“和揚州之心關係緩和那天晚上，隻有巨浪隊和你，咱們幾個人在場。”

  “最重量級的你需要率隊離開，如果我們再走，這事兒就說不清了。”

  “巨浪隊肯定要留下，就算給揚州之心一個保證吧。”

  遊仙子偏頭看她，眼神莫名。

  遊仙蓁摸摸臉，“咋了，我臉上粘米粒了嗎？”

  遊仙子笑起來：“沒，就覺得你很好。”

  “我妹果然是墜棒的，哎呀，真好。”傻哥哥又開始嘿嘿笑了。

  遊仙蓁點點頭，一記窩心刀：“是啊，這一年我和孟市長接觸很多，對酆都的責任感真是與日俱增。”

  遊仙子：“……”

  哥哥的傻笑僵在嘴角。

  他黑著臉，將遊仙蓁掰正：“跟我好好講，和孟秦先那鱉孫到底怎麽回事？”

  遊仙蓁失笑，馬上二十一歲的她，已經出現了些微成熟迷人的風采，“沒什麽啦，真的沒什麽。”她靠在兄長肩頭，心中念叨十一歲的肩膀真是有些瘦弱：

  “哥，你要理解，我的成長環境中，你是唯一的異性，強大迷人超有魅力。”

  “這讓我見其他普通的男孩子，就是過眼不過心，因為見過你我真看不進其他的。”

  “但是孟市長不一樣啊，對不對，青春期慕強心理，不是在正常不過了嗎？”

  “我分的清楚，我對秦先哥，仰慕遠多於喜歡。”

  遊仙子挪挪肩膀，給她枕，陰仄仄說：“你再叫他秦先哥，我保證，回去之後，他腿要多斷一條。”

  遊仙蓁差點笑死過去。

  遊仙子見她這樣，心中歎氣。

  他天生聰慧，怎麽會理解不了？

  兄妹倆相依為命多年，一年前他生死未卜，這對僅剩的親人得是多大的打擊？

  是遊仙蓁心有信仰性格堅毅頑強，要換個菟絲子花，受了孟秦先一番恩情，不得當場以身相許天天爬床，恨不得賴死在孟家族譜上？

  也就是他這個傻妹妹，不想著蹭好處，光想著怎麽往外摘，不能占孟秦先多一點便宜。

  ……

  哦這麽一算，孟秦先趁虛而入的時機，巧妙啊。

  但凡遊仙蓁心神不穩，現在說不準都生米成熟飯了。

  很好，死罪又加一條，嗬嗬噠。

  兄長大魔王在心中惡狠狠記小本本。

  看遊哥臉色陰晴不定，遊仙蓁轉眼珠，“哥，回去和暗戀的蘇審判長說話，你會有心理壓力嗎？”

  忽然被cue的遊仙子：“……”

  “不會。”他死板板說，拽著遊仙蓁的頭發，編蠍子辮，心靈手巧甩別家哥哥幾條街：“你也說了，是暗戀。”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遊仙蓁有些驚訝：“真的不喜歡了呀。”

  遊仙子翻白眼，拽她頭發，拽的妹崽嗷嗷叫：“十幾歲的事情了，我現在多大？三十出頭了啊。”

  “十幾年前我初出茅廬，蘇鹽帶過我，我心有仰慕在正常不過。”

  “我還曾經為了能配上她，好好努力過。”

  “但當真的加入市長團之後，我又覺得之前太淺薄了，人生之漫長，宇宙海之廣大，感情那點東西，比浮萍柳絮還要膚淺。”

  “酆都才是我真正深愛刻進骨髓的，哦，還有你。”

  妹崽紅著臉聽完，點點頭：“我也覺得，母城是最美麗的，最堅強的，最吊的。”

  “愛上她之後，誰都沒法讓我移開眼。”

  “當然，也有你。”

  兩番話說話，兄妹倆同時被惡心的一抖，笑起來。

  果不其然，次日，酆都殘部接到開拔的命令，後天淩晨撤離揚州城，巨浪隊奉命留守揚州，一周內，酆都駐地會再次調來數萬攻城手，協助揚州並調查新城。

  巨浪隊湊在一起看調令。

  “奇怪，新來的前輩們，領隊是譚力素和雷東風哎。”

  “是啊，東風隊長不奇怪，但……譚副部不是杏林部的嗎？”

  “治療師來幹什麽？”

  “瞎！不會是我之前瞎猜的該隱流毒真的竄到新城周圍了吧！”

  “……別啊我靠。”

  “可怕，揚州樹石症的人這麽多，如果真有什麽……臥槽你們還記得當時該隱搞鬼，讓茅斯城的老鼠和蝙蝠互相啃咬的事情嗎？【1】”

  “野子，你是想說，如果該隱真的來了，可能會給揚州帶來大病？”

  作者有話要說： 注：【1】蝙蝠和老鼠：在表格威風堂堂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