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了，天邊隱約出現了魚肚白色。

  從昨天攻城至今，菲利揚超過三十小時沒睡覺了，有些頭昏腦漲，聽到遊仙蓁急急切切說著想法，旁邊藍淳打輔助解釋，火鍋隊長難得反應慢了：

  “什麽？借攻城艦破重力帶？”

  “deideidei！”遊仙女小同誌頂著一雙黑眼圈，狂點頭。

  藍淳解釋：“其實，如果這趟來的人手充足，天賦齊全的話，也未必需要這麽極端的方法，隊長，但，你也知道，九號門這邊人手少。”昨天還戰損了一批。

  “重力帶需要化解天賦，這種天賦者可太少見了。”

  菲利揚抬頭望星空，星鬥中，最奪目璀璨的那一顆，就是屬於平洋的龐大“仙女座”，它緩緩位移著，在不知多少公裏外的太空中，披著華彩絢爛的星雲外表，帶著死神的呼吸而來。

  攻城艦破重力帶，菲利揚默念。

  他何嚐不知道藍淳說得對，在攻城任務開啟前，酆都沒有將撒加城作為【必選城市】，而隻是個【待定城市】，甚至，說開了，有種“瞅瞅平洋手段如何，我就看著不說話”的感覺。來的攻城手也是以滲透者為主，一些特殊強力的天賦者匹配數量不足。

  誰知到了城裏才發現，這座城的幻覺防禦登峰造極，能夠極大彌補酆都東部的城防缺陷，簡直是量身定做——

  然而這時候，平洋滲透者全力攻城，酆都人員調度不及，捉襟見肘是不可避免的。

  前期預判失誤，菲利揚心中歎氣。

  對戰揚州城投入太大了，卻沒成果，這邊無心插柳柳成蔭，也使不上力。

  拿下吧，拿下吧。

  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為了母城。

  菲利揚堅定信念，開瓶冰水直接從頭上澆下來，他搓搓濕淋淋的臉頰：“小仙蓁，說說細節。”

  “具體決定我們再討論。”

  周圍幾個隊長也圍過來。

  “好的！”遊仙蓁眼神明亮清澈，她指著夜空中“仙女座”問：“隊長，您經驗豐富，能判斷出來撞城還有多久嗎？”

  菲利揚掃了一眼星雲的形狀，“最多五小時。”

  “！！！”藍淳一驚：“我還以為明天才到！”

  菲利揚笑容有些苦：“藍淳你經驗少，看不準很正常。”

  “那，平洋撞城通常會破壞城市的陸地基架嗎？”

  “不會，陸基壞了，相當於貨物貶值，平洋不會做虧本買賣。”

  “所以，攻城艦有【防撞沉】機製對嗎？”

  “有。”菲利揚簡短回答。

  那就好，不然坑了平洋攻城艦，真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就完蛋了。

  遊仙蓁接著問：“有沒有一種天賦，沒有實際作用，隻能夠作為duff，放大其他天賦效果？”

  菲利揚：“當然有，基礎輔助大類中有很多類似功效的天賦。”

  遊仙蓁心髒砰砰跳，她第一次參與攻城決策，偉大的使命感激蕩在血液中，小姑娘心中正瘋狂嗷嗷尖叫：

  “那麽，就，有沒有轉換者的天賦？一下子能空間位移那種？”

  菲利揚：“？？？”

  遊仙蓁猛地捂住臉，嚶一聲：“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

  “現在好想跑圈冷靜一下。”

  她放下小爪子，吸口氣：“城內現在有天賦是【空間轉換】的攻城手嗎？”

  “我不太熟悉業務，光記得教科書上講過，這種天賦挺罕見的。”美少女越說越小聲。

  叮。

  有人在菲利揚腦子裏點了一盞燈。

  他慢慢說：“你是想利用【增大】和【空間位移】來截斷——”菲利揚做了一個粗暴的手勢：“——截斷攻城艦的降落軌跡，讓它實現空間跳躍，突然出現在內牆邊，直接物理撞擊重力帶是嗎？”

  遊仙蓁拿起冰水，潑在頭頂上，濕淋淋的點頭：“對！”

  “空間位移可以讓物體短時間瞬移幾千公裏，增大天賦能夠擴大空間位移的範圍，容納極大體積！”

  “我們的目標，就是織網，把攻城艦抓過來，實現被動的空間跳躍！讓它在猝不及防來不及轉向的情況下，一頭撞在重力帶上！”

  “藍淳前輩說了，重力帶有三百倍重力，隻要它撞上，我相信，瞬間滅頂的重力它逃不了，到時候，撞上了撒加城，內城城牆會像薄脆的餅幹，嘎巴就碎。”

  遊仙蓁妙語連珠，一堆奇怪比喻。

  菲利揚：“……”

  其他隊長：“……”

  空氣突然安靜。

  場麵一瞬停滯，隨即各位隊長快速站起來，不約而同對著通訊器開噴：

  “馬上，全城找增大天賦者的過來，有一個算一個！”

  “雷子啊，你不是說你們隊有個轉換者嗎？叫過來叫過來！”

  “什麽？轉換者還是個實習生？”

  “不重要！事急從權！”

  “九號門前戰壕見！”

  被晾在原地的遊仙女小朋友：“……”

  “我、這算方法過了嗎？”她茫然地問藍淳。

  藍淳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她，半天拍拍她的肩膀，虛弱道：“過了過了。”

  “趕快動起來吧，遊仙蓁。”

  “你這方法真是個……”他憋住了，“大膽而又天才的……算了，感謝祁琪丟了通訊器，讓火鍋隊認識了你，非常感謝。”

  “回去我請她吃飯。”

  遊仙蓁：“……”為什麽不是請我吃飯呢？

  正在趕往內城的東風小隊祁琪：“？？？？”寧有事嗎？

  地獄廣場，監控繼續。

  大家盯著九號門前的戰壕，遊仙女小朋友的嘴唇開合，一字一句將魔鬼放了出來：

  “瞬間滅頂的重力它逃不了……！”

  “破城在即！”

  天才想法閃爍著奪目的明光，在撒加城昏暗髒亂的戰壕中，顯現出了最超凡脫俗的身影，少女眼神閃光神采奕奕講解的模樣，仿佛預示勝利的先知。

  市民：“……”

  市民：“！！！！”

  人群中驟然爆發巨大的驚歎聲！

  “我的天啊，太厲害了！她是怎麽想的！”

  “增大和空間轉移同步出現！！小姑娘腦子也太會轉彎了吧！”

  “她才多大！比我閨女臉還嫩！”

  “麻蛋，為啥天網係統不計算這個分數！這麽牛掰的點子！”

  “喂喂，要考慮到可行性的好吧。”

  “我不管，天網這次要挨批！”

  要挨批的天網係統掌控人：“……”

  “有一說一，這是個好主意。”

  審判長蘇鹽也是兩眼放光：“誰說不是呢，【天賦組合】，天啊，她不是被培訓過的現役，她是野生的誌願者啊陳重明！”

  “這全是她自己想的，多麽了不起。”

  “我喜歡這姑娘。”

  陳重明眼中驚豔之色褪去，無情吐槽：“你剛說過這話了。”

  蘇鹽審判長聳肩：“那我再說一次。”

  陳重明審視屏幕中的戰壕，客觀說：“主意雖然好聽，但操作難度很大。”

  “平洋的攻城艦都有防天賦掃描機製，不能遠距離在地表投射天賦作用，需要靠的很近、很近，肉身登艦才行。”

  蘇鹽輕笑：“應該的，要做正役，以後豁出命的時候，還多著呢。”

  “再說了，空間轉移天賦者，要天賦發揮作用，必須要親身接觸吧，陳重明。”

  陳重明沒說話。

  蘇鹽拍他肩膀，“兄嘚。”

  “老母雞心態要適度，我們可以領路，但也要收屍的。”

  陳重明：“……”

  “我還是考慮下怎麽給遊仙蓁加幾分吧。”

  “雷子，你隊裏是有個空間轉換天賦者是嗎？”

  “是啊。”

  “叫啥？喊來，九號戰壕等他。”

  “我們已經能看到九號門了，叫黃白酒。”

  “這名字好哎，黃酒白酒一起喝！”

  “瞎諞什麽。”

  “快著點，一錘子打掉平洋的攻城艦就看你們的了！”

  默默聽著雷東風通訊的黃白酒：“……”

  祁琪戳戳他，小聲說：“剛才喊你的名字了，白酒。”

  黃白酒忽然有點緊張，勉強笑道：“可能在批評我吧。”

  話落，雷東風走來，“白酒。”

  “你立功的機會來了。”

  黃白酒：“……”

  一刻鍾後——

  戰壕溝道坑坑窪窪，隔幾步一叢火，霧氣被燒的進不來，黃白酒尷尬的站著，周圍一幫隊長大佬揣著手農民蹲，目光炯炯地望著他。

  “請問……”他囁喏。

  菲利揚快速講了一遍遊仙蓁的計劃，用一種飽含期待的語氣說：

  “小夥子啊，成敗就在你身上了。”

  黃白酒懵了。

  他不喜歡為人先，和祁琪在一隊，時刻做班長的綠葉，哪怕他的空間轉換天賦比祁琪稀罕太多，他也時常處於藏拙狀態——

  這下可好，遊仙蓁的提議，直接把他架起來了。

  天啊。

  黃白酒背後出汗，他簡直能感受到祁琪班長背後滾燙瞪他的目光了。

  “我，我不行的。”他吸口氣，拒絕道。

  遊仙蓁盯著他，“你不行，那這片戰壕的人估計都要赴死了。”

  “平洋的攻城艦一下來，酆都再無勝算。”

  “我們都得拚命。”

  黃白酒滿頭汗，他真沒想到普通實習能演變到這一步，但看著周圍人期盼的目光，他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緩緩吐口氣，他自我介紹道：

  “我是空間轉換天賦者，天賦名叫【風去一千裏】，雖然這個天賦能夠進化，但是目前的極限值是五百公裏內的空間切換。”

  “隻能等攻城艦降臨到距離地表五百公裏的時候，再開始運作。”

  “同時，空間切換的必須條件是，”他攤開手，一團光芒閃過，兩張小卡片出現，一張寫著【去】，一張寫著【來】，“坐標點必須定在我自己去過、紙片在的地方。”

  在場沒人說話。

  “也就是說，”黃白酒沒忍住抬頭望望星空，星雲攻城艦是那麽巨大，“我們必須，活人爬上攻城艦。”

  “做坐標點。”

  “那可是平洋的攻城艦，大本營，百死一生啊各位前輩。”黃白酒眼圈濕潤。

  ……

  ……

  沒人立刻說話，在場資曆長得聳聳肩，神情並不沉重。

  就像藍淳說過的，來這一行，是人都要做好赴死的準備。

  沒做好準備，就別來，趁早轉行吧。

  “……”

  黃白酒震撼地望著他們。

  是怎樣向死而生的勇氣能支撐如此的果決？

  最先打破場麵的，是一個沒想到的人。

  “我陪黃白酒去。”遊仙蓁舉手，話語擲地有聲，她目光堅定，手臂上還綁著染血的繃帶。

  “我做的提議，我該負責！”

  在場前輩們：“……”

  廣場市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