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努力想和他比肩的自己。可這一切在他看來不過是利益相通，不過是互相利用？！

  情緒洪水終於衝破理智大壩，樸智旻驀地衝閔玧其已轉過去的背影喊，“最起碼Lee哥承諾我可以上舞台跳舞！”

  “你特麽在SUGA也能跳！”這下也徹底被激怒的閔玧其回過身，一把拽出樸智旻手中的獎杯，握在手中掂量兩下，突然猛地摔出去。

  玻璃製的獎杯直撞上對麵的巷牆，劇烈聲音久久回響。破碎的玻璃渣迸濺一地，分崩離析，在巷裏昏黃光線下熠熠生輝。

  整整一個月以來的心血頃刻間化為虛有。他所有的努力，拚了命想要贏的氣力，被他毫無顧忌地摔落，像尖針一舉紮破鼓脹氣球，霎時意誌全無，伏地奄奄一息。樸智旻眨眨眼，眼裏看到的依然是當初帶他回家，予他夢想的那個赤身披皮衣，勾起半邊嘴角，漫不經心笑的閔玧其。

  那個閔玧其現在皺著眉，怒氣衝衝地一手死死拉住他的手腕，身體欺壓過來。陰影如潮水，一點點蓋過他的身體。

  不能再這麽一味妥協下去！樸智旻梗著脖子側過頭躲開了閔玧其的親吻。

  死咬的牙根出賣了他的倔強。

  從未想到有朝一日也會被拒絕的閔玧其，更用力將他整個人都按在牆上，“怎麽，有了親愛的Lee哥就不認我了？”

  他貼在樸智旻耳根，唇齒曖昧不清道，“不是說喜歡我嗎？”

  “你不要這樣。”不習慣他這般語氣的樸智旻小幅度掙紮卻徒勞。

  “哪樣？這樣嗎？”閔玧其笑意更濃，俯下身去欲親吻樸智旻的脖頸，卻再一次被他躲閃開。

  “樸智旻，你不要太過分。”眼神陰鷲，動作也愈發凶狠的閔玧其發出警告。

  被威脅者無聲無息垂下眼瞼，曾因對方狂熱跳動過的心一點，一點，一點浸入徹骨寒冰。

  “跳舞，或者吻我，你選一個。”

  “我要跳舞。”樸智旻的臉色暗下去。

  “是嗎。”聞言更加火冒三丈的閔玧其發狠，一腳踩在先前他扭傷的腳踝上，“現在，你是要跳舞，還是吻我。”

  他最後一根軟肋也被他踩在腳下。

  樸智旻疼得臉色發白，咬的嘴裏全是血的味道，可還是梗著脖子不說話。本就痊愈倉促的筋骨在強硬外力作用下毫無招架之勁。他抬頭看他，他的眉眼容貌都沒變，為人處事依然瀟灑大方和善友好，卻唯獨待他時是脫了麵具的厲鬼，每每逼他至絕路；無關痛癢的語氣似蟻群撕咬他的心肺。

  這些他都可以忍受。長久以來他都默不作聲，乖乖跟在他身後，對他的一切全盤皆收，可他得到的又是什麽？！他可以為他的頤指氣使，他的視而不見找借口麻痹自己，可即使是這個人，這個人，也不應該拿他所有的付出開玩笑，更不該當麵侮辱他的朋友，玷汙他的夢想！他喜歡他，卻還沒賤到整個人連帶自尊感和羞恥心都能被他狠狠踩在腳下！

  終是忍無可忍的樸智旻咬牙，用力掙開閔玧其的束縛，接著快準狠地反手一拳打在他臉上。

  “我說，我要 跳舞。”他直起身，毫不避讓地直視他，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而鏗鏘有力。

  沒料到他竟敢出手打自己的閔玧其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然後更不可置信地發現堅持健身的樸智旻其實可以掙脫他的桎梏，而且是輕而易舉地，幾乎不費什麽氣力就擺脫了他。

  “嗬，夠厲害啊。”被挫了銳氣的閔玧其單手抹掉嘴角的血，側身靠牆而立。

  “我樸智旻自知不是什麽厲害的人物，”樸智旻搖搖頭，“也從沒想過要出人頭地，名垂千史，所以失敗我也認，你不喜歡我，我也認。”許是憤怒到極點，他的身體顫顫發抖，“但其實閔玧其你，才是獨自寂寞到不行，十分渴望得到愛的那個人吧。一再說著‘I don’t care’‘I don’t give a fuck’這樣的話，你是怕被別人拒絕所以不在乎，怕被再次傷害才始終無法接受別人的好意。整天說什麽為了HIPHOP，為了說唱，SUGA那幫家夥都還不知道吧，你，閔玧其，其實就是個連專輯都不敢發的懦夫！”

  “不敢？你以為我害怕？”怒意衝冠的閔玧其逼仄過來，聲音比往日沉八度道，“告訴你，首爾一半的地下rapper現在都靠我的資助活著。為了更好的音樂，更多人的理想，我特麽酒吧掙的錢一分不剩全投在這些人身上！包括你樸智旻！”

  “沒人求你付出！”樸智旻尖銳地反駁，“你以為你多收留幾個像我這樣的人就夠了嗎？你知道大家要的是什麽嗎？你又清楚太宇為什麽寧願去當偶像也要離開SUGA嗎？”

  “你不知道！因為你想拯救的隻有你自己！”索性一次全部傾吐而出的樸智旻漲紅了臉，“你可以在SUGA做一輩子音樂，我可以跳一輩子的舞嗎？太宇能忍受永遠隻圈在SUGA巴掌大的舞台上打碟嗎？他寫的歌一首接一首，你又真的全部用心聽過嗎？”

  “你要我們怎麽辦？除了現在尚且還可以揮霍的青春和對HIPHOP的一腔熱血，我們什麽都沒有。你還有SUGA，名望，有父母，但我為了追隨你，真的，一無所有，毫無退路了。”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

  “所以拜托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話已至此，樸智旻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消失殆盡。他徑自扶著牆轉身，不再看閔玧其。舊傷添新痛的腳踝隻能拖著一步步慢慢向前挪動。

  他每邁出一步，便知道離他的喜歡越遠一點，可他別無選擇，義無反顧。他無法繼續呆在一個固步自封，把喜歡當兒戲的人身邊。

  “你去哪？！”發現他似乎是真的要走的閔玧其大聲追喊，語氣裏有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張。

  樸智旻的身形因他的詰問頓了幾秒，後又繼續緩慢前行。他扶著牆決絕的背影沉默篤定，仿佛大大印了四個字：無可奉告。

  鵝黃燈光將他離開的身影拖曳地很長，很長，像極了曾經在漢江邊迎麵而過的夜風，那麽空嘯，那麽綿長。

  曾癡愛如他，最後竟亦是頭也不回。

  十二

  “樸智旻！”眼看他越走越遠，閔玧其大聲叫喊，可自始至終沒有上前一步緊緊拽住他的手。

  “喂！樸智旻，你有種走就別回來！”見對方依舊沒有絲毫回頭的意思，他憤恨一甩手，折身邁上了截然相反的路途。

  他也才十八歲那麽輕狂囂張，哪怕樸智旻是以緩慢挪動的速度離開他的世界，他也不願屈尊就卑，更不會軟言挽留。先低頭的人就輸了，而他閔玧其，從來不做輸者。所以他滿不在乎地兀自回家。

  從前無論多晚回去都會留有一盞小燈的別墅現在冰冷黑暗，死氣沉沉。閔玧其將鑰匙摔在玄關，隻手打開客廳的燈，輝煌璀璨的水晶吊燈下，更顯他的身影孤零。

  早在日前跟他坦白做偶像的金太宇和另外四名預備成員搬進了公司集體宿舍。而樸智旻……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管他樸智旻幹什麽？！

  心煩意亂的閔玧其搖頭，似要擺脫任何有關那個人的想法，走進樓上自己房間打開音響，繼續前些日子未聽完的J.Cole。rapper特立獨行的flow伴隨著浴室熱水，一同將他身上寒涼夜露以及意識裏殘留的酒精衝洗得幹幹淨淨。被一拳揮出血的嘴角雖然動一動還痛得厲害，可他似乎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麵色平靜到甚至都要忘記適才才和人大吵一架。

  他用浴巾邊擦頭發邊走進房間，如釋重負跌進床柔軟的懷抱；還在滴水的頭發濡濕了床單，也不甚在意地隨手撥拉兩下，浴巾更是索性遮蓋住大半張臉。

  音響裏正放的是他尤其喜愛的那張2014 Forest Hills Drive，最大音量。J.Cole鬼斧天成的韻腳撞擊渙散靈魂，空洞地遊蕩在有如封閉囚室的房間。

  許多年未曾襲來的孤寂在這個星月迷茫的夜晚措不及防造訪。初來首爾送外賣被老板無故謾罵卻喏喏不敢回口的自己，在公演台上噓聲不斷隻得默默下台的他自己，寫不出像樣的歌詞在天台喝酒，大把大把白色藥片塞進嘴裏，最烈的伏特加混著火焰漫天而降，空氣中漂浮著渺小自卑如蒲公英種子般的他的自我。

  難道一直以來他都錯了？

  他從不曾這麽質問，隻知奮不顧身向前奔跑。那麽那麽多喜愛HIPHOP的麵孔簇擁在他身旁，熱鬧地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