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推出去。

  “喜歡我嗎？”

  他小心翼翼地仰起臉，輕輕問道，甚至不敢太大聲，怕驚擾了眼前人心底對他尚有的那麽點淺淺的憐惜。

  結束營業準備扛人回家的閔玧其措不及防聽到他的質問，一歪頭，敞聲笑說，“什麽啊，你不是知道我的嘛。”

  是的，他知道。

  渾渾噩噩中，徹底迷醉下去的樸智旻隻看得到閔玧其嘴角勾起的殘忍的笑。

  夠了。

  他閉眼。

  世界終歸於灰暗。

  死寂。

  十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近二十個黑夜白晝，二十次閉眼，再睜開。他加倍刻苦練習，更瘋狂地跳舞，像是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抵押在這一個月上，想贏什麽他自己卻也不明了。隻知道壓上全部自尊心說出的話，死也要做到。

  “來啦。”調酒師很是喜歡這個可愛的弟弟，送一杯橘黃分層雞尾酒到樸智旻麵前，“嚐嚐這個，我研究的新品HYPNOTIZE。”

  “哇，哥，這個讚！”小抿一口的樸智旻眼睛忽然亮了，豎起大拇指，“哥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先別誇，給哥簽個名，以後好酒隨你喝。”

  “嗯？”樸智旻驚愕。

  “現在SUGA有一半的女孩可都是衝著你樸智旻來的。”調酒師也頗為豪爽，拍拍樸智旻示意他回身看看，“我這是先預定個位子，等以後你出名了可別忘了我。”

  “說什麽呢哥！怎麽會忘了你！”果不其然收到無數愛慕眼神的樸智旻摸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那位Lee先生又來了。還真是敬業啊。”調酒師笑著調侃一句轉身繼續工作。

  “嗨，智旻。”依然一身西裝革履的Steve Lee坐在樸智旻身邊，黑色公文包平整放在一旁。

  “哥工作那麽忙晚上還來酒吧？”儼然已是十分熟稔的樸智旻打趣道。

  “來給你捧場。更何況今天是連冠一個月的最後一場了吧。”為了挖人Lee顯然做足了功課，微笑著自包裏掏出一個製作精良的玻璃獎杯，“我特地找人做了這個，算是連冠紀念，怎麽樣？”

  “大發。”樸智旻沒想到他居然還準備了禮物，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隻把那獎杯捧在手心看了又看。黃銅底座上嵌約二十幾厘米高的菱形玻璃柱體，還印了“樸智旻 SUGA連冠一個月”的白色字樣。

  “誒，別謝我。隻是作為個人對你的一點點鼓勵。”Steve Lee拍拍一臉感激的樸智旻，“現在像你這樣勇敢堅持夢想的孩子不多了，要好好加油啊，智旻。”

  “嗯，我會的。”樸智旻看向尬舞舞台，湛藍色燈光映進他黝黑眼瞳。

  “各位，現在讓我們用歡呼迎接不敗的舞者，SUGA的奇跡，樸智旻！”駐場MC。

  “樸智旻！樸智旻！樸智旻！”觀眾們更是熱烈，全場有節奏地大呼樸智旻，混雜著不少女生的尖叫，人聲一時鼎沸地似要把屋頂掀翻。

  早已鍛煉得習慣了眾人矚目的樸智旻褪去當初的青蔥羞澀，大方上台。作為前所未有的連冠者，他位居舞台一側，微昂起下巴環視台下，舉手投足間自信盡顯。

  “樸智旻！樸智旻！樸智旻！”

  他逆光而立，眯起眼竭力想看清每一個此刻為他加油、為他嘶吼的人，可惜隻是徒勞。那些歡呼化作背景，紛紛隱在燈光的陰暗裏，還有那些瘋狂麵孔盡數模糊進熾白光束，始終看不真切。

  既然已經知道自己得不到喜歡的人了，那麽，就繼續做喜歡的事吧。

  要做得漂漂亮亮的。

  很快第一位挑戰者跳上台來。樸智旻打起十二分精神應戰。

  對方擅跳popping，身體關節隨音樂鼓點顫動，典型機器人般的卡頓博得台下一片熱鬧。作為回應，樸智旻也采用機械舞PK。隻見他三兩下熱身後開啟冠者模式，肢體自發由節奏帶領爆裂，從頭發絲到腳趾尖似乎都充滿著力量。他舞動著身體，所展示的每一處骨節雖斷，所有動作卻被看不見的氣韻串聯提攜，行雲流水，自成境界。

  饒是門外漢也看得出這二人的舞蹈非同一水準，挑擂少年明顯處於下風，堅持不多久便敗下陣來。台下觀眾見此狀況更是激動，瘋狂大喊著樸智旻的名字，一時間風光無限。

  又一位B—boy上台挑釁，正中樸智旻擅長的舞類。兩個人尬舞不過兩個回合，第二位就被樸智旻一個完美的1900接手肘旋轉灰溜溜趕了下去。

  比賽漸趨白熱。這些日子登台以來的經驗增補了樸智旻的舞風。他舞動的肢體較之前愈發靈動恣逸，遊刃有餘，有如灌入神的靈魂，時而狂野像玄虎猛獸，時而迅疾似仲夏堂風；地板動作順暢利落，power連接咄咄逼人，氣勢更是妄肆淩厲，分毫不讓。

  一個接一個或誌得意滿或憤懣不服的挑戰者上台，再一個又一個敗在樸智旻更勝一籌的舞蹈反擊下。

  “樸智旻！王者！樸智旻！王者！”

  人們紛紛伸出雙臂向他這樣呼喊著。燈光越發炙熱。

  王者！

  樸智旻喘著粗氣，終是如釋重負地跪在舞台上。澎湃的思緒四處拉扯，額頭汗水順臉頰滾下，落在光滑的地麵。

  他成功了，連冠，一個月。

  長達兩個小時激烈跳舞，樸智旻身體癱軟，被好友簇擁著扶下台。

  “做得好。”靜坐原地觀看完尬舞的Steve Lee由衷讚歎。

  “哥，過獎啦。”好容易平息了呼吸的樸智旻咕咚咕咚灌下早已備好的冰水，這才顧得上回話。

  “任何公司拒絕你都將是他們的損失。”Steve Lee看著樸智旻年輕的麵龐，自包中取出濕巾紙溫柔地替他擦去臉上的汗。

  不遠處金南俊雙手抱臂饒有趣味地看著，用胳膊戳一下閔玧其，“樸智旻今天也贏了，不過去祝賀一下？”

  “哼。”難得不甚忙碌的閔玧其自水藍色PARADISE中抬眼，視線瞥向樸智旻，沒有搭話。

  “看！我就說過我會贏的吧！”樸智旻眉飛色舞。

  因喝了酒無法駕車，幹脆和他一起走回家的閔玧其雙手插兜，不置可否。

  “什麽啊，連句祝福的話都沒有？之前說的連冠一個月我可也做到了哦～”一直以來的目標達成自然開心，加之後來灌了點小酒，樸智旻不免嘚瑟，噔噔兩步跑到閔玧其麵前展開雙臂，佯裝強硬道，

  “來說點好聽的！”

  被攔住路的閔玧其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僵持半晌，見樸智旻是打定主意不達目的不罷休，隻得淡淡無奈道，“恭喜。”

  “啊，上次也是隻說了恭喜。”樸智旻有些不滿，但也再找不到好的理由耍賴，小小聲抱怨一句就乖乖跟上前麵人的步伐。

  兩個人並肩行在窄的小巷，澄黃路燈拖拉著他們長長的影子。已是初秋的夜風微涼，輕薄地敷在人身上。剝離了SUGA裏的熱鬧與喧囂，尚不適應的樸智旻迎風打了個冷戰。

  “你手裏拿的什麽？”忽然閔玧其先開口道。

  “啊？”沒反應過來的樸智旻愣了一秒，隨即笑著回答，“你說這個啊，”他舉起手中一直捧著的獎杯雙手湊到閔玧其麵前，“Lee哥送我的連冠紀念禮物，上麵還刻字了，怎麽樣，是不是超有心！”

  “Lee哥。”看樸智旻那麽開心，閔玧其自鼻間不屑哼一聲，“Oar的Steve Lee嗎？”

  “誒？你認識？”樸智旻驚訝地停下步子。

  “啊，本來是不認識的。”他轉過身來看向樸智旻，頗帶些居高臨下的意味道，“不過托你的福，現在我知道了。”

  他從兜裏用兩指夾出一張名片，舉至樸智旻眼前。

  “這個……”

  “前段時間我在洗衣籃裏撿到了這個。你籃球褲裏掉出來的。”麵色平靜得有些恐怖的閔玧其死死盯住麵前的少年，“靠無知少年少女的青春賺錢，寫一堆無腦且低下的垃圾就自稱是音樂來販賣的家夥。”

  他一揚手將名片扔到他臉上，“最近看你天天和那個理事走那麽近，怎麽，要去賣笑當愛豆了？”

  不知該如何回話的樸智旻攥緊手中的獎杯，掌心不禁冷汗涔涔。

  “就是因為有你和金太宇這樣的叛徒，HIPHOP才被搞成現在這麽不倫不類。”

  賣笑。叛徒。

  原來在你閔玧其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被誤解的憤怒，還有連日來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頭。樸智旻竭力控製住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他明明，明明已經決定留下來，明明即使不被喜歡也堅持著，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