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嘟嘟養傷的這段日子裏, 葉爾柯每天隻能溜渣渣一隻小狗，它因著殘疾而受到附近不少阿姨與奶奶的心疼，常常溜一路吃一路, 嘴動得絲毫不含糊。

  這日葉爾柯站在料峭的春風中歎息：“哎呦……渣啊……”

  哈士奇抬起圓潤的臉。

  葉爾柯憂愁：“你是不是被喂的太胖了？”

  渣渣吐著舌頭傻笑，絲毫不見半年前斷腿時被主人丟棄的可憐相, 嘴邊圓乎乎地都是肉, 肚子也肥到垂地。

  葉爾柯抱起手宣布：“不行，從今天開始減肥！狗糧隻喂一半！出門戴口罩！”

  渣渣絲毫不知自己的悲慘命運，瞧著主人電話響起，便懶洋洋地臥倒在街邊。

  負氣而去的夏燕語氣仍舊不怎麽好, 一被接通便質問道：“家裏收的那些補品是不是你郵的, 少給我糖衣炮彈，媽媽難道不知道你工資有幾毛錢嗎？”

  “啥補品？”葉爾柯滿頭霧水。

  “燕窩啊、花膠啊, 魚翅之類的, 全是清源發貨。”夏燕回答。

  “哦……可能是楚晗買的吧。”葉爾柯不甚在意。

  夏燕拒絕：“不需要, 稍亂花錢, 這不是錢的事。”

  “誰也沒說是錢的事啊, 他隻不過想跟你倆搞好關係，還能怎麽辦呢？難道還找個廟供著你和我爸？”葉爾柯對此事已經完全想開了，哼道：“受不了就扔掉唄。”

  夏燕在煩惱中變得沉默。

  葉爾柯又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不過那些東西不是對身體挺好的, 還美容呢, 就算楚晗不好，補品也沒做錯什麽，你就邊恨他邊吃掉好啦, 全當是在咬他！”

  “你到底什麽時候能長點心？”夏燕說：“我是恨他嗎，我是擔心你以後過不好。”

  “成成成，話題又繞回來了，媽，拜托你再打算說這句話時就憋心裏好不？”葉爾柯說：“反正我聾了。“

  夏燕已然處在氣餒邊緣：“隨便你，總而言之別再郵東西，你爸瞧著生氣。“

  ”就郵就郵就——”葉爾柯沒講完，就被老媽摔了電話。

  他撇撇嘴拽起肥渣繼續往家走，未想說快遞快遞就到。

  開著小麵包車的快遞員已經認得他了，隔著窗戶扔個二柯個盒子便繼續前行。

  葉爾柯夾著進門後才問：“楚先生，你又買啥了？網購成癮也是種病。”

  楚晗正坐在寫字台前簽名新書的，聞聲回答：“不記得。”

  “還是國外郵來的，海淘嗎？”葉爾柯七手八腳地拆開，忽然驚喜：“咦！是嘉哥的禮物，他去度蜜月了！”

  楚晗這才稍微有點興致，起身靠近：“什麽東西？”

  葉爾柯把個草帽戴在頭上，又圍上草裙扭動：“夏威夷特產，哈哈哈哈。”

  楚晗頓時露出嘲笑的表情，主動蹲下給渣渣洗腳。

  葉爾柯感慨道：“他真幸福啊，不用上班，可以跟邱醫生滿世界跑。”

  楚晗剛要說“我們也可以去旅行”的話，轉念想起在婚禮中對二柯的拒絕，心情不由沉重而懊悔，不自覺便陷入沉默。

  幸而葉爾柯並不鬱悶記仇，靠近後把草帽摘下說：“我該去寵物醫院了，你晚上想吃啥，我順路買回來。“

  楚晗給渣渣擦幹淨腳：”出去吃。”

  “天天出去吃，浪費！”葉爾柯立即譴責。

  “可是聽說開了新的海鮮自助，帝王蟹火鍋不限量。”楚晗站起身。

  “啊，吃吃自助也不錯！”葉爾柯立刻雀躍起來，然後才指向肥渣：“你在家不許亂喂它了，看它肥的，從今天開始瘦身計劃！”

  渣渣終於有所感知，不服氣地嚎叫：“汪汪汪！”

  葉爾柯罵道：“叫什麽，還不是你自己吃的！”

  渣渣又嚎：“嗷嗚——！”

  “你叫啊，叫破喉嚨也沒用。”葉爾柯奸笑。

  聽著耳畔吵吵鬧鬧的聲音，楚晗忍不住彎起嘴角，因為心中微暖而飛速地遠離方才那點陰暗。

  愛情中總有好東西，愛一個對的人，會漸漸變得比從前更好。

  很多相識的同事與朋友都不理解，自我如他怎麽會選擇葉爾柯這種笑話。

  或許隻有楚晗自己明白，傻傻的葉爾柯給自己帶來的東西，究竟有多麽無可取代。

  ——

  絕大部分進入高級自助餐廳的年輕人，都會懷著吃垮老板的雄心壯誌。

  心寬體胖如葉爾柯也不例外。

  為了“回本”這家夥甚至整天都沒有吃飯，結果晚上興衝衝地趕到地點才發現：裝潢實在高級，環境也安靜，根本沒有卷起袖子大吃大喝的氣氛。

  他進門後鬼祟地東瞅西看：“真的是自助嗎？我有點不好意思點菜啊。”

  楚晗是特意在門口等著他的，聞言笑道：“定了雅間，沒人笑話你。”

  “可以可以，靠譜靠譜。”葉爾柯重新高興起來。

  兩人隨服務員進去後，果然拿著菜單要來滿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葉爾柯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吃著刺身喝著酒，感慨道：“真好吃，你怎麽不吃啊。”

  楚晗向來對口腹之欲沒有太多追求，默默端著抹茶微笑：“秋辭說日本有個老人被稱為壽司之神，預約他麵對麵給自己做壽司要等半年時間，簡直是位藝術家，我們也去排隊吧，不然等他去世就沒機會吃了。”

  “啊，好啊。”葉爾柯咬著螃蟹點頭。

  楚晗笑意繼續。

  葉爾柯終於覺得他有點不對勁：“你快拿起筷子好不好？這是自助啊，你的門票是捐慈善的嗎？”

  “我想向你收回一樣東西。”楚晗認真地說。

  葉爾柯上下摸過自己：“什麽，你沒給我什麽……”

  楚晗猶豫幾秒鍾，拿出了半年前去他家鄉時買的那對戒指，苦笑道：“我不是不想跟你結婚，隻是當時怕你不過興起才問我如此重要的問題，但現在我已經變得不再瞻前顧後了，知道就算是你仍要興起，仍要學著冷靜成熟，我都拒絕放棄，所以……想向你收回那句謊言，這輩子也不會再對你撒謊。”

  眼前的狀況葉爾柯半點都不曾意識到，他茫然地用濕巾擦擦手，然後傻笑：“不撒謊什麽的我菜不信，但你說過的那些我早忘了，不想聽的話，我從來半句都記不住。”

  “那我若再向你要一樣東西，會是你想聽的嗎？”楚晗問。

  “要什麽？”葉爾柯有點緊張。

  “要你承諾再也不離開。”楚晗拿出枚銀光閃閃的戒指。

  葉爾柯畢竟是葉爾柯，他連半秒都沒想過，就把手飛快的伸了出去。

  這是隻屬於年輕男生的、疏於打理的手。

  有些被寵物抓撓出的傷痕，還有做手術手沒有完全洗淨的碘伏。

  但這也是楚晗此生最想握住的手。

  戒指緩緩套入無名指。

  葉爾柯美滋滋，忍不住嘻嘻笑出來。

  楚晗也不禁朝他笑，望著被美好的食物包圍的葉爾柯，從來都沒覺得他像此刻這麽清晰，仿佛成為這模糊世界的原點，是無論怎麽傷痛、如何疲憊與懷疑，都仍想望著的那個原點。

  ——

  激情過後的臥室彌漫著情／欲的溫氣。

  明明身體已經發泄過，身體卻不想遠離。

  葉爾柯趴在楚先生的懷裏，忍不住又去偷摸自己手上的戒指，忽然笑道：“我拍照片發朋友圈啦，收到好多讚。”

  “瞧見了。”楚晗翻身撫摸著他的麵頰：“不怕你爸媽又被氣到血壓升高？”

  “我就是要告訴他們我很幸福，如果我一直很幸福，擔心我不幸福的老頭老太太就不會再糾結的。”葉爾柯抬頭笑。

  楚晗沒再多勸，隻是問：“你喜歡清源嗎？”

  葉爾柯說：“挺好的呀，怎麽又提這個？”

  楚晗道：“想知道你有沒有回到東川的想法。”

  葉爾柯果然含糊其辭：“我覺得在哪裏都一樣的。”

  “我在這兒生活過三十多年，認識太多的人、經曆過數不清的事，直到去年才鼓起勇氣斷舍離，結果去了東川便遇見你。”楚晗微笑：“如果不是因為衝動而逃回來，恐怕就和這個城市沒有太多關係了……關於我們的未來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所以我非常需要了解你真實的心裏話再做決定。”

  “聽起來你是想回去呀。”葉爾柯直起身子：“那等這個房子到期就回去唄，東川朋友多、沒啥不好的。”

  楚晗被他一根筋的表達弄得無可奈何。

  葉爾柯哎喲地叫起：“你知道我不是個會思考很多的人，我講的就是真心話啊。”

  楚晗抬眸。

  葉爾柯重新躺好道：“我說你在哪裏我就想在哪裏，本來是真心話，你覺得在哪座城市待得舒服、畫畫舒心，我便覺得夠了，朋友間聯係彼此的方式有很多種，父母也暫時用不到我照料，隻有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每天都不能分開。”

  楚晗緩慢靠近他的臉，輕輕印上一個吻：“那就計劃計劃搬回東川，讓我們的生活，有個屬於我們的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