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 再沒有比打理房子更開心的事了。

  由於葉爾柯的工作不算太過繁重，他下班後常常拎著各種工具回來，整理雪融之後的小院。

  先是學著網上的教程栽了些灌木, 再將之前擱置的梨樹移出種好。

  之後某天竟拿著木板乒乒乓乓地搭起狗窩來。

  因為有了他這個玩伴，楚嘟嘟和渣渣變得非常興奮, 在滿院子的追逐瘋跑。

  正在畫畫的楚晗聽到這份熱鬧, 不禁站到窗前圍觀問說：“要把它倆養在外麵嗎？”

  葉爾柯抬頭道：“天氣暖了，也省得屋子裏難收拾，我發現這兩個家夥對床和沙發簡直如履平地，越來越不像樣子。”

  楚晗瞧向剛摘下的梨樹苗, 歎息說：“這東西要好幾年才能長大開花, 為何不直接買一顆長好的？”

  葉爾柯失笑：“哪裏有長好的賣呀，而且移植過來會死吧？等三年就等三年, 三年以後沒準就有梨子吃了。”

  楚晗微微地愣住：“你真打算在清源繼續過下去嗎？”

  葉爾柯驚訝抬頭：“怎麽每天都問這個問題, 你到底是有多不喜歡這個地方啊！這不是你的家鄉了？”

  楚晗說：“是我的家鄉沒錯, 但和你沒什麽關係, 你的朋友和同學不都在東川嗎？”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 我又不跟他們過日子。”葉爾柯不在意地說：“對了，嘉哥還要來看我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到。”

  楚晗是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 這點幾乎不需要說明。

  他看到葉爾柯當真安心地住下來, 隱藏住的煩惱不禁少了許多，淡淡笑了下便轉身回到寫字台前繼續畫畫。

  葉爾柯拎著錘子湊過去問：“我這樣是不是打擾你了？”

  楚晗搖頭：“沒關係，沒多大影響。”

  葉爾柯見他心情不錯, 便貧嘴道：“對呀，順便鍛煉一下你的神經，人家□□還在菜市場上看書呢。”

  楚晗無語地抬起頭，未來得及回答時院外竟傳來呼喚：“小夥子。”

  葉爾柯驚訝地回頭望去，發現是之前把他抓到派出所的老奶奶，不由心頭一緊，結巴道：“我、我真的是住在這兒了，不是賊！”

  老奶奶笑得很不好意思：“哎喲，上次都是誤會，我哪知道你是楚先生的朋友啊，來，這是過年媳婦給我買的柿子，太多吃不了，分給你們倆吧。”

  葉爾柯趕忙衝進去說：“謝謝奶奶。”

  見他收下禮物，老太太心裏的愧疚才少了幾分，頓時樂嗬嗬的走遠了。

  葉爾柯順著窗口把柿子放到廚房的窗台上，問道：“我們是不是也該給鄰居準備點什麽？大過年的禮尚往來一下才對吧？”

  楚晗頭也不抬：“我一個人都不認識，有什麽好準備的？”

  “哎，你呀……”葉爾柯搖頭歎氣，然後說：“畫畫吧，我繼續做狗窩。”

  說著便把窗戶關上，讓屋裏的暖氣留在裏麵，轉身去幫楚嘟嘟和渣渣搭建新房子。

  楚嘟嘟打著噴嚏走過來，使勁兒聞那些木頭。

  葉爾柯笑：“這可都是好材料，滿意吧？以後就住在這兒，幫我看家護院。”

  楚嘟嘟吐著舌頭傻笑，顯然十分滿意他的存在，對其他的事情完全不關心，畢竟它現在已經有了小夥伴兒渣渣，兩條狗子每天玩得都非常幸福，再也不複當年的無精打采了。

  ——

  把鏡子打破很容易，但再把它重新拚好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葉爾柯每天努力想出各種事情來充實彼此的生活，幸而楚晗同樣不咄咄逼人，態度還算溫柔。

  雖然總讓人感覺少了點什麽，但日子也便平平靜靜地過了下去。

  正月十五那天，清源終於迎來了葉爾柯期盼已久的客人——風塵仆仆的王嘉。

  他拖著箱子、拿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在機場見到二柯就飛起一腳：“你小子，要不是我來看你，你是不是永遠都想不起我來？”

  葉爾柯躲避著申辯：“我不是經常給你打電話嗎？比給我媽打的都多！你有什麽不知足呢？”

  王嘉切了聲，四下打量過這地方：“看起來也還湊合……你真不回東川了？”

  “我回去跟你過嗎，那你把邱醫生趕走吧。”葉爾柯邊開玩笑邊帶他前往打出租車的地方，高興道：“想吃什麽？晚上我請客！”

  王嘉賤兮兮地笑：“不如就去你家吃，我想見見楚晗。”

  葉爾柯有點緊張：“為什麽要見他？你可別說我的壞話！”

  王嘉道：“是邱紫讓我打探下你倆怎麽樣了，身為你生命中的摯友，我理當幫你撮合一下才對！”

  “拉倒吧，別幫倒忙就成。”葉爾柯歎息：“沒什麽不好的，楚晗那個人你又不是沒見過，脾氣和觀音菩薩也差不多了，雖然肯定在心裏偷偷的埋怨我，卻沒怎麽沒現出來。”

  王嘉立刻拍葉爾柯的腦袋：“你是不是傻？矛盾說出來才有化解的可能，悶在心裏久了都化膿了！”

  “怎麽形容的這麽惡心啊……”葉爾柯忍不住撇嘴。

  “話糙理不糙，你自己想想吧。”王嘉哼道。

  葉爾柯反駁不了朋友，隻能唉聲歎氣：“花言巧語楚晗是聽不進去的，除了能用時間證明我還能怎麽樣？”

  王嘉笑：“你不是最擅長作大死嗎？沒準搞點事情出來反而給自己加助攻了呢。”

  “你少胡說八道，要是晚上作出什麽事情，我馬上就把你塞到回東川的飛機裏！”葉爾柯露出小牙威脅道。

  ——

  雖然嘴上對朋友挑剔萬分，但二柯卻用實際行動表現出自己的歡迎，不僅特意跑到菜市場上買了在這個季節十分昂貴的螃蟹，還下廚煮起王嘉家最喜歡吃的四川火鍋，將小屋的廚房弄得熱氣騰騰、好不熱鬧。

  楚晗當然是彬彬有禮的接待，拿出酒來說：“辛苦你這麽遠來看他，喝兩杯沒關係吧？”

  葉爾柯趕忙湊過來把酒瓶奪走：“他能喝、你不能喝！邱醫生特意囑咐過，你這輩子都別想再碰酒。”

  楚晗無奈微笑：“好，我喝烏龍茶總可以吧？”

  葉爾柯這才滿意地回去繼續切菜。

  王嘉故作深沉地歎息道：“哎，二柯這個人啊，有點反應遲鈍，你可千萬別記恨他，當時他把你氣跑的第三天就回東川了，誰曉得你反應那麽大，這半年二柯在清源不好過，所以該放下的事就放下吧。”

  楚晗淡淡的道：“我沒有放不下，過去的當然就過去了。”

  誰也不方便對別人的感情生活多插嘴，王嘉也是點到為止，抬手把酒拿過來：“哎喲，這個不錯，那今天就由我一個人享受了？”

  正在偷聽的葉爾柯喊道：“喝酒？我陪你呀！”

  王嘉不寒而栗：“得了吧，就你那酒品，到最後不把我倆弄死才怪。”

  葉爾柯想起曾經的丟人事兒，有點訕訕地哼了聲：“嘉哥，公司都是自己的，就別急著回去，多陪我兩天唄。”

  王嘉歪嘴笑：“陪你幹嗎？這不是有人陪嗎？再說你不上班了？”

  葉爾柯臭美地扭動身體：“我可以為你請年假。”

  王嘉趕緊擺手：“不用不用。你的年假有用武之地。”

  葉爾回頭疑惑問：“什麽用武之地？”

  王嘉立刻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

  這頓晚餐由於兩個鬧騰的老朋友的存在而吃得十分盡興。

  雖然被強烈阻止過，葉爾柯還是少喝了半杯，整個人都顯得比前幾天活躍，暢想了半天以後開寵物醫院的美好未來。

  王嘉拍板道：“成了，你要是真有本事開，我第一個投資。”

  葉爾柯滿意點頭。

  王嘉說：“其實這次除了來看你，我還另外一件事要說。”

  楚晗靜靜地瞧他：“是邱醫生的事嗎？”

  王嘉大驚失色：“你怎麽知道？”

  楚晗說：“畢竟我們也沒有別的交集了，肯定跟邱醫生有關。”

  王嘉清了清嗓子，宣布道：“我倆定在她生日那天結婚！也就是下個月十五號，到時候你們必須來參加。”

  葉爾柯吃驚到下巴差點掉在地上：“結婚？！”

  王嘉美滋滋地點頭：“我早說過我肯定能追上邱紫。”

  葉爾柯默默地捧起酒杯，朝他眨眼睛：“你可真了不起，現在我是真的佩服你了。”

  王嘉拍他：“少說這沒用的，到時候——”

  葉爾柯不等他講完就保證道：“放心，這麽重要的事情我隨叫隨到，對吧楚晗？”

  楚晗答應：“我們會去的，之前任性地中止治療，很對不起邱醫生。”

  王嘉說：“她沒怎麽生氣，就是擔心你的眼睛，要是有機會你還是在去看看吧。”

  楚晗沒有回答。

  王嘉舉杯：“我也祝你們兩個好好的。”

  三個杯子碰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不知道是新生活的奏鳴曲，還是老日子的空回音。

  ——

  王嘉吃飽後打車回去酒店睡覺，葉爾柯在屋裏收拾了很久，終於廚房完全擦幹淨，伸手打開窗戶透透新鮮空氣，感慨道：“哎呀，我還以為像嘉哥這樣的人，不玩兒到三四十歲是沒心情定下來的，看來他真的很喜歡邱醫生。隻不過認識邱醫生的時候還是跟她妹妹相親呢，也不知道以後那小姨子會怎麽對待他。”

  楚晗評價：“雖然看起來不般配，但也許有緣分吧，感情這種事情向來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別當著人家的麵講不合適的話，適不適合、開不開心，隻有他們倆自己知道。”

  “我哪有那麽蠢？我明白的！”葉爾柯拍拍胸脯，端了杯牛奶給他：“去忙你的吧，畫完了就早點休息。”

  楚晗站起身親了他一下，緩步朝書房走去。

  或許因為王嘉帶來的熱鬧和喜悅，令他不禁產生朦朧的錯覺：仿佛日子可以一直這樣順利過下去，再也不會麵臨風霜雨雪，該成長的成長、該盛開的盛開，不耽誤任何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