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年輕人的恢複能力的確驚人, 葉爾珂平白躺著修養了一陣子後，不僅讓感冒風寒消失無蹤，就連斷掉的胳膊都換成了比較輕便簡易的繃帶。他為此雀躍不已, 頂著陽光從醫院大樓裏蹦噠出來後，忍不住伸了個大懶腰：“憋死老子啦, 終於解放！”

  跟在旁邊仔細檢查新藥醫囑的楚晗歎息：“不準亂跳, 再這樣就把你捆到輪椅上。”

  “嘿，真的好了。”葉爾珂抬了下從扭傷中複原的腳，捧著肚子說：“我餓。”

  “既然出來就在餐廳吃吧，你想吃什麽？”楚晗順從了他昭然欲揭的心意。

  葉爾珂果然很高興：“漢堡！”

  楚晗沒什麽在東川生活的經驗, 更指望不上這家夥的品味, 低頭用手機查詢了片刻，才回答道：“前麵那條街就有家人氣挺高的西餐廳, 我們走著去？”

  葉爾珂懶洋洋地笑：“好啊。”

  誰知楚晗把藥和手機認真放進包裏, 竟瞬間拉起了他的手。

  葉爾珂從來不曾在大庭廣眾下有過如此虐狗的行為, 內心頓時徒生出小小的慌亂。

  但楚晗卻坦然, 發現葉爾珂偷看自己, 不禁溫柔微笑。

  戀愛就是這樣子吧？呆傻的葉爾珂如此捫心自問，轉瞬又莫名快樂起來。

  其實他沒想過楚晗會如此願意和自己在一起，還主動告訴自己那麽多沉重的往事, 無論是殘破的家庭, 失敗的初戀，還是灰暗的牢獄之災，每樣都令葉爾珂很心疼, 在他眼裏楚先生一直屬於又特別又古怪的人，真的了解到這麽多，才明白那份仍被保留下的平和到底有多昂貴。

  感覺到身邊的安靜，楚晗忍不住問：“想什麽呢？”

  葉爾珂抬起頭，沒頭沒腦道：“我之前沒談過戀愛。”

  楚晗挑眉。

  葉爾珂說：“若是有什麽舉動讓你不高興，你可要原諒我啊。”

  楚晗忍不住笑了，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仿佛生怕走在這茫茫人海中稍不留神就會搞砸了這份幸福似的，顯得超級小心翼翼。

  ——

  兩個主人在一起後，最開心的非兩條狗莫屬了。

  無論是曾遭虐待的渣渣，還是孤獨過剩的楚嘟嘟，都很迷戀對方這個新朋友，常常吃一碗飯，睡一個窩，圍在葉爾珂身邊此起彼伏的上躥下跳。

  這晚二珂費勁地擦了澡後，便一如往昔開始給寵物們添糧添水，得意地炫耀道：“今天吃的牛肉漢堡和炸薯條特別香，可惜你們吃不到，下輩子努努力當人吧！”

  “吃貨。”楚晗從樓上路過，淡淡評價。

  葉爾珂追上去說：“你不要太開心就喪失誌向，怎麽覺得這幾天你都沒怎麽畫畫呢？”

  “我有什麽可開心的？”楚晗把搬家的整理箱們放在走廊。

  葉爾珂拍拍胸脯：“當然是跟我這樣的大好青年確定關係啊！”

  “哦。”楚晗不理他的胡言，認真地蹲下身整理東西，試圖把搬家重事全都獨自承擔下來，順口問道：“除了寵物房，新家還有什麽特殊需要嗎？”

  “你真讓我搬過去啊？”葉爾珂摸摸頭：“我都沒錢的，這樣好像被包養……”

  楚晗被他的口無遮攔逗得咳嗽，反問道：“包養要賣身，你行嗎？”

  愚蠢的處男葉爾珂立即緊張起來，胡言亂語道：“我、我隻賣藝！”

  “你會什麽藝啊？”楚晗抬頭嘲弄。

  葉爾珂完全想不出來，摸著頭便裝模作樣地往房間走：“不跟你扯了，我還得去準備答辯的衣服呢。”

  楚嘟嘟悄然無聲地跟在後麵，卻被無情關在門外，頓時委屈地哼起來。

  楚晗不明白性格高冷的小柴犬怎麽那麽喜歡那家夥，大概狗真的都隨主人吧？他伸手把愛犬招過來，摸摸它的頭說：“如果我把這笨蛋弄丟了，你可千萬要幫我把他找回來。”

  楚嘟嘟驕傲地抬著頭舔舔嘴巴，一副完全聽懂了似的得意模樣。

  ——

  有的人對愛情的想象是蕩氣回腸，有的人寄希望於它能改變平凡的命運，但楚晗卻隻希望能和心悅的人過上柴米油鹽的安生日子，所以比起虛榮的餘姚或是霸道的秋辭，他的確發自肺腑地更喜歡直來直去的葉爾珂。

  每晚給這斷胳膊斷腿的家夥準備熱牛奶已經成為習慣。

  楚晗端著杯子進到二珂臥室時，他正趴在被窩裏翻書，聞聲抬頭拒絕：“不要啦，那頓西餐把我撐壞了，現在一口都喝不進去。”

  “這點出息。”楚晗不禁挑眉：“早跟你說剩下就剩下，你非要吃光。”

  “怎麽可以浪費食物？”葉爾珂振振有詞。

  楚晗把牛奶放在床頭櫃上，意外地附身摟住他：“我摸摸。”

  說著溫熱的大手便伸進葉爾珂的睡衣裏，按住了他圓滾滾的小肚子。

  意外的肌膚相處讓葉爾珂又緊張又害羞，翻滾躲避：“別、別鬧！要爆炸了！”

  楚晗順勢倒在床上，仍舊擁著他不放手，淺笑說：“你再這麽墮落下去，到我這年紀會不會胖成兩百斤還禿頂？”

  “才不會呢！照樣很英俊！”葉爾珂跟他近在咫尺，忽然老實下來，不好意思地抬起眼睛問：“你有沒有以前的照片，我想看。”

  楚晗不明白這個半大的男生幹嘛老對陳穀子爛芝麻的過去感興趣，愣了下回答道：“也許有，哪天找找。”

  他話音落下，臥室便陷入安靜。

  兩個人靠在枕頭上對視著，也不曉得是誰主動，莫名其妙越靠越近，最後便將嘴唇碰在一起，發生了充滿暖意的吻。

  這是葉爾珂第一次如此清醒的接吻，他心跳如鼓般震撼，忽然扶住楚晗的胳膊抱怨：“上次你怎麽偷親我，害我的初吻糊裏糊塗就沒有了！”

  楚晗眨眨眼：“那是你的初吻嗎？”

  葉爾珂氣急敗壞：“是啊！”

  楚晗笑：“並不是。”

  葉爾珂滿臉疑惑。

  楚晗說：“有次你從王嘉生日會上回來，醉得像個瘋子，抱住我就親個不停。”

  葉爾珂不敢置信地瞪圓眼睛：“不、不可能！”

  楚晗似笑非笑：“需要我幫你複習一下嗎？”

  說完他又捏著葉爾珂的下巴吻了上去，不再純潔的淺嚐輒止，反而令一切愈演愈烈，讓這溫暖密閉的臥室裏，漸漸彌漫起了比牛奶還要濃鬱的甜蜜。

  ——

  很多看似可怕的事情，隻要身邊有了伴，便不再那麽難以克服，開始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楚晗，努力地嚐試著改變自己，他盡量每天都陪葉爾柯出去走走，不再整日悶在房子裏，盡量讓瑣碎的生活顯得豐富色彩。

  某晚他們兩個人照常去超市采購了一周的食材和日用品，出來時都拎了大包小包，被客人們擠得疲憊不堪。

  楚晗擔心葉爾柯還未恢複的胳膊出現問題，便去搶他手裏的袋子，無奈說：“馬上就搬家了，跟你講別買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還真是不聽話。”

  葉爾柯堅持要自己拎：“大不了都打包搬過去唄，反正每樣都用得著。”

  楚晗搖著頭跟在旁邊，望向地上兩人一長一短的影子，完全沒有原因的愉悅起來，漸漸隱瞞不住嘴角的笑容。

  沒想到因為放鬆的心情而好久沒有出現的眼疾，走著走著竟突然犯了起來。

  楚晗看到馬路一下子變得很遙遠，周圍飛馳的汽車忽大忽小，讓他根本無法判斷距離，不由停住了腳步。

  旁邊的葉爾柯當然發現了楚晗的異常，著急問道：“怎麽了？又難受了嗎？”

  楚晗的頭隨之開始發痛，但生怕給二柯添麻煩，連忙閉著眼睛擺手。

  這種時候硬要朝前走路是很危險的，除了找個安靜的地方歇息一下根本沒別的法子。

  葉爾柯左看右看，最後放下彼此手裏的袋子，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硬按著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肩膀上說：“沒關係的，一會兒就好了。”

  是有多久不曾感受過關懷了呢？

  自從十多年前母親去世後，楚晗就沒因為視微症與人示弱過。

  此時此刻的痛苦全被葉爾柯攔著，以至於心中頓時有什麽東西像要滿出來似的，再也不會去顧及周遭路人的眼光，也忽略了疾病帶來的痛苦，甚至盼著時間能停止住，永遠都這樣相擁著便好了。

  或許絕大部分人都忍受不了葉爾柯的粗枝大葉，自作主張，遇到小氣的簡直會想把這家夥大卸八塊。

  但楚晗卻很難因為他的錯誤而爆料如雷。

  因為葉爾柯的缺點真的和母親很像，稀裏糊塗的如同個麻煩製造機。

  那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不計較代價的愛著楚晗的人啊，如今他人生過半，竟又開始重新的奢侈的期盼，葉爾柯也愛著自己就好了，如果他也能陪伴上自己十來年，那這輩子活的不就算圓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