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王嘉說自己沒什麽朋友一樣，葉爾柯在學校內外也沒交到多少鐵哥們。

  畢竟以他討人厭的性格，即便認識幾個男生，也終會以撕逼收場。

  這次葉爾柯生重病，自然隻有嘉爺無奈出現，拎著堆食物進門問道：“您老這是怎麽了？兩天不見還成林黛玉了？”

  葉爾柯坐在床邊悲慘地咳嗽：“別提了，咳咳！驚嚇過度……”

  王嘉滿臉疑惑。

  葉爾柯用浴巾裹住剛洗幹淨的頭發，歎著氣把楚家曆險記講給他聽。

  王嘉恍然大悟：“原來楚晗就是那個畫恐怖漫畫的楚晗啊，我好像買過他的書，很帶感，還以為本人是中年猥瑣大叔呢。”

  葉爾柯心髒發顫，想起被遺留在宿舍的漫畫書已經被深藏箱底，才抱怨道：“帶感什麽？大叔倒是真的，我真不懂你們的惡趣味。”

  王嘉嘲笑了他兩聲，換成嚴肅臉：“二柯，不是哥教育你，平時你把我折磨得雞飛狗跳也就算了，畢竟咱倆沒說的，但你老招惹人家幹嗎？租房子詐騙的破事，我是求爺爺告奶奶托關係，才讓你沒受處罰，結果剛熬過去，又偷窺人家隱私，實在有點過分了啊。”

  葉爾柯低下頭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隻不過……”

  “你每次都說不是故意的，認錯了再犯，犯了再認錯，這種對不起值幾個錢？”王嘉質問。

  葉爾柯回答不出來，畢竟他講的句句在理。

  王嘉命令道：“趕緊給人道個歉，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少再招惹是非。”

  葉爾柯鬱悶：“我是想道歉啊，如果誰亂看我的東西，我也會不高興的……可是現在遇到楚晗就害怕，滿腦子都是那些嚇人的東西……”

  “你他媽一個大老爺們，怎麽這麽沒用？現在是社會主義、牛鬼蛇神根本不存在！建國以後不許成精的規矩你不知道嗎？”王嘉譏諷道。

  葉爾柯喃喃自語：“嘉哥，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希望"建國以後不準成精"這句話是客觀事實啊……”

  聞言，王嘉立刻崩潰：“世界上真的沒有鬼！有鬼來找我成嗎？我還想圖個新鮮、見見世麵呢！”

  葉爾柯分外佩服他的勇氣，拱拱手致敬，然後把渣渣抱起來檢查了它的斷肢，隨口說：“所以，等我好了就去道歉？”

  王嘉恨鐵不成鋼：“去唄，不丟人你就渾身難受。”

  葉爾柯目露堅定之色。

  王嘉道：“不跟你扯了，今天來是想通知你，我打算養隻寵物。”

  聽到這話，葉爾柯立即來了精神：“你想養什麽？小瞎貓還沒有著落。”

  “別別別，我跟哺乳動物水火不容，去幫我挑隻蛇，就當是你給我的精神損失費。”王嘉囑咐道：“要小寵物蛇，你別給我整條大蟒蛇。”

  “好。”葉爾柯被逗笑：“蟒蛇我也買不起啊，放心吧，我後天就去寵物市場找找。”

  “先歇著吧，渣渣，哥帶你玩去。”王嘉站起身呼喚。

  葉爾柯微怔：“不嫌棄它長得醜，給你丟人了？”

  王嘉側頭呸道：“雖然少隻腿比較寒磣，但也總比你好看。”

  哈士奇性格好動，最喜歡到外麵溜達了，聽到呼喚馬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那副身殘誌堅的樣子，要多蠢萌有多蠢萌。

  ——

  盡管楚晗這次回家鄉又被葉爾柯製造麻煩，好在並沒有損失什麽東西。

  他落下戶口後，便安安靜靜地呆在老房子裏努力畫漫畫。

  由於眼睛自小便不好用，犯病的時候根本不具備作畫的可能性，所以分外珍惜時間，往往會從早晨伏案至深夜。連飯都顧不上吃，像極了自我虐待。

  某個傍晚，正當楚晗來了靈感規劃新一集的分鏡時，趴在腳邊的楚嘟嘟忽然蹭地一下站起來，顛顛地下了樓。

  能讓這個小家夥有反應的，不是地震、不是火災，而是某個坑貨的出現。

  楚晗抬頭猶豫片刻，也無奈的起身關上了書房門，走到一樓去。

  果然，他前腳剛落地，後腳就見聽到敲門聲，葉爾柯的聲音元氣滿滿，顯然病情好轉：“大哥，快開門，我是來負荊請罪的！”

  楚晗伸手把門開了條縫：“請什麽罪？”

  葉爾柯麵色紅潤，生龍活虎，立刻舉起個禮物盒：“上次都是我的不對，先弄壞了你的衣服，又偷看你的東西，以後肯定不這樣了。”

  楚晗這才把門開的稍微大點，放他進屋來：“我已經講過，我不會跟你追究責任的。”

  葉爾柯摸頭：“你追不追就是你的事，我道不道歉是我的事，給！你肯定會喜歡這個，超恐怖的！”

  “恐怖？”楚晗帶著懷疑之色接過禮物，緩緩地坐到沙發上拆包裝，忍不住淡聲道：“你膽小如鼠，能送我什麽恐怖的東西？”

  “我不是膽小，我隻是膽子不大而已。”葉爾柯強調。

  楚晗無語地瞥他。

  葉爾柯低下弱智的頭顱：“雖然我不喜歡恐怖手辦，但想到你喜歡，所以特意為你挑的……當時進書房，也是潛意識裏覺得你不會和我生氣，我才……如果是別人我就不敢了……”

  楚晗失笑：“所以我要謝謝你這份特殊待遇？”

  話畢，他終於把盒子打開，毫無意外的對著裏麵的東西目瞪口呆：二柯所謂的恐怖手辦，不過就是個《僵屍新娘》動畫片裏的小新娘，做工倒是講究，看得出是正品出身，但跟恐怖有什麽關係？

  楚晗不是很明白，忍不住評價：“很可愛。”

  “可愛？這是恐怖手辦，《僵屍新娘》你沒看過嗎？她是僵屍、僵屍啊！”葉爾柯努力想得到欣賞的眼神。

  楚晗屈服地點頭：“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之前的事不用放在心上，好好過日子吧，如果不想在宿舍住了，隨時可以搬回來，反正我也快要離開了。”

  葉爾柯傻笑：“真的不用啦，這是嘉爺的房子啊，你走掉我就趕緊還給他。”

  楚晗起身將小新娘的手辦擺在客廳的角櫃上：“我會珍惜的，多謝你了。”

  葉爾柯的大眼睛轉了一圈：“你為什麽不放到書房去，你是不是嫌棄？”

  楚晗動作微停，無奈撒謊：“等我整理出個位置。”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葉爾柯蹲下身親了下圍觀的楚嘟嘟：“來呀，哥帶你玩去。”

  楚嘟嘟搖搖尾巴，仍舊席地而坐。

  楚晗道：“這幾天你沒來，它又打回原型。”

  “是你比較懶吧？遛個狗都不願意還養它。”葉爾柯歎氣，而後嘿嘿笑：“不過我有殺手鐧！嘟嘟，帶你認識個新朋友，！”

  說完便伸手打開了房門。

  小柴犬依然不動，但不禁好奇地扭著脖子往外瞧。

  隻見路對麵的電線杆子旁邊，竟然蹲著隻三條腿的哈士奇，傻乎乎的回望大家。

  兩條狗相見，自然要聞一聞彼此。

  楚嘟嘟終於動了身子走過去，驚的哈士奇立刻站起來。

  葉爾柯在旁邊跟著：“這是葉渣渣，咦？不對！好像在罵我自己，它隻是叫渣渣而已啦，出發吧，我帶你們兩個一起散步。”

  渣渣根本沒脾氣，繼承了哈士奇一族呆萌傳統，樂個不停。

  沒想到向來聽話的楚嘟嘟卻忽然弓起身體，朝後退了幾步，緊張到汪汪叫。

  葉爾柯俯身安慰：“嘟嘟，它不會咬你的，你別害怕。”

  說著就想去撫摩柴犬的小腦袋，可是嘟嘟精緊繃，瞬間咬了他一下，而後又飛快地鬆開嘴，縮到旁邊一動都不敢動。

  原本在看熱鬧的楚晗這才幾步走衝來：“你沒事吧？”

  葉爾柯低頭看看手：畢竟柴犬的牙齒鋒利，已經冒出血珠。

  楚晗著急：“快打疫苗去。”

  葉爾柯傻兮兮的抬頭笑：“沒事，我早就打過了，在醫院一天要被咬好幾回，那個王醫生都說我上輩子跟動物有仇。”

  楚晗微微放鬆，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麽不會跟他生氣的原因。

  大概葉爾柯跟哈士奇一模一樣，都是記憶長度極其短暫的傻瓜，沒心沒肺又毫無惡意，即便把天翻了，也叫看客恨不起來吧？

  就在發呆的片刻功夫，葉爾柯蹲下去抱住楚嘟嘟：“不要害怕，渣渣絕對不會傷害你。”

  小柴犬終於冷靜下來，偷瞧了瞧渣渣，又聞了聞它斷掉的前爪，恢複成平時的老實模樣。

  葉爾柯笑：“楚晗，跟我們一起去散個步啊。”

  楚晗自然拒絕。

  “你天天悶著多無聊。”葉爾柯至今不解，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心道：“對了，我帶你看個好東西！”

  話畢他就放下狗，跑到老房子後麵呼喚：“過來啊。”

  楚晗無奈跟了過去。

  葉爾柯不知道從哪搬出個大梯子，架到屋頂後便像猴子似的爬上去，回頭喊：“快上來！”

  楚晗不想動。

  葉爾柯嘲笑道：“你不會怕高吧，原來你也有害怕的事。”

  兩條狗已經好奇地圍著梯子叫了起來，楚晗猶豫刹那，而後終於還是卷起襯衫袖子選擇動身。

  “屋頂上風景超好，是我以前發現的，看，太陽要落下去了！”葉爾柯開心地指著遠方介紹。

  楚晗三下五除二地站上屋頂，眼前豁然開朗：那些原本雜亂無章而又封閉狹窄的老房區，忽然變成了地平線下的平坦風景，青色和白色的屋瓦被蒙蒙的炊煙籠罩著，飛鳥劃破夕陽血紅的微光，清風襲來，梨花紛紛飄散，的確令人心曠神怡。

  葉爾柯見楚晗一直欣賞著落日不講話，便小聲問：“你真不生我的氣了嗎？”

  楚晗開口：“生活中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哪有功夫跟你吵來吵去？以後別再對我講假話，我不讓你做的事，你也最好牢牢地記住。”

  葉爾柯眨眨大眼睛：“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

  楚晗：“我們不算朋友。”

  葉爾柯哦了聲，又自顧自地說：“那以後也會成為朋友的，就像嘟嘟和渣渣。”

  楚晗終於想起關心愛犬，見楚嘟嘟正被哈士奇舔的全身僵硬，不禁失笑：如果自己是二柯這樣輕鬆的人，現在活得該是什麽光景？

  誰知道呢？

  多殘忍的事實：世界上一切事情複雜都情有可原，但人生這種東西，還是越簡單越美好，所以他走過數千個日月，還有萬水千山，明白太多人生的大道理，卻永遠不可能比身邊的葉爾柯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