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節
作者:grapefruit      更新:2020-08-14 22:29      字數:3130
  ,還是表現得很說不過去,不是說錯了詞,就是演得完全不得要領。一來二去,話劇社的其他成員就開始不耐煩了起來。

  “許哲,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熟悉劇本啊?”女主角不滿地問。

  許哲連忙道歉,說自己是第一次當主演,缺少經驗。

  話劇社的成員確確實實是因為共同的興趣走到一起的,但除了有業餘興趣之外,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也是好學生。當許哲一次次因為表現不好影響了排練進度時,大家紛紛開始抱怨了起來,說許哲耽誤了大家的時間。低年級的同學表示自己還要上自習,高年級的同學表示自己還要下實驗室。

  可這時候再換主演也來不及了,最後方謹睿提議,大家先散了,該去自習的去自習,該下實驗室的下實驗室,由他單獨跟許哲排練,等許哲準備得差不多了,再跟大家合練。

  方謹睿作為博士生,有自己單獨一個人的宿舍,於是許哲就每天抽空到方謹睿的宿舍排練。

  方謹睿幫許哲背台詞。許哲背著手,在方謹睿麵前來回踱步,有模有樣地說:

  “殿下,我可以因為發怒,因為害病,因為挨餓而臉色慘白,可是絕不會因為愛情而憔悴;您要是能夠證明有一天我因為愛情而消耗的血液,喝了酒以後不能把它恢複過來,就請您用編造歌謠的人那支筆挖去我的眼睛,把我當作一個瞎眼的丘比特,掛在妓院門口做招牌。”*

  ……

  “野牛也許會俯首就軛,可是有理性的培尼狄克要是也會鑽上圈套,那麽請您把牛角拔下來,插在我的額角上吧;我可以讓你們把我塗上油彩,就像人家寫著‘好馬出租’一樣,替我用大字寫好一塊招牌,招牌上這麽說:‘請看結了婚的培尼狄克。’”*

  許哲停了下來,歪著頭對方謹睿說:“這段話不錯,我得好好記下來,說不定哪天能用得上呢。哎,你要不要也記下來,說給那群喜歡纏著你的小學妹們聽啊?”

  方謹睿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神情中毫無波瀾,又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劇本,說:“別打岔,我們繼續。”

  兩個人就這樣練下去,許哲的進度不快也不慢。一天方謹睿幫他對第四幕第一場的台詞。

  方謹睿照著劇本念:“您不會食言而肥嗎?”

  許哲信誓旦旦:“無論給它調上些什麽油醬,我都不願把我今天說過的話吃下去。我發誓我愛你。”

  “那麽上帝恕我!”

  “親愛的貝特麗絲,你犯了什麽罪過?”*

  方謹睿問許哲:“親愛的誰?再說一遍。”

  “親愛的貝特麗絲,你犯了什麽罪過?”許哲重複。

  方謹睿放下手中的劇本。“許哲同學,你不誠實,”他說。

  “什、什麽啊?”許哲心裏有鬼,又不敢承認,隻好裝傻。

  方謹睿笑得十分和藹可親:“許哲,你說,你傻嗎?”

  許哲搖搖頭。

  方謹睿又問:“那你說,你是不是不想演這部劇?”

  許哲又搖頭。

  “所以許哲同學,你告訴我,就這麽些台詞,你是真記不下來,不得不讓我幫忙呢,還是你沒上台,就已經在演戲了?”

  許哲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原來方謹睿早就看穿自己的那點把戲了,卻一直沒戳破,這些天一直在看自己一個人演戲呢。許哲想到這裏,覺得十分丟臉。

  “所以,到底是親愛的誰,你再說一遍,”方謹睿又拿起了導演的架勢,命令道。

  許哲把眼一閉,把心一橫,說:“親愛的方謹睿,你犯了什麽罪過?”

  他聽見方謹睿輕聲笑了起來,又聽見方謹睿說:“您剛好打斷了我的話頭,我正要說我也愛著您呢。”*

  許哲聽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厲害。他有些懊惱自己的想法早已被方謹睿看得透徹,又有些開心:既然對方已經都知道了,他也就不用再自己亂費心思了。

  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許哲至今回想起來,還覺得那段日子大約是自己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開始和一個人在一起時,那人怎樣都是好的,一起做什麽都是開心的。

  *幾段引文出自朱生豪譯《無事生非》

  11

  許哲把十八層住戶的門也都敲完了一遍,然後決定還是上二十層去看看。

  他在電梯間等了一會兒,電梯還沒上來。許哲不耐煩,決定自己走樓梯,反正也不過兩層而已。

  他走到十八層和十九層中間的拐彎處時,看到牆角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樓梯間裏光線陰暗,許哲定睛看了幾秒鍾,才確定他看到的正是走失了的阿花。

  “阿花,”許哲激動地喊了一聲,就走過去拿起了阿花。他從前以為阿花不過是條需要照顧的蛇,是他自己給自己找來的責任,現在真的重新把阿花捧在手裏時,許哲倒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

  帶著阿花回了家,許哲找出了舊的飼養箱,把裏麵布置好,然後把阿花安頓了進去。在訂購的新的飼養箱送到之前,隻好先用這個舊箱子作為阿花的臨時居所了。

  既然找到了阿花,許哲又出門,把貼在樓道裏和電梯裏的傳單一個個摘下來。

  忙完了這一堆事情,許哲才想到自己自從早上出門上班之後,就再也沒吃過東西。這時候閑下來了,肚子也開始提出抗議了。

  許哲到廚房給自己煮了一包方便麵。他捧著碗走出來,打開電視機,在沙發上坐下。

  氤氳的水汽從麵湯裏升起,撲麵而來。許哲看不清楚電視機,他努力聽了半天,也還是覺得聽不明白裏麵的人在說些什麽。

  他找到了阿花,明明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他也確確實實為此高興了。可是不知怎麽,他現在心裏反而有種說不清楚的酸痛。

  他把麵碗放在茶幾上,輕輕甩了甩頭,然後扭頭看一旁的阿花。

  “阿花,”他說:“我找到你了,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阿花靜靜地趴在飼養箱裏,似乎什麽也沒聽到。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許哲歎了一口氣,又說:“其實像你這樣也不錯。我倒是也寧可像你一樣,什麽也不明白。”

  他沒有再對著阿花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而是重新捧起了碗,也不怕麵條還是燙的,西裏呼嚕沒用多少功夫,就統統吃完了。

  隻是食物也並沒有讓他覺得好受一點。

  他把碗放在一邊,整個人蜷進沙發裏。他擺弄著手機,翻看各種各樣的新聞,然而他覺得腦子裏亂成一團,什麽也沒有看進去。他又想到他應該跟路文宇那個混賬說一聲,阿花找到了。雖然他恨不得讓那個家夥再多擔心幾個小時,但是許哲還是給路文宇發了一條短信,跟他說找到阿花了,這次就先饒過他一次。

  短信發出去了,很快收到了路文宇的回複,無非是慶幸阿花找到了,再加上一些翻過來倒過去的道歉的話,許哲也懶得仔細看。

  不知怎的,他又回到了通訊錄上,屏幕隨著手指上下翻動,最後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個名字上。

  在許哲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前,一條短信已經發了出去。短信內容隻有三個字:“方謹睿”。

  許哲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天大的蠢事。這樣的短信算是什麽意思?而且,誰知道方謹睿換沒換號碼?是不是早就從通訊錄裏刪掉了許哲的號?

  後兩個問題倒是很快有了答案。許哲收到了一條短信:“許哲,有什麽事嗎?”

  許哲坐了起來。什麽事?他覺得他有很多事想告訴對方,又覺得事到如今好像早已沒有什麽可以說的了。他想來想去,最後在手機上打下了幾行字:“我想約你出來吃個飯,明天晚上六點,在銀釭樓。”然後趕在自己改變主意之前,點了“發送”。

  短信發出去之後,許哲才想起,銀釭樓是他們從前常去的,可這兩年許哲自己一次都沒去過,他甚至不知道這家飯店是不是還存在。

  在幾分鍾或者幾千年之後,許哲收到了一條簡短的回複:“好。”

  12

  許哲整整一天都忍不住去想,見了方謹睿應該說些什麽。他想好了很多話,然後又覺得通通都不合適。最後他想來想去,還是沒想好到底要說什麽。

  是他把人家約出來的,總不能什麽都不說。

  可是許哲甚至不知道方謹睿到底為什麽會同意見他。

  許哲就是這樣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銀釭樓的。這家飯店不但還在,而且連室內的裝潢也幾乎沒什麽變化。許哲不知道是不是飯菜的味道也和從前一樣。

  方謹睿比他到得早。許哲到的時候,方謹睿已經坐在一張桌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