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再也沒和他一起吃過飯。兩個人在家裏見到時，也隻不過是禮貌性地打個招呼。

  第三天的早上，許哲起床後，發現從前放在兩個人共同的臥室裏的屬於他的衣服和物品都已經被收拾好，放在一個大箱子裏，擺在許哲房間的門口。他嚇了一跳，走到餐廳，又看到他的盤子下麵壓著一張紙條。方謹睿說，知道許哲找房子需要時間，所以雖然他們分手了，但在許哲找到房子之前，還是可以暫時住在這裏。

  許哲看了兩遍才明白紙條上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是一半懷著賭氣的心態去找新的住處的。就連他剛剛搬進新租的房子時，都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他總覺得也許明天，也許後天，方謹睿還是會來找他的。

  可是方謹睿再也沒有來。過了兩個月之後，許哲終於明白了。方謹睿不會來找他了。

  時間長了，許哲也慢慢習慣了。

  或者，至少許哲自己以為，他已經慢慢習慣了。

  許哲在十八層見到的另一戶是兩個很年輕的女生，看起來應該是一起在校外租房住的學生。

  “哎，你養蛇啊？”來開門的那個女生聽完許哲的話，一副十分有興趣的樣子。她臉圓圓的，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十分好看。“阿靜，你不是想養蛇嗎？”她衝屋裏喊：“正好有個養蛇的人送上門來了，你說巧不巧？”

  那個叫阿靜的女生聞聲從屋裏走了出來，在門口打量了許哲一番。“你養蛇？”她問。

  許哲點點頭，又解釋說自己隻養了一條最普通的玉米蛇，算不上什麽專家。“而且，現在我的蛇丟了，”他說：“所以我大概也算不上很好的主人。”

  “你又不是故意把蛇弄丟的，”那個圓臉女生說：“而且阿靜想養的也是玉米蛇。”她用手戳了戳阿靜：“你有什麽問題，正好可以問他啊。”

  阿靜看著她笑了笑，才抬起頭來，問了許哲一些有關養蛇的問題。

  許哲就自己所知道的，一一仔細回答了。末了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多嘴一句：養蛇雖然不像養狗養貓那樣需要花那麽多時間，但畢竟也是多了一份責任。買蛇之前，一定要做好功課，考慮好。”

  阿靜點點頭表示認同，又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支煙，叼在嘴裏，有些含糊地問許哲介不介意。

  許哲說不介意。

  阿靜點燃了煙，吸了一口，把煙夾在手指間，口中緩緩吐出一團煙霧。

  “阿靜，”那個圓臉女生有些嗔怒地喊，倒不像是真的生氣：“你又強迫人家吸二手煙。”

  阿靜微微一笑，又吸了一口煙。她一隻手撐在圓臉女生肩膀上方一點的門框上，慢慢湊近了，故意衝著那女生吐了一口煙。“這才叫強迫你吸二手煙，”她說。

  那圓臉女生伸手去擋。“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給毒死，”她說。

  “你要是死了，我也陪你一起，好不好？”阿靜說著鬆開手，站直了。

  許哲覺得有些尷尬，仿佛自己是個高瓦數的電燈泡。於是他說你們要是沒有什麽問題了，我就先告辭了。

  雖然兩個女生沒有明確說什麽，可是他知道她們是在一起的。

  而且可能是才在一起不久。

  那樣旁若無人的親密和玩笑，掩飾不住的快樂，許哲自己也曾經十分熟悉。

  開始和一個人在一起時，那人怎樣都是好的，一起做什麽都是開心的。

  10

  許哲剛認識方謹睿的時候，方謹睿是C語言課的助教，許哲是課上的學生。

  許哲討厭編程課。他是學建築的，自己覺得自己是要搞創作的。編程這種東西，他不懂對他來說有什麽用。在他看來，把這門課定為他們低年級的必修課，簡直是學院誠心跟他們過不去。

  這門課期末要求每個人按照題目要求寫一個不小的程序。題目是提前好幾周布置下來的。許哲不會寫更不想寫，就用兩頓飯買通了一個學計算機的朋友，請他幫忙。

  按照任課老師的規定，離最後截止期限還有兩周時，學生們都要把自己已經寫好的部分交給助教檢查。大約是許哲找得那個朋友水平太高，被方謹睿看出了問題。

  許哲被方謹睿叫到了辦公室談話。方謹睿問：“這程序是你自己寫的嗎？”

  “是啊，”許哲還想嘴硬。

  方謹睿也不生氣，從桌上拿起了一張紙，唰唰地寫了一點什麽，然後遞給許哲。“這隻是大作業裏用到的一小部分，比你的大作業簡單多了，”方謹睿指了指一旁的電腦，說：“你就在這兒寫吧，應該一會兒就能寫完。”

  許哲當然是不會了。於是他隻好認輸，天天被方謹睿抓著重做大作業。許哲討厭這門課，一個學期下來，很多東西都沒有好好學，到了要用的時候，自然毫無辦法。方謹睿還是不生氣，許哲哪裏沒學好，他就幫許哲補習哪裏。

  許哲那時候恨死了方謹睿。明明臨近期末，他還有專業相關課程要忙，結果天天被這個人逼著編程序。好容易這門課過去了，許哲長出了一口氣，心想可以跟這門該死的課和這個該死的助教永遠說拜拜了。

  他以為他們兩人專業不同，以後不會再有交集了。

  建築係是出了名的不把學生當人類對待。每次到了要交圖交模型的時候，學生們都是集體熬夜。甚至有人把牙刷毛巾帶到了係館裏，發誓不把東西做完，就連宿舍也不回。

  許哲沒那麽不要命，但是熬夜甚至通宵，也是難免的。

  大三的那年，恰巧在許哲特別忙的時候，有天晚上他的速溶咖啡沒了，把他鬱悶得夠嗆。他一麵不想浪費時間去買咖啡，另一麵又覺得，沒有咖啡的幫助，自己一定撐不過這個晚上。糾結了兩分鍾之後，許哲還是決定去附近一個24小時營業的咖啡館買杯咖啡，再回來繼續戰鬥。

  可是他買了咖啡之後覺得累得厲害，腦子昏昏沉沉的，就在咖啡館裏找了個座位坐下，想歇一會兒再回去幹活。

  然後他不知怎麽就睡著了。

  這樣睡覺當然是睡不踏實的。許哲迷迷糊糊之間，聽到有人問他：“喂，你還好嗎？”

  許哲掙紮著抬起了眼皮，花了幾秒鍾時間才看清楚眼前方謹睿的臉。

  方謹睿摸了摸許哲麵前桌子上的紙杯，發現裏麵的咖啡已經涼了，就替許哲重新買了一杯，然後在他麵前坐下，問他怎麽了。

  許哲累得要死，心裏的各種不爽就一口氣都倒了出來，衝著方謹睿大吐苦水，說建築係簡直就是虐待學生。

  方謹睿聽完，對他表示同情，又說，等許哲把東西搞定了，帶他去爬山，換換新鮮空氣。

  他們就這樣漸漸玩到了一起。許哲發現，方謹睿不做他的助教了，倒是個很不錯的朋友。慢慢地，許哲再看到那些對方謹睿獻殷勤的學妹們，態度開始從“姑娘眼光不錯啊”變成了微妙的不爽。他跟方謹睿一起去食堂吃午飯，又一起去吃晚飯，就是不想讓那些女生有機會和方謹睿坐在同一桌。

  許哲大四的那年，話劇社排演的劇目是莎士比亞的《無事生非》。這所工科為主的大學的話劇社實際上大概隻能算是個興趣小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領導，也無人指導，全靠成員們自己，竟然也一直生存了下去。

  比如這年的《無事生非》，女主演同時還負責導演工作。可是開始排練之後大家發現，這部劇太好玩，有太多地方可做文章，具體該怎麽演，大家各有各的不同觀點。一個沒有權威的地方，大家各抒己見，最後差點要吵起來了。女主演兼導演眼看控製不住局麵了，滿腹委屈地說她不做導演了，誰覺得自己做得好誰就來做吧。

  這卻是個難題。照這個架勢，就算換一個人做導演，也還是難以服眾。

  最後大家討論的結果，是請一位曾經是話劇社成員的前輩學長出山，做這部戲的導演。既然是學長，他的意見，大家都必須尊重。

  這位前輩學長就是方謹睿。

  “哎，想不到啊，”許哲說：“你這個專心學術的好青年，竟然以前也是話劇社的。你怎麽從來沒告訴過我？”

  “你又沒問過我，”方謹睿說：“你好好準備，要是排練的時候表現得不好，我可不會對你網開一麵。”

  許哲吐了吐舌頭。他在這部劇裏扮演男主角培尼狄克，原因是大家一致認為他平時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演這個角色再適合不過。許哲覺得大家對他的評價太過片麵，沒有透過現象看到本質，但是既然主演落在了他的頭上，傻子才會拒絕呢。

  盡管被方謹睿叮囑過，許哲到了排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