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
陽暖 更新:2020-08-14 22:26 字數:3377
我有空就去幫都焱熬藥,看著他喝完了再回來。
偶爾看見他眼睛開始發光,我就立馬找一個理由消失。
他給我留了一支房門鑰匙,不過我從不在他不在的時候去他家,感覺太不禮貌。
平時我專心畫稿,“一期一會”越來越受歡迎,還收到了粉絲寄來的小禮物。
據說有幾位高中生妹妹結伴來JOJO找我,被焱大堵在門口無情駁回了。
這事像都渣幹的。
有天晚上在他家聽了會兒音樂,有以前的同學給我打電話。
一聽到是女的,都渣立即拉下臉老大不樂意,但是男的他依然不樂意,這渣!
同學讓我給她推薦適合幼兒園訂閱的漫畫,我絞盡腦汁地回想看過的幼兒漫……
正講著電話,都渣突然衝過來一把拽下了我的運動褲,然後樂不可支。
我在電話裏低叫了一聲。
“怎麽了?”我同學問。
“沒事!沒事,被貓抓了一下。”
“你還養著貓呢。”
“嗯……”我回頭看著他說,“但是這隻貓有點瘋。”
他更撲上來摟住我狂蹭。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接電話,我想如法炮製,但沒那麽無恥,就象征性地拉了他一下。
結果一下就整個落到了腳腕。
我滿臉通紅,都渣回過頭來展示他提前解開的褲繩,笑得滿地打滾。
夏至專欄反饋也很好,晚上我心情不錯,買了點零食又過去看都渣。
這次敲了半天門他才過來開。開門的瞬間我就聞到了濃濃的煙酒味。
他看見我之後一臉醉意地笑了笑,撲上來勾住我的脖頸,但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我把他扶進家裏喂了點溫水,給他擰毛巾的時候看到廁所裏也吐得一片狼藉。
這瘋貓搞什麽呢!
他踉蹌過來,伏在我背上又蹭又抱,把我的白色帽衫蹭得一塌糊塗。
然後這渣又開始拽我的帽子。
折騰了半天之後,他才拽著我的衣服邊喃喃地開口:“清水,我想你了。”
我又原諒他了。
晚上我留下沒走,不過隻幹了各種不堪的家務。別的什麽也沒幹。
睡覺的時候他醉醺醺地蹭到我耳邊。
我一直等著他會說什麽,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啞地說:“我老爺子病了。”
病……我倒沒想到是這個,也寧願不是這個。
“嚴重嗎?”
他點了點頭。
“是什麽病?我陪你去看看他?”
他拿起我的手,把頭使勁埋在了我手裏。
“明天我就陪你去看他。說不定沒什麽事呢。”
我像他之前拍我一樣拍著他,也不知拍了多少下之後,聽到了他平穩的呼吸聲。
但是我卻睡不著。
第二天上午,我以公司下屬的身份去看望他的父親。
躺在醫院病床上的老人看起來又瘦又小,臉上依稀能看出原本的輪廓,一點也不像都焱說的那個古板威嚴的父親形象。
在疾病麵前,人就像一片樹葉。
他的父親是晚期,都焱從知道消息的那刻起,就隻能看著他躺在床上等……算了。
老人家看見我,臉上閃過一絲震驚,轉瞬即逝。
“伯父,我是都編輯的下屬清水。”我恭敬地走過去,把營養品放在他床頭。
老人點點頭,眼珠卻轉也不轉地望著都焱,似乎是在等他確定什麽。
都焱僵持著沒動。
他們父子的話真的很少。
我跟老爹的關係比他們親熱得多,親熱卻很短暫,悲歡無常。
期間他的親戚也來了一次,專家進來了一次,都焱一直都沉默少語聽他們說。
臨走的時候,老人忽然探起身子,用力抓住都焱的手腕。
“我還能不能有幸看見你……安安穩穩成個家?”他父親的眼睛跟他的一樣會發亮,語氣卻已經低沉的酸楚。
都焱緊緊閉著嘴,脫離他的手,拽起我的衣服走出病房。
原來老人家什麽都明白。
也對,那是他父親麽。看著那個眼神,我忽然想到了都焱的粗暴邏輯,第一次感到老爹去世的早也不全是壞事,起碼他心裏一直沒有這份痛苦。
我和都焱一路無話。
晚上入睡的時候,我給他掖好被單,摸了摸他的臉頰,忽然摸到了一點潮濕的東西。
順著濕潤一路蜿蜒摸上去……
“都焱,你哭了?”
他沒吭聲。
我起來開燈,被他一把拉住,拽回了燙熱的懷裏。
我在黑暗裏拿手指給他一下一下抹著淚,卻越來越抹不完。
天亮從他家走時,我本想把鑰匙放下,但最後還是攥在了手裏。
但我沒有再去他家。
這天交完畫稿之後,我約了一個挺要好的朋友,在這裏最貴的日本料理店吃飯。
這位朋友在另一家漫刊社做畫師,長得很漂亮,名字也很漂亮,叫花江十二夜。
她日常畫的內容跟我恰恰相反,主要畫那種超級不純的故事,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食不知味地吃了一會兒,我開門見山地問:“十二夜,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
她含著瑩白地魚生衝我飛了個媚眼,“小清水,你想要哪方麵?姐姐可是一流戰地記者,什麽炮火連天種族混戰都看過!”
咳咳。
“不是不是,是真的有事相求。”
“可以。不過要讓我睡你一次。”
“……你還沒問是什麽。”
“讓我睡你就行。”
雖然知道她隻是開玩笑,我還是有點驚慌。
尷尬了半天之後,她鼓著小嘴一笑,“看把你嚇的,我要想睡你早就睡好幾遍了!”
我這才放心地開口。
她一臉疑惑地問我為什麽要讓她裝焱大大的女朋友。
我沒法告訴他太多,隻能說他對我一直很照顧,我欠他一個人情。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應承下來,
我執意給她轉了三萬塊錢,手上就攢了這麽多。
隔了幾天,我正在租房吃麵包當晚飯,都焱就殺氣騰騰地衝進了我的租房。
“是你讓那女的去醫院?”
我沒說話。
“我他媽問你呢!”他奪下麵包,捏住我的肩膀用力推在了牆上,撞得牆板一聲悶響。
“清水,你是不是瘋了!”這次我穿的是圓領衫,他直接抬起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看著我繼續沉默,他晃得更厲害了,簡直像一匹發怒的狼。
直到我憋得深深咳了一聲。
他俊美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極其悲傷的表情,鬆開手,撲上來摟住我。
我不會生他的氣,使勁喘了幾口氣之後把頭伏到了他肩膀上,“都焱,就委屈這一次。”
背上被摟得更緊,我的眼淚都被擠出來了。
“趁你父親在的時候,好好陪他走完這一程吧。”
我說完以後,無奈地低著頭。他的嘴唇從我鼻梁上慢慢滑下來,有點顫抖,但是又堅決地一直移到嘴上。停滯了一會兒,死死吻了上來。
這個帶著煙味的吻低醇得苦澀。
我的襯衫皺成一團,扣子也被扯掉了兩顆。
但這次我沒有抗拒。舌尖觸碰,身體糾纏,任由他按住我,越來越瘋狂地奪走我的每一絲氣息……
之後我每天在他家做飯讓他帶去醫院,從初中就做飯,我的廚藝還不錯。
他說最近陪老爺子的時間比這幾年加起來還多。
偶爾他抽不開身,就讓十二夜幫忙帶過去。我覺得老人家可能不想看到我,就沒有再走進病房。
直到有一天他給我打電話,說他父親想跟他和十二夜照張相片留念。
我立馬背上相機打車去了醫院。
進病房之前,都焱走出來握了握我的手,無言地看著我。
我怕十二夜會介意醫院這種地方,所以帶來了一束特別豔麗的彩色玫瑰,答應她不喜歡的話回去我就把她從相片裏P掉。
但是她很仗義地說不介意,然後在病房門口摟著我,意味深長地親了我臉一下,“小情種。”
結果都渣又為男朋友被女朋友親了這件事好大不樂意。
走進病房我跟老人家問好,看見床頭的飯盒吃得幹幹淨淨,心裏一陣高興。
我拉著窗簾調整光線,陽光暖融融的晃動在病房裏,照得人渾身舒服。
他們三個湊在一起,抱著玫瑰擺好姿勢。
“來,笑一笑。”
按下快門的一刻,我的眼睛熱騰騰的。
而我這姐們居然真的哭了。
然後又給他們父子單獨拍了好幾張,拍好以後都焱眼睛濕漉漉地說:“委屈你了。”
我笑了一下,“不委屈。我也在相片裏啊,鏡頭就是我的眼睛。”
給老人家看了照好的相片以後,我跟他握了握手,背起相機告辭。
在我邁出病房門的一刹那,他父親在後麵顫巍巍地說:“還……沒給你拍。”
我怔住了,回頭擺手,“沒事,我就是來給你們拍照。”
他支起身子衝我招了招手,“給我,我還沒玩過數碼相機呢。”
這種玩世不恭的語氣,跟都焱一模一樣。
我教他怎麽按快門,教好以後他讓我跟都焱和十二夜站在一起,連按了好幾下快門。
然後他帶著一種奇異的眼神伸出手,懸空撥了撥十二夜。
說不出是和緩還是悲哀的深邃眼神。
十二夜立即站到一邊。
隻剩我跟都焱站在一起,他重重按了一下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