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臨近飯點結束，我在小食堂打飯的時候，正好聽見了有桌人正在議論。

  “你們懂什麽，公公在女人身上找不到自信，就想換換路線。”

  肺特麽都炸了。

  我壓根就不認識說話的這幾位，而都焱是不是公公到底關他們Ｘ事。

  “據說是小夥子把公公給整的不要不要的。”

  眼裏驀地熱辣辣的，也不知是不是充血。

  我低著頭，端著托盤往角落處走。

  “來了來了！就這個！”

  “長得夠純情的啊！”

  他們不僅沒消停，還伸手指了我一下，繼續竊竊說笑。

  “都公公平時火氣那麽大，正好被放放火，嘿嘿。”

  我氣血翻騰，把托盤放下，走過去。然後伸手提起了其中一個的肩膀。

  其實我也不知道最該提誰，算他倒黴。

  “發什麽瘋呢！我去！”

  被提的人跳起來，順著躲的勁狠推我一把。

  我趔趄了一下，揮拳打在他臉上。

  然後臉上也挨了一拳，又打了他一拳，這次把他打在地上了。

  我不壯，就是比他高點。

  畢竟是在公司食堂，動手以後另外幾個聲音明顯虛了，但仍然你一言我一語沒停。

  “真他媽行，幹都幹了不讓別人說。”

  “我們就是探討研究，為以後創作積累實戰經驗。”

  然後保安過來了，問是不是自己人鬧著玩，把我們都推搡出去。

  以前無論如何爭執，我從來不肯說髒話，現在卻低抑地罵了出來。

  “你們這麽胡說，也他媽不怕生孩子沒□□！”

  說完這句道德淪喪的話之後，我轉身走人。

  路上啐了一口，一嘴血，好在牙沒掉。

  這幾天我一直在家畫稿，公司有沒有掀起口水浪，都焱沒提，我也沒問。

  想必不會太好。

  到了該回公司交稿的時間，我壓了壓帽子，直奔都焱的辦公室。

  推開辦公室門，他不在，但肯定沒走遠。

  我把畫稿放在他辦公桌上，站著等了一會兒，又用剩茶水澆了澆花。

  他還是沒回來，我自己走到衣櫃前，打開門拿零食。

  衣櫃裏放著好幾排養樂多，還有吸管。

  不管有幾排，裏麵肯定至少有一排是給我的。所以我直接弄好喝了一瓶。

  剛喝完，門口忽然響起了男人說話的聲音。

  而且是不止他一個人的聲音。

  此時我特不想碰見別的同事，更不想讓人看見我在他辦公室，寒暄和解釋都太麻煩。

  人情急之下有時會比豬還笨。

  我一陣衝動，居然鑽進了大衣櫃裏。

  一定不止我有過這種經曆，急迫之下四處亂躲，然後發現處境比待在原地更囧。

  我站在衣櫃裏氣也不敢喘，想象著不小心摔出來的囧況，恨不得把自己憋死。

  都焱他們進來了，另一位聽起來是銷售部的一個小ｂｏｓｓ。

  衣櫃不隔音，他們的交談我聽得一清二楚。

  為了盡量少竊聽的罪惡感，我拉過衣櫃裏的衣服捂上耳朵，但隱約還是聽到都焱和小ｂｏｓｓ在為版麵爭執。

  小ｂｏｓｓ說：“從南宮妙妙（焱大的另一個畫師）和清水那裏各減一點。”

  “不行，領導。”

  “不用減太多。以後擴版也讓你們先發。”

  “南宮我跟他保證過今年不會減版，清水剛做的有點模樣。現在都不行！”

  小ｂｏｓｓ又強勢地命令，都焱依舊不同意給我們減版。

  碰了壁之後，小ｂｏｓｓ開始話裏帶刺地奚落。

  都焱沒再反駁，挺輕地說：“我全當聽不見，你別動我的版麵就行。”

  他的腳步聲漸漸離衣櫃越來越近。

  我的心噗通狂跳！

  噢！都焱這渣大概是想來從外套裏拿煙抽！

  如果我突然把煙塞出去，會不會更加詭異……

  正驚著，我忽然聽到小ｂｏｓｓ陰測測的聲音傳了過來。

  “誒哥們，我有個哥們以前不行，現在孩子都三歲了。要不要給你介紹介紹？”

  聽到這句話之前，我一直在握著衣服默念，都渣千萬別開門，千萬別開門。但聽見這句侮辱之後，我卻挺想出去給這個小ｂｏｓｓ一拳。

  看來我還挺忠心護主。

  都焱已經走到了衣櫃旁，我已經隔著櫃門聽到了他的呼吸聲。

  他的氣息很粗。

  小ｂｏｓｓ還在損不絕口，“都焱，為了這點版麵你還挺能忍。不像你啊。”

  呼地一聲，都焱拉開了衣櫃！

  我看到了一張壓抑著憤怒的臉。

  比我想象的還憔悴，他黑眼圈很重，眼裏帶著我沒見過的頹敗神色。

  他看到我活生生杵在他的衣櫃裏，臉上猛然一驚！

  在他說出什麽之前，我豎了一下食指。

  然後拽住他的襯衫領子，一帶一拉，拉過來給了他一個擁抱。

  拽襯衫領子這種粗魯動作……我徹底跟這渣學壞了。

  我安慰地輕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鬆手。

  他扶著櫃門站穩，清咳了一聲。

  “聽說那個清水跟你關係不一般，想玩嫩草吃老牛？”

  幸虧衣櫃門擋著，現在被看見的話更說不清了……

  小ｂｏｓｓ猶在旁邊聒噪。我看了一眼略懵的都焱，笑了一下。

  我就是覺得挺好笑啊。

  他的眼裏卻水霧蒙蒙的。

  小ｂｏｓｓ特別訝異於都焱抽這支煙前後的巨大轉變。

  我聽到他無語地罵了句“發什麽神經”，而後都焱笑語晏晏地把他送出了辦公室。

  都焱自己回來了，還關上了辦公室門。

  老子終於能重見天日了！

  推開衣櫃門，我剛邁出來，他已經走上來使勁摟住我。

  他比我高，一身煙草味，勁大的簡直讓我窒息。

  “聽說你還會打架，受傷了沒？”他問我。

  “哦，沒事，早就沒事了。”

  他伏在我肩上點點頭。

  “好了，我明白你的感激了。”我拍拍他後背。

  他不動。

  “別管他們怎麽胡說。”

  他還是死死摟住我不動。

  過了很久之後他才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衣櫃裏有酸奶。”

  我一怔，然後說，“哦，我喝過了。”

  他才噗嗤笑出聲。

  “你真他媽是豬。”

  “放衣櫃裏不就是給我的。不過養樂多不是酸奶。”

  “小酸奶。你幹嘛躲衣櫃裏？”

  “本來隻是想拿零食，突然聽到有別人進來，我一著急……你能不能鬆手了啊？”

  都焱終於鬆開手，恢複正常，走到辦公桌前。

  然後這渣完全沒顧念我在他的低穀時刻挺身而出的恩情，又把初稿揉成一團，並把我攆了回去。

  還要求必須連夜返工。

  晚上隨便吃了點飯之後，我回租房重新畫稿。

  畫著畫著，四周忽然一片漆黑。

  突然停電了？

  我給物業打了個電話，結果物業說今晚電路檢修，小區門口早就張貼了停電通知。

  我隻能拿起手機，給都焱打了個電話。

  “焱大，我這裏停電了，畫稿能不能稍微遲一點交？”

  這明明是很正當的理由，而且我平時極少請假。

  結果都渣冷血無情地回複，“一秒也不能遲！”

  “那怎麽辦，摸黑畫？”

  “你是豬嗎！來我這裏畫！”

  我還是寧願當豬。

  “這樣似乎不太合適，尤其是現在公司裏眾說紛紜。”

  “別管他們怎麽胡說。”

  這句話好像原本不是這麽用的……

  半小時以後，都渣開車來到了樓下。

  然後在樓下給我打電話，“洗漱用品我那兒有新的，你帶換洗衣服。”

  我解釋了一下，“焱大，我可以畫一整晚，明天回來再洗澡。”

  “我有潔癖。”說完他就掛線了。

  摔！這渣有潔癖就別讓人去他家啊！

  我無語地帶齊工具和衣物下樓，上班以來第一次，敬業到要去編輯家裏加班。

  都焱靠在車邊抽煙，看見我下來，掐滅了煙，打開後座車門。

  我想起之前的經曆，立馬識相地關上門，坐進了副駕。

  開起車之後他打開音樂，恰好是我之前唱過的《情人》。

  是緣是情是童真，還是意外，

  有淚有罪有付出，還有忍耐。

  是人是牆是寒冬，藏在眼內，

  有日有夜有幻想，無法等待……

  “挺巧的。”我說。

  他點頭。

  我聽了一會兒，側過頭看外麵的夜景。

  初夏似乎是一年中最溫馨的季節。晚風很清，樹影婆娑，路邊的小區裏家家戶戶燈火通明。

  我上一次享受有家的生活已經是五年前的事。倒也說不上傷感，五年的時間，已經足夠適應一個人生活這種常態，隻是偶爾有點感慨。

  “愣什麽神呢？”他側過頭。

  “沒什麽。”我趕緊回神。

  “想家？”

  我笑了一下，“哦，也沒什麽可想的。”

  我應該跟他說過我沒有家人吧，果然，他很快就補了一句，“沒事。我那個老爺子有跟沒有也差不多。我母親執行任務為國捐軀，挺好的，死得其所，總比被我氣死強。”

  以前都焱從來沒提及過他失去母親這件事。

  我更同情他了，雖然對他的粗暴邏輯實在無法苟同。

  他開過來花了半個小時，現在這一路已經開了４５分鍾，卻剛進他的小區大門。

  我有點莫名其妙，開口問他：“焱大，你來回走的不是一條路嗎？”

  他掃了一眼車上的表，說：“帶著你不敢飆車。萬一把你磕了碰了……你訛我怎麽辦？”

  我徹底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