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我被裘宇達幾句話給氣笑了。結果我一笑，裘宇達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晦氣！

  我立刻憋住笑說：“你別信江湖上那些子虛烏有的傳聞。這個醫院統共隻有巴掌大一點，哪來的什麽常青藤，哪來的那麽多博士後。”

  裘宇達雙目無神看著虛空出，絮絮叨叨跟我講了一些他和孩子媽媽以前的事情。他講得亂七八糟沒什麽邏輯，不過我大概捋出一個故事的脈絡。

  產婦叫鄧晶燕，出生在中國農村，從小沒讀過多少書，初中還沒畢業她就輟學到城裏打工。不過憑借鄧晶燕吃苦耐勞的毅力，她考到了廚師證，然後去排麵稍微大一點的餐館當廚師。

  十年前，鄧晶燕的一個遠房嬸嬸到歐洲來打工。努力了五六年後，那個遠房嬸嬸在歐洲盤了一個賣中國貨的小雜貨店。

  鄧晶燕是在遠房嬸嬸的幫助下來歐洲打工的。她本身有一手好廚藝，加之有遠房嬸嬸的推薦，她很快就在歐洲找到了工作。

  我無法判斷鄧晶燕在哪個國家拿到的工資更高。不過無論是在哪個國家，鄧晶燕這樣的人一直都是城市裏的底層打工者。

  去年醫院附近開了一家中國餐廳，小山餐廳。鄧晶燕到小山餐廳來當廚師。她幾乎每天都是蹲在廚房裏炒菜，其中有兩個我最喜歡的菜就是她炒的。

  有一次，醫學院的學長裘宇達到小山餐廳吃飯。不知為什麽，餐廳老板把鄧晶燕從後廚叫出來，老板介紹裘宇達和鄧晶燕認識。

  用裘宇達的話來說，是鄧晶燕主動向他示好的。裘宇達也沒多想，稀裏糊塗在鄧晶燕的床上混了幾個月。

  起初裘宇達自以為他占了鄧晶燕的便宜，白嫖不說，每次和鄧晶燕約會的時候還能吃到好吃的中國菜。

  可是半年前鄧晶燕突然失蹤了，聯係不上了。

  裘宇達去小山餐廳找過鄧晶燕，飯店老板胡亂扯謊說鄧晶燕不在，裘宇達也就沒有再深究此事。

  殊不知鄧晶燕不僅一直在小山餐廳工作，而且她還懷了裘宇達的孩子。她故意躲著裘宇達，直到孩子足月了，臨產了，她才通知裘宇達。

  裘宇達是今天淩晨才知道，他突然多了個孩子！他一時亂了分寸，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子。慌亂中他臨場發揮想出個昏招，一不做二不休，他利用給鄧晶燕做翻譯的機會，故意亂翻譯。

  婦產科醫生明明是讓鄧晶燕接受剖宮產，裘宇達卻騙鄧晶燕，讓鄧晶燕繼續順產。要是能把這對母子憋死在產房裏，以後便可除去兩大個累贅。

  婦產科的醫生也不是吃素的，雖然他們聽不懂裘宇達跟鄧晶燕說了什麽，但是他們隱約感覺到裘宇達在故意做錯誤的翻譯。所以婦產科臨時把我找來，讓我重新給鄧晶燕翻譯一遍。

  鄧晶燕是個有心計有忍耐力的女人。她今天能把孩子生下來，以後她必定會以孩子為要挾，讓裘宇達為他們母子負責一輩子。

  聽完整個故事，我心裏隻剩冷笑。

  所謂渣男故意讓女人懷孕的段子，說的是那種連自己都養不活的窮吊，隻能寄希望於以數充量這件事上。

  吊絲自己沒辦法將自己的孩子培養成才，所以他將自己的野種留給不同的女人。說不定其中某個女人運氣爆棚，把其中一個孩子培養成才，吊絲就能白撿個便宜。

  可笑裘宇達馬上就要成為一個年薪七百萬的醫生，可他對自己的定義還停留在小農意識、底層社會。

  他以為自己占了野女人的便宜，白吃白喝白睡還不用給錢。實際上把便宜占盡的不是他，他反而是被占了便宜的人。

  ＊＊＊＊＊＊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趟婦產科，專程去看望鄧晶燕母女。

  鄧晶燕顯得非常虛弱，她那個遠房的嬸嬸從始至終都沒來醫院裏幫襯過。可是鄧晶燕臉上卻洋溢著初為人母的喜悅，她看著身邊黃疸未退的寶貝女兒，嘴角始終勾著溫和的笑意。

  “晶燕姐。”我主動打招呼說：“你感覺怎麽樣？餓不餓？”

  “不餓。”鄧晶燕對我笑了笑，“這裏的護士太貼心了，她們喂我吃了些東西。”

  我看看熟睡中的小寶寶，隻看一眼就知道這孩子的爸爸肯定是裘宇達。

  我尋個位置坐下，好聲好氣問：“你一個人在異國他鄉不容易，現在你又多了個孩子，以後你是怎麽打算的？”

  鄧晶燕把視線從孩子身上移開，她不加掩飾地看著我問：“是孩子的爸爸讓你來的？”

  我也沒必要繞彎子，索性點了頭說：“是裘師兄讓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鄧晶燕虛弱地笑了笑，毫不避諱地說：“我們連孩子都有了，孩子的爸爸必須對我們母女兩負責。”

  “哎……”我歎口氣，看著孩子的小模樣說：“你這又是何必呢？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你們這樣沒有感情基礎發展下去，對互相都會是一種折磨。”

  “米茲！”鄧晶燕打斷我的話說：“你們這些千金小姐從來沒有吃過苦，不知道我們這種窮人想活下來有多不容易。孩子爸爸現在才是一個實習醫生，他的工資就是我的好多倍。他做一台手術賺的錢，夠我在廚房裏炒半個月的菜。”

  我看著孩子愣了會兒神，來之前我已經預料到這麽勸說是沒用的。鄧晶燕能忍辱負重懷胎十月，她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就善罷甘休。

  我把裘宇達的話原原本本轉述給鄧晶燕：“要是在古代，你這樣或許還能奉子成婚。可現在是21世紀，奉子也不一定能成婚。裘師兄本身家境不錯，你可以跟他要一筆撫養費。隻要你的要價在合理範圍內，裘師兄家都會答應你的。”

  “好！”鄧晶燕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似乎一直在等我說這句話。“我這人不貪，要得不多。我隻要他未來十年的工資，七千萬。”

  “嗬！”我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七千萬還不多，四舍五入差不多約等於一個億了。這句話我就不幫你轉述了。你這樣獅子大開口，會把裘師兄嚇跑的。”

  “七千萬怎麽能算多？”鄧晶燕說，“這是他的親生骨肉，讓他花費十年的工資來養育他自己的女兒有什麽不可以？”

  “行吧。”我最後看一眼熟睡中的小寶寶，“我隻是來幫裘師兄帶個話，該說的我都說了。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孩子。孩子長得真可愛，如果以後我也能生一個這麽可愛的寶寶，我做夢都會笑醒的。”

  “米茲。”鄧晶燕喚住我問：“以後你一年能賺七百萬，你想嫁什麽樣的男人？”

  我莞爾一笑，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