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沉浮
作者:笨小涵Q      更新:2020-08-14 11:13      字數:2586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非常急促的敲門聲,我慌忙跑去開門,然後看到俄羅斯小哥列夫站在門外。

  列夫的神色非常慌張,似乎是遇上了十分緊急的事情。

  我堵在門口不讓列夫進門,免得讓他看到阮風敏完全失控的樣子。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努力擠出微笑說:“列夫,你考過了嗎?”

  “過了。”列夫說,“但是我要回國了!”

  “回國啊!”我努力控製住自己的表情,“是假期回國嗎?你下學期什麽時候來?”

  “不來了!”列夫左右看看,確認過道上沒人,他指著房間裏問:“能不能進去說?”

  我堵著房門,滿臉尷尬地搖頭。

  可列夫推著我往門裏走!“又不是第一次來你房間!我有急事要告訴你!”

  我瘦瘦小小一小隻,根本攔不住列夫,被他三兩下就推回房間裏去。

  我尷尬得很,但是我不是房間裏最尷尬的人。阮風敏和列夫看到對方後,他們兩個明顯比我更尷尬。

  阮風敏哭得像個鬼一樣,而列夫硬闖女生房間,不巧看見個哭得像鬼一樣的阮風敏。

  “你房間裏還有人?!”列夫急得轉頭要走,可他想了一會兒又轉回來跟我說:“我不能在這裏讀書了!美國對俄羅斯實施經濟製裁,我家的錢一夜之前蒸發了一半。我必須馬上回國,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列夫此話一出,阮風敏瞬間就跟瘋了一樣!她捂著臉跪倒在地上,整個人哭得山崩地裂!

  列夫用眼神問我怎麽回事,我小聲說:“受製裁的不止你一家。別問了,先走吧,以後用社交網絡跟我聯係。”

  列夫瞬間明白過來,他抱了抱我,然後匆匆離開。

  列夫走後,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阮風敏。我在國內從來沒接觸過官員的子女,更沒接觸過被雙規的官員的子女。

  阮風敏這是一天之內連續受到兩次精神打擊!聯考沒過,她爸爸還被抓了!

  我在腦海裏盡力搜尋能用的單詞,蹲下身說:“敏敏,你有沒有被媒體曝光?”

  “有……”阮風敏爬在床沿,她把臉埋在床單上哭到斷氣!

  “那你……”我想了想問,“你們國家的政府有沒有要求你回國?”

  “沒有。”阮風敏說。

  “幸好沒有。”我又想了一下,“你有沒有應急資金,如果你家連續幾個月不給你匯錢,你有沒有足夠多的錢交房租,買食物?”

  “有。”阮風敏說,“錢的事你不用替我擔心,可是……可是我以後該怎麽辦啊?!我要是能考過,以後就算家裏不給我錢,我也能有個體麵的生活。可現在……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之後的24小時阮風敏都過得像個遊魂一樣。她蓬頭垢麵,麵無表情,一個人坐在我房間裏不眠不休。

  直到她實在是熬不住了,上個廁所以後倒頭睡了過去。

  阮風敏離開的那天,她沒有通知任何人。她把絕大多數行李都送了人,走的時候隻帶了一隻手提箱。

  她還留了一大袋越南產的酸角糖給我,那是她留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

  我從國內帶來的酸角糖吃完了,如今被阮風敏把酸角糖空缺給補上。

  酸角是一種很酸很酸的水果,果肉裏沒多少水分,卻能把人的眼淚酸出來。

  據說,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片汪洋大海。平日裏水波不興,可一旦遇上大事,風浪會把心田裏的海水卷上眼睛,變成淚水流出來。

  酸角糖是一種很神奇的糖,酸中帶甜,甜中帶酸。每一顆酸角糖,都是悲哀與喜悅的嵌合體,都用味道訴說這世上的心酸與甜美。

  昔日的夥伴相繼離開,阮風敏,山本水藤,列夫,莫森大叔,美國大姐瑪麗安,英國小哥丹尼爾……

  我看著他們的房間一個個空下來,完全不敢想象之前我們每天都在一起有說有笑!他們曾經是那般鮮活,每個人的房間裏都留有他們的喜怒哀樂。

  每送一個人離開,我都會哭一場。我甚至不明白命運為什麽會這麽殘忍!

  或者說明知命運殘忍,為什麽我們卻不知死活非要往火坑裏跳!

  我成了極少數的幸存者,可是我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劫後餘生的喜悅。

  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災難過後的創傷和痛苦。

  李美絲是這場饑餓遊戲過後的幸存者之一,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和李美絲孤零零地坐在餐廳裏。

  她對我說:“我和你一樣,來這裏之前遇上了壞中介。壞中介把我的退路斷了,所以我必須通過聯考。”

  我很好奇地問:“送你來這裏的中介對你做了什麽?”

  李美絲回憶起往事:“送我來這裏的中介做得特別絕,他們在韓國開設了一種專門針對出國的高中。但是那種高中不是國家正規高中,讀那種高中不能參加韓國高考。

  “很多家長想著,反正以後我們要出國,韓國的高考資格有沒有都無所謂。所以我們進了那種高中,用一半韓語一半英語的教學模式學習。

  “三年高中過後,我們必須出國,因為我們沒有資格讀韓國的大學。中介用這件事做要挾,趁機向我們收天價中介費。”

  “這麽狠!”對於韓國人善於坑自己人的事情我早有耳聞,但是我沒想到韓國的中介能做到這麽絕的地步!

  “這才是故事的開頭。”李美絲說,“所有人都說台北的黑中介最狠,他們向每個台生要價一萬美元。相比首爾黑中介的收費,台北的收費根本算不得什麽。”

  我好奇道:“你的中介到底收了你多少錢?”

  “算不清!”李美絲苦笑一聲說,“明目上的中介費,他們隻收了兩千美元。但是中介要求所有家長在我們出國前把前三年的學費、住宿費、餐飲費、補課費等等各種費用,全部交給中介,再由中介轉交給學校。

  “我在韓國讀的不是普通高中,如果我不走中介,自己投遞申請,國外的學校是不會要我的。中介和國外學校之間有交易,隻有通過中介,我才能出國。所以我們隻能照做,隻能把前三年的所有費用全部交給中介。”

  我原以為韓國中介這麽做已經很過分了,沒想到李美絲跟我說個更過分的:“中介非常黑心,每個月的住宿費多收一百美元,餐飲費多收一百美元,補課費提成一半,學費天曉得被他們吃了多少回扣!”

  “天哪!”我被嚇得瞪大眼睛!“這麽說,中介能賺你們一個人最少十萬美元!他們這麽做,是拐賣人口嗎?!”

  “拐賣人口賺得都沒這麽多!”李美絲平時最是伶俐可愛一個人,說到這件事上,她氣得咬牙切齒!“得知真相後,家長去找中介說理。結果中介說他們才收了兩千美元的中介費,賺得少了,如果不收回扣他們生意白做了。

  “那些錢交進去就退不出來。除了中介和學校以外,中間還有賬目上沒有記錄的其他人物從中撈錢。

  “除了錢以外,我們的學習也是個大問題。我們沒有韓國正規高中畢業證。如果在這個學校讀不下去,我們根本不可能換個學校再讀。除非回去找那個中介,再被他們收一次天價的中介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