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逛逛街 鬥鬥嘴 (求票票)
作者:茅不惑      更新:2020-09-04 10:37      字數:3027
  七月初九,又是一個晴日。

  趙開終究是賴掉了晨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神清氣爽地起了床。劍伯的傷藥確實神奇,頭上的傷處基本不疼了。

  他推開窗戶往外看去,剛好可以看到後院的中庭,謝嫣然正在庭中清掃細沙上的落葉,聽到聲音,抬頭朝他嫣然一笑。

  “公子許久沒睡得這麽飽哩,奴奴馬上給你端熱水來洗漱!”

  “別!我自己去院裏洗!”趙開不願意被人伺候,他翻了翻箱子裏的衣裳,大都是青色或灰色的儒衫,便隨意套了一件,匆匆跑下了樓。

  書齋的門依然關閉著,卻不見劍伯的蹤跡。

  “劍伯哪去了?你們怎麽不叫我?”趙開先發治人,生怕小丫頭笑話他。

  謝嫣然鼻尖有一絲汗點,臉蛋紅撲撲地,煞是可愛:“劍伯不讓我叫你,說公子受了傷,合該多歇一會兒。”

  “劍伯一早出了城,這幾日田莊上的黍麥收了。”謝嫣然上來幫趙開整理了一下衣裳,熨帖了才放手,“原本是計劃今日托人傳話給佃戶,要把田地分給他們的。現在卻不成了,劍伯就想跑一趟,照舊給些賞錢,拉些新鮮糧食回來。”

  趙開想了想,笑道:“倒也不差這點租息,可以不收租,收成都是他們的,但地契還須留著。龍首原那處地方,可是風水寶地哩。”

  謝嫣然應了一聲,還是端著一盆熱水出來,擰著一塊厚厚的青布,過來便要給他擦臉。

  趙開嚇得連退兩步,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以後你都不要再這麽伺候我了!”

  “公子是嫌棄嫣然笨手笨腳麽?”謝嫣然呆呆地立住了腳,嘴嘟地老高,隱隱有水霧在眼中升起。

  趙開拍拍腦門,忙解釋道:“莫要瞎想。昨晚不是說好了麽,我要幫你恢複謝氏貴女的身份,那就要多讀些詩文歌賦,練練琴,日後好幫我做更大的事情。這些粗活,下次讓東升送兩個仆婦來幫襯就是了。”

  謝嫣然這才鬆了一口氣,咯咯笑道:“公子講的,跟嫣然要做的,哪有什麽關聯哩?現在沒有仆婦,還得是奴奴來伺候呀!”

  小丫頭一副心思都掛在了趙開身上,這等有意無意的貼身照應,本就是她一天裏最喜歡的時候,無論趙開怎麽遮掩,她都要霸占著這項權利。

  這萬惡的舊社會!趙開實在沒法自圓其說,也不好再躲,喜滋滋地接受了這溫柔細致的折磨。到了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洗了頭發,連一絲血腥味也去除了。

  兩人笑笑鬧鬧,約摸費了半個時辰,才把稍幹的頭發挽起,梳理順當。

  趙開直接放棄了那一絲直男的掙紮,他自己是無論如何對付不了這齊腰的長發的。

  小插曲之後,謝嫣然要去給他熱米粥和肉餅。趙開攔住了,“我要去街市上看看行情,你給我拿幾個布泉,真餓了我自會買些吃食。”

  布泉是大周獨有的錢幣,保定元年(561年)始鑄,一個布泉可以換到五個五銖錢,通用於世。布泉鑄工精致,內外廓齊整;“布泉”二字作玉筋篆橫書穿孔兩側,古樸端莊,是長安百姓的驕傲,大都使用布泉進行市易。

  “逛街呀,嫣然陪你去!”

  “我就是隨意走走看看,順便想些事情。嫣然,好好溫書去,你聰穎絕倫,不可辜負呢。”趙開拋出了殺手鐧,“日後你是要隨我出入宮廷,掌管無數趙府仆役的,沒點本事可不行!”

  謝嫣然臉紅心跳,暈乎乎地道:“公子,真有那麽一天麽?嫣然不求做主母,隻要公子待我好便行了!”#…愛奇文學iqi最快更新

  最難消受美人恩!趙開想了想,才認真地說道:“遠了我不敢說,隻要大仇得報,我趙氏得以平反,拿回了原先的國公府,就夠你與許多貴夫人平起平坐了。而這個目標,本公子還是有些把握的。”

  謝嫣然輕輕點了點頭,從懷裏摸出一個繡花荷包,整個塞進了趙開手裏:“公子都拿著,不要舍不得吃。”

  說著,當真就往書房的樓梯走去,登上第一個台階時,才猛然回頭,悠悠地道:

  “其實,嫣然私底下覺得,什麽榮華富貴都不如一家人好好地活著。公子要做大事,我豁出性命也要追隨!隻盼,隻盼你心裏顧念著對你好的人,不要隨意拚了命去。”

  趙開心裏隱隱一痛,作了個揖,正容道:“謝小娘子金玉良言,趙某記在在心裏了!”

  謝嫣然噗嗤一笑,美美地白了他一眼,自顧上樓去了。

  …………

  趙開出了門,手裏捏著個香香的荷包,漫無目的地在長安街市上胡亂轉悠。

  他也說不上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像個剛搬到新城市的旅居人士,用腳丈量這個古城,或者僅僅是尋找與它融為一體的歸屬感吧。

  這種感覺很奇特,像看電影,又像鏡花水月,明明都看到了,甚至觸摸到了,卻總有疏離感。他知道,如果不盡快改變,一定會露出馬腳,害人害己。

  比如,謝嫣然對他情根深種,他也喜歡這嬌俏的小丫頭,但內心裏就是無法完全接受,甚至隱隱有種橫刀奪愛的愧疚感。

  “也許適應一段時間,就好了吧?這年頭也沒有心理醫生,就算有,我敢說,誰敢信呢?”

  趙開甩甩頭,暫時把這種微妙的憂慮給收了起來,從荷包裏掏出兩個布泉錢,他看餓了。

  長安的食鋪和小攤隨處可見,吃食非常豐富,僅餅子的品種就有許多。經過多年的胡漢混居,各種餅子的做法五花八門,五福餅、春餅、湯餅、肉夾饃……都在街邊向他發出誘人的香氣。

  更有薄荷葉、檳榔、煎茶、三勒漿、丁香丸、駱駝奶、葡萄酒、火晶柿子、胡餅等吃食,帶著濃濃的異域風情,無不刺激著趙開的食欲。

  趙開花用一個布泉,就買了兩個類似於湯包的火晶柿子,店家還贈了幾塊口檀。拿了一根配套的蘆葦管,直接插入了火晶柿子裏,輕輕一吸,濃香可口的羊肉沫湯汁入口即融,極為享受。

  吃飽喝足後,趙開懶洋洋地蹲坐在食鋪門口,跟個莊稼漢似的,店家見他眉清目秀,又是書生的打扮,隻以為是哪家的浪蕩公子,客客氣氣地笑了笑。

  趙開拿起口檀細細端詳,一股丁香味縈繞在鼻尖,這可真是好東西!這個時節直到很久以後,王公到百姓,都沒有刷牙的習慣,就靠口檀去除嘴中的異味。

  這是妥妥的口香糖啊。

  忽然,街上傳來一陣騷動,幾聲鑼鳴之後,四匹健馬“得不得”地從南邊緩緩逼來,全副軍甲的禁軍口呼:“大王出行,閑人回避!”

  接著又是一排排的禁軍緩緩騎行,沿街店鋪和路人極為乖覺地靠邊站立,默默無聲,長街上很快出現了寬大的通道。

  趙開嚼著口檀,轉頭向店家問道:“這是丞相要出城了?”

  店家憨厚一笑:“可不是?丞相每次回同州,都是兩千禁軍隨護,威風的緊哩!”

  趙開點頭致謝。

  “義女剛剛大婚,這麽急就回去了?莫非是有什麽緊急軍情?伐陳也沒那麽快就有消息吧!”

  趙開和劍伯以前經常打聽宇文護的消息,按說宇文護回城一趟,一般會在長安停留半個月左右。這次如此匆忙,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同州在長安城東北方向,相去二百多裏,從北門和東門出去都可以。四匹一排,前麵的一千騎就走了一刻鍾,才出現了八匹駿馬拉著的巨大車輦,竟各長寬一丈五,形似閣樓。布幔重重,看不到車輦裏麵的任何真容。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侯伏龍恩兄弟,一前一後護衛著車輦,隻是沒了往日的趾高氣昂,麵色隱現憂容。

  又等了一刻鍾,後麵的千人騎兵才走完。街市上很快就恢複了熱鬧,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管是顯擺還是怕死,都透著濃濃的心虛,你在走下坡路了!”趙開拍拍長袍,從食鋪門口跨步走到街上,想繼續往前遛達。

  “趙開!”一個清越的女聲從背後響起。

  “怎地遇見崔琬了?”趙開轉過身來,一輛青綠色馬車停在街心,布簾掀開半邊,露出崔琬似嗔似怒的絕世容顏。

  “趙某給公主請安!”趙開歎息一聲,心道又有這麽巧的?

  崔琬招招手:“你給我滾近點!駙馬都尉好興致啊,不是受傷了不能自理麽,怎地蹲在這臭烘烘的鋪子裏搶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