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開一臉愕然，這丫頭天天在大街上都聽什麽去了？

  全旭捧腹大笑：“開哥兒，我才發現你很有混跡萬花樓的天賦啊，改天兄弟帶你去耍一耍。”

  “滾一邊去！我可是正人君子！”趙開虛踢一腳，壓低聲音說道：“這種事怎麽能大聲嚷嚷？改日準備好銀子再叫我。你知道的，我一向很窮。”

  劍伯和強練對視一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對過往浪蕩歲月的留戀。

  劍伯覺得，經此一劫後，少主變得開朗了許多，默默歎息了一聲。他原本有兩個兒子，也在邙山之戰中死於亂箭之下，這些年來早把趙開當成了最後的希望，日夜逼著少主勤修武藝，不要說去煙花酒樓闖蕩花叢了，就是主仆三人歡笑之時都很少，也不知是對是錯？

  趙開似乎感覺了什麽，拍拍劍伯的肩膀，笑道：“劍伯，你到兩邊臨鋪的街坊問問，是不是願意忍痛割讓？我想把兩邊的店鋪各買下兩間來，做大一些。”

  劍伯跟不上他天馬行空的思路，訝道：“書齋向來生意不好，現在家家都念佛，讀書人本就不多，我們要那麽大的地方作甚？何況街坊也不見得都樂意出售啊！”

  趙開瞧了一眼強練，笑道：“用處很多，慢慢你就知道了。至於不願出售嘛，無非是勢和利。劍伯，你先說駙馬爺要擴店，看看有幾人願意賣個好的？若是不答應，你就說我們得罪了乾嘉公子，說不定過兩天就會來燒鋪子，免得殃及高鄰，再看看他們還是不是堅持？不管如何，最終都給市價的兩倍，不叫他們吃虧。”

  全旭翻了翻白眼，拍掌笑道：“開哥兒，你這無恥的樣子，有點勳貴公子的模樣了！哈，我很喜歡！”

  劍伯愣了愣，有些異樣地看了看少主，眼中也浮現出些讚許之色，道：“老奴知道怎麽做了。不過要買四個鋪子，估計要上萬錢，我們沒有那麽多現銀哩。”

  趙開自嘲地一笑：“我入贅的時候，宮中和公主府不是賞賜了不少綾羅綢緞，留著鬧心麽？折算一下，應當不下於兩萬錢，足夠用了。我這個駙馬都尉好歹是從五品的官職，好像有月俸錢為三千、食俸八百、雜用六百，每月合計四千四百錢，日後用度不會緊巴巴的了。”

  全旭張大了嘴，繞著他走了一圈，不解地問道：“你都跑出公主府了，還要拿這駙馬的俸祿？開哥兒，沒錢你跟我說啊，這就叫人送些銀子來。”

  趙開嘿嘿一笑，翻著白眼道：“廢話，我出賣節操換來的俸祿，為何不要？何況我也不能拒絕，那不是明擺著要跟丞相府決裂麽，還不到時候哩。”

  劍伯有些不忍卒視，隨意抱個拳，憋著笑就出去了。

  全旭嘖嘖讚歎道：“開哥兒，你挨這一棒子真是值了。以前我老覺得你過得辛苦，隻能陪你耍槍弄箭，如今嘛，才有點意思。”

  趙開反問道：“東升不覺得失望麽？”

  全旭雙手搭上他的肩膀，雙目中流露出濃厚的情緒，肅然道：“在勳貴王公圈裏打滾，處處都是沒有血腥的刀光劍影，你要是沒點手段，一眨眼的功夫便要做了別人的墊腳石。你是我的好兄弟，你越是懂得保護自己，我高興都來不及呢！開哥兒，以後的長安城，怕是會有趣多了。”

  趙開拍拍他的手掌，重重地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句。

  頓了頓，趙開猶豫了一下，轉而看向在一旁閉目養神的強練問道：“先生你呢，失望嗎？”

  強練慢慢睜開眼睛，盯著趙開看了一會兒，古井無波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墨家不是酸儒，不講方正之道。小郎故意在老夫麵前展現真性情，正是開誠布公之舉，老夫甚覺欣慰。做大事者，隻看大局，這麽點小手段，難道還想把我嚇走麽？”

  趙開眯著眼睛，強硬地道：“趙某也不知道先生選擇我，是對是錯，會不會後悔，不得不預先示警。不瞞先生，我背負著趙氏滿門的仇恨，當前所有做的事情，都是為了拖垮那座魏巍高山。在那之後如何，我還沒想好，或許做個逍遙自在的駙馬爺，我就滿足了。先生怎麽說？”

  “忒多廢話，就怕你到時候身不由己了！”強練袍袖一甩，“老夫觀人無數，自信不會看錯人。有什麽門道，快快講來。”

  “哈哈，既然如此，請先生隨我前去書房。小子做這書齋多年，一直苦惱於如何快捷有效地普及典籍，讓更多人可以讀書明誌，便有了雕版刻印的想法，正苦於沒有手藝。有先生傾力相助，想必定能實現了。”

  趙開不得不謹慎些，他秘密太多，貿然跟一個高深莫測的墨家钜子交底，福禍難料。墨家為什麽會被大一統的皇權追殺？正因為他們是一個嚴密的組織，钜子一聲令下，墨徒都可赴湯滔火慷慨赴死。更不要說他們堅信君上不賢，就可替換，哪個皇帝敢用這樣的墨家？

  不管是強練利用他，還是真的憑借星象就來依附他，至少趙開想掌握主動權。

  全旭雖然讀書不少，卻更喜歡騎馬射箭，一把扯住趙開，苦笑道：“我就不跟你繼續廝混了。我掛了這麽一個千牛備身的職司，雖沒什麽正事，每日早晚還得去千牛衛應個卯。過兩日，我辦些酒肉來，向先生正式請教觀星秘術。”說著，給強練深深施了一禮。

  頓了頓，又對趙開低聲說道：“那時我把兩家的小娘子說給你聽，你是過來人了，給我出出主意，究竟哪家的女公子合適。”

  趙開朝他屁股踢了一腳，羞惱地罵道：“滾，什麽過來人！我還是清白的處男之軀呢，莫要壞了老子的名聲！”

  全旭臉色古怪地飛奔而走，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清白之軀，改天兄弟帶你去萬花樓破了，勢如破竹地破！”

  謝嫣然從廚房裏露出半個腦袋，焦急地問道：“公子，什麽破了？”

  強練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