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想了很久很久，決定幫你劈開鎖鏈，讓你徹底脫去束縛，翱翔天際！”

  張母慘烈一笑。

  調轉匕首，對準自己的胸口。

  “阿庭，有我拖累，你們永遠逃不了！”

  “媽！你別幹傻事，聽話好嗎！”張洞庭都要崩潰了。

  一瞬之間，所有不好的事情統統砸在他的頭上，幾乎要讓他癲狂。

  “乙木神雷！”

  葉軒立刻催發神通。

  整個人破空而出，瞬息橫跨幾十米。

  衝到張母身邊，伸手一掏，奪走黑龍鱗匕首。

  “小軒，你是個好孩子，阿庭能認識你，是他的幸運。我不再的日子裏，希望你多多照顧阿庭！”

  張母無力倒下，嘴唇發黑，奄奄一息。

  她的指尖已經劃破，毒素已經擴散。

  “媽，你為什麽這狠心！”

  張洞庭發了瘋一般，衝過來扶助張母。

  他不停的傳渡真氣，希望救下母親，但終無濟於事。

  “伯母中毒了，讓我處理！”

  葉軒趕緊傳輸墮落之力，壓製毒素。

  這種力量來自七情魔花，克製天下萬毒，但現在失去了效用。

  “怎麽回事，墮落之力居然一點效果都沒有！”葉軒又驚又怒。

  紫丹仙雙手環抱，譏誚道：“我這可是絕仙毒，完克你的七情魔花，這可是專門為你準備的，可惜現在沒用上。”

  張洞庭尖聲怒吼：“無恥！你妄為丹鼎宗主。解藥呢？解藥在哪裏？”

  “不好意思，絕仙毒根本就沒有解藥！”

  紫丹仙譏笑連連。

  其餘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像是看到了一條可憐蟲。

  “阿庭，就這樣吧！我想安靜的走！”張母的身體開始冰冷僵硬。

  張洞庭痛哭流涕：“媽，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求求你別離開我！我還要讓你抱孫子，還要殺連山王為你出氣！”

  張母微笑道：“其實，當年的事情，不怪連山王。二十多年前的我，就如同今天的紫英，利欲熏心。他色欲衝腦，而我毫無抵抗，就是想借此上位，攫取利益。”

  “這二十多年來，我拖累了你，你卻感化了我，令我不再功利，不再冷血。有你這麽優秀的兒子，是我十輩子的福分！”

  “但現在，我不能在自私了。沒了我的拖累，以你們的實力，逃出去並非難事！”

  “阿庭！飛吧！去高飛吧！媽會在天上注視著你！”

  “還有，我愛你……”

  張母在喃喃自語中，越發衰弱。

  臨死前，她望著天空，又看到那隻海東青。

  金色的陽光灑在青色的羽毛上，熠熠生輝，漂亮極了。

  沒了鎖鏈的束縛，這隻海東青終於能展翅高飛，翱翔天際，最終離開九華山，消失在天際。

  張母欣慰一笑，雙瞳徹底灰暗下來。

  “媽！媽，媽……”

  張洞庭死死抱著母親的屍體。

  痛到極深處，心碎神傷，無聲落淚。

  兩行血淚滑下，張洞庭心痛到泣血，絕望到窒息。

  此刻，威風堂堂的劍蕭王，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雙瞳渾濁而猩紅。

  他溫柔的輕撫母親冰冷的臉頰，淒慘笑道：

  “愛我者，不得好死！”

  張洞庭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陷入沉寂。

  眼前漸暗，天地無色；耳朵發聾，不聞聲響；呼吸消失，難辨味道。

  張洞庭明白，自己要死了，絕望的盡頭，便是魂飛魄散。

  他在北極體驗過一次，那時借助對母親與紫英的愛，由死轉生，這一次當真回天乏力。

  這次，張洞庭開始走馬觀花，一點點回憶自己的人生。

  再看紫英的親近，是多麽諷刺；再看母親的關愛，是如此的心痛。

  算了！

  死了也好。

  死亡本就是解脫。

  況且世間沒有我留戀的。

  哎！我這一生，連累的太多人。

  張洞庭這般想到，思緒逐漸下沉，像是掉入了泥沼裏，又似沉在深海中。

  忽的！

  一道細微聲音傳來。

  古怪，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如同雪落的，又好似腳踩枯葉，查查哢哢。

  哦！

  原來這裏。

  靈魂奔潰的聲音。

  這是魂飛魄散的前兆。

  張洞庭突然發現自己不會憤怒了。

  憤怒這東西，使人愚蠢，沒了就沒了吧！

  緊接著，張洞庭發現自己不會喜悅。

  說實在，我這一生，已經沒有什麽可喜悅的了。

  然後，張洞庭發現自己感覺不到愛情。

  愛情這東西，不過一時激情，謊言與自私居多，還是忘了吧。

  再然後，張洞庭發現自己遺忘親情。

  親情這東西……

  張洞庭愣住了。

  他親眼看著與母親二十多年的時光，一點點奔潰。

  那種不舍與心碎，難以言喻。

  “或許，母親正和我一般痛苦！”

  ……

  天柱峰上！

  九大王侯瘋狂猛攻。

  聖威護罩，隨時都有奔潰的危險。

  因為張洞庭瀕臨死亡，副宗主令漸漸失去效用。

  葉軒心急如焚，他多次瀕臨死亡，自然明白張洞庭現在的危險處境。

  “張兄，你振作一點，別深陷絕望，哪會讓你魂飛魄散的！你如果死了，伯母的仇誰來報！”

  連山王冷笑道：“小劍神，你別白費心思了，劍蕭王人生兩大支柱，母親與愛人，全都倒塌，他的心已經死了。”

  快活王譏笑道：“沒想到天下聞名的劍蕭王，內心如此脆弱，被兩個女人製的死死的！”

  五行長老哈哈大笑：“葉軒，你死期將至！”

  九大王侯拚了命的攻擊，聖威越來越薄，離破碎不遠了。

  “可惡，隻能殊死一搏了！”

  葉軒拿出紫淨瓶，喝了一口百年地乳，準備以琴禦敵。

  忽然！

  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葉軒回頭一望，驚喜道：“張兄，你竟掙脫了絕望泥潭，實在太好了！”

  張洞庭勉強笑道：“葉兄，我們可否再合奏一曲！”

  “好！”葉軒擺正青瑤鳳琴。

  張洞庭取出潛龍玉蕭。

  琴簫合奏。

  又是溯水仙音。

  比起前兩次，這次更加悲切。

  因為張洞庭的蕭聲滲透著極致悲傷，就連葉軒的琴音，也隻能淪為陪襯。

  這已經不僅僅是溯水，其中還融入了張洞庭的至真至切的情感，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道盡了他一生的酸甜苦辣。

  一時間，天地悲慟，萬物皆哭，遠處的飛鳥野獸，聽到蕭聲，悲上心頭，不禁留下了淚水。

  就連在場的九大王侯，也受到影響，心境不穩，一股負罪感油然而生。

  特別是紫英，她感覺到這股心痛的情緒，越發沉默。

  溯水演奏到高潮，便是無聲。

  逆之真意滲透虛空，你萬生萬物為之恐懼。

  這是一條河，也是一條龍，是悲傷化河，也是逆之真龍，玄妙難言，震驚了所有人。

  一曲作罷，龍河不滅。

  葉軒難以置信道：“這還是《溯水》嗎？”

  張洞庭說道：“當然是，隻不過它是我的《溯水》！”

  “悲傷濤濤，徜徉如河，這即使我的意誌，也是我的一生，同時還有潛龍玉蕭的加持！”

  “葉兄，乘著這條龍河，沒有人能追上你。快去北海吧！成神路馬上要開啟了！我隻能送你到這裏！”

  葉軒追問道：“那你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北海神墟。”

  張洞庭搖搖頭，說道：

  “我要去第十秘境，母親還未魂飛魄散，隻有進入空夢境，才有一線生機。或許，我與母親，都會在夢中永生！”

  葉軒嘴唇囁嚅，隨即莞爾笑道：“嗯！我相信伯母一定能活下來。”

  “就此別過！”

  張洞庭背起母親屍體，孤獨離去。

  一條紫路從天而降，通往一個光怪陸離，生死未卜的世界。

  張洞庭毅然踏上這條路，在絕境中尋找一線生機，為自己，為母親開辟生路。

  葉軒淚灑衣襟。

  自十年後，他就不再哭泣。

  但現在真的忍不住了，淚水決堤。

  望了一眼張洞庭消失的背影，葉軒踏上龍河，離開紫霞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