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節
子裏瑟縮著、哭著。
我失去了不愛我的母親,又失去了愛我的父親。從現在開始,淩念悠要一個人去麵對所有的一切。究竟我是為了什麽才出生的?無愛的婚姻,不被期待的出生,“淩念悠”,連名字都是為了別人而取的。而現在,我唯一的親人也不再需要我了,我的生存價值到底是什麽?
帶著對於生命的悲傷,我在哭泣中漸漸沉睡。意外的,噩夢並沒有在此侵擾我——或許是因為我不再害怕惡夢——現實中的悲傷以惡夢更令我心碎。我想,我不會在夢到比現在更淒慘的事了。
溫柔的手,撫摸著我的頭。從小心翼翼的動作中,我可以感覺到滿滿的關愛。
“爸……?”迷迷糊糊的我,張開雙眼,並沒有看到父親湛藍的眼睛,卻望到了一雙暗若夜空的眸子。“媽……?”我坐了起來。
“小鬼,知道什麽是‘禍從口出’麽?”何悠的鼻尖貼上我的鼻尖,悶悶的說。
我靦腆的笑了,現在看到他,無疑令我更加痛苦。
“做惡夢了?”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眼角,滿懷著愛憐。
“沒有。”我搖搖頭。
“那怎麽哭得連被子都濕了?”他的手指又點上我的鼻尖,“臉都花了。小孩子不許說謊喔。”
“為什麽不是喜極而泣?”
“憑你的腦袋暫時是不會做那麽有深度的夢。”輕輕的,他敲了我的頭。
“反正不是惡夢。”我撇撇嘴,又躺下了。
“你爸爸說,天氣不好時,你總會做惡夢。”他一幅困惑的樣子。
“那爸爸為什麽不來?”
“我不行嗎?都是‘爸爸’。”我抬眼,看見他拙拙的笑臉,很是可愛。
“你不是爸爸,是媽媽。”一字一句,我說得清清楚楚。
“小鬼。”他無奈的笑了,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歎了口氣,“寒他這些天連夜趕稿,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他說,你夜裏好登被子,又愛做惡夢,總是不放心。”
“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何悠又一次摸了摸我的頭,鄭重的問:“念悠,你討厭我嗎?”
“不討厭。”我搖搖頭。說實話,何悠對我很好,也很疼我、寵我,比父親更甚。
“你爸爸和我的關係……你知道吧?”
“是情人,也就是普遍意義上的同性戀。”
“你討厭是同性戀的你爸爸嗎?”
“不討厭。”我又說:“爸爸和媽媽在一起時,很幸福。會幸福的感情,不會是錯的。還有……”坐起來,靠到何悠身邊,“爸爸喜歡的人,我也喜歡。而且,我沒有理由討厭你,更不會討厭你。因為……我是‘念悠’,雖然爸爸沒說過,但我知道,我從出生就是為了想念你。”
何悠緊緊抱住我,可以感覺出,他在顫抖。我依然是乖乖的,享受他的懷抱。
“這些話,應該對寒也說……”
我看看他,沒有說話。
他看看我,也沒有說話。
慢慢的,我笑了,依然沒有說話。
“你…有什麽要求?”他滿臉狐疑的看著我,“你和寒像是一個模子裏刻的,隻要有要求就笑得特別燦爛。”
“呐,媽媽~爸爸讓你代他來照看我?”
“是。”
“我睡不著的時候,爸爸總會陪我睡的。”
“你是說……”
“不行就算了。”
“你還真是缺乏愛。”
撇撇嘴,他一翻身,摟著我躺在笑創傷。我的床太小了,他修長的身體隻能蜷著。
“我是缺乏母愛耶。”因為不習慣他的摟法,我不停的動著。真不舒服。
“別動了,再動我把你丟下去。”很有氣勢的說完,又小聲嘀咕,“寒的教育是不是有錯?這小子有性格缺陷。”
終於找到了一個最好的姿勢——臉頰埋在何悠胸口上。他的鎖骨處,有一個如櫻花瓣似的紅痕。我知道,那叫“吻痕”。
“媽媽,這是爸爸弄的?”我指指那裏。
“咿!”他滿臉通紅,“小孩子就像個小孩子,吃好睡好就行了!”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才明白,任何時候都能笑出來的父親,是多麽的痛苦。
“如果,我不是‘淩寒的兒子’,你可能就會嫌我煩了。換言之,隻要是‘淩寒的兒子’,你都會疼愛的吧?”不知為何,認識到這點,讓我異常悲傷。
“唉,確實是寒的兒子,也總那麽多心。”何悠看著我,那種眼神不是看孩子一般的眼神,而是對待同齡人的,平等的眼神。“但你沒想錯。”
咬住嘴唇,我不想在他麵前哭出來。生命的價值又一次被否定,令我悲不自勝。他為什麽不安慰我一下呢?讓我認識到命運的殘酷是如此有趣嗎?
“我沒有孩子,你知道。”他繼續說著,“所以,當我來找你爸爸時,就決定了:好好疼愛他的孩子,視如己出。但是,我眼中的小念悠是個可愛、自尊心比山還高的乖巧孩子,我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我,為什麽寒的兒子和我有些像呢?是不是因為叫‘念悠’的關係呢?”說到這,他幸福的笑了,用父親般慈愛的眼神望著我:“我想要好好的愛你。是因為是你才寵你、愛你,並不是寵著、愛著‘淩寒的兒子’。”
當何悠的大手撫上我的頰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哭了。在父親麵前都從來不哭的我,竟在他懷裏泣不成聲。
“寒一直說,因為他的緣故,讓他深愛的兒子的小心兜裏裝著心事。其實我挺喜歡你這樣,因為你裝著心事的樣子和寒一模一樣,那樣的惹人憐愛。不過,你是我們的唯一,我們的心愛。雖然那樣很可愛,當我們更希望你幸福。有心事,是很痛苦的,不是嗎?”啪、啪、啪,何悠輕輕拍打著我的背,“念悠,答應我。做個快樂的孩子。明天,對你爸爸撒嬌,要求點什麽吧。我發現,對你向我撒嬌時的感覺,會上癮。我想,寒也一樣。”
在何悠輕輕的拍打和低沉的嗓音中,我昏昏欲睡。他的手指修長,並不像父親那樣柔軟,雖然有力,卻很溫柔、很性感;他身上有煙味,又有父親的味道,和在一起,是他獨特的味道。和父親不一樣,但在他懷中的感覺真好,被他寵著、愛著的感覺真好。如果我是當時的爸爸,說不定我也會愛上他啊,愛上這個笨笨的、溫柔的人。
嗯……不對。我還是喜歡爸爸。
可不可以兩個人都喜歡呢?應該可以吧,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呢!
我笑了,不是在夢中。因為不會有夢,比現在更幸福。
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一個,也讓我深深愛上的人。
一定會的。
番外《一張奇怪的表格》
像我們這樣由三個男性組成的家庭,尤其是由兩個成年男性和一個半未成年男性組成的家庭中,如果有一點邋遢,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是,我家卻相當整潔、幹淨,而且討厭外人侵占私人空間的我們,也從沒有請過任何幫傭或是家政工。而任何一個地方都很潔淨的我家,卻如同有一個能幹的主婦或幫傭。
很奇怪。應該說,我家沒有“主婦”卻有一個“主夫”。想當然,那個人不可能是屬於上班一族的何悠,所以自然就是我親愛的父親。
父親說:生活習慣好,就不用在收拾房間上費太大的力氣。
這是當然。父親愛幹淨,他自己的東西雖然有點散亂,但每一樣都是很幹淨的。何悠的性格是屬於一板一眼很認真的類型,所以他的東西也是一樣一樣擺放得井井有條。而至於我,製造垃圾有一套,收拾垃圾就更有一套了。
所以,我家基本不存在什麽類似於“春季大掃除”或者是“全麵清理死角運動”的事情。
當然,無論誰家都免不了有那麽一兩個死角。
當我抱著一個大大的皮箱從閣樓上走出來的時候,著實嚇了爸爸與何悠一跳。
“真的不好意思,念悠。”爸爸帶著歉意地對我說。
如果說,語文“反襯”沒有學好的孩子,現在倒是個很好的補習機會。
我現在的樣子反襯了父親在夏日中的那份獨特的清爽,而父親的樣子也一樣反襯了我一頭一身的灰塵。
“爸爸,咱們家的閣樓已經是20多年沒有打掃過了吧?”
“是啊,上次打掃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幫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爸爸順道又慈愛的摸了摸我的頭,“一晃都那麽多年了啊。哎?念悠,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根本就沒記得它打掃過!”
“念悠你別哭啊。”
“我才不是哭……我是嗆的!”
20年的灰塵啊。我的天!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找?我一邊“痛哭流涕”又一邊看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