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節
像自言自語的開了口:
“你為什麽就不能多像我一點呢?長得像我一點,我會帶你走……即使不像,哪怕你親近我一點,多親近一點,我也會帶你走啊。可是……你…怕我?念悠……我是你媽媽啊……”
聽著她淒涼的言語,我的心也跟著一起在顫動,她畢竟是我媽媽,我的生命出自於她。我喃喃的開口,喚了一句:“媽媽……”
“夠了。”母親放下我,剛剛的脆弱仿佛從未有過,“去找你爸爸吧。”
我的母親,因為我不像她,因為我不和她親近,所以她不愛我。
即使是五歲的我也懂得:愛,要付出才有回報。
“對不起,念悠。”母親走後,父親抱著我。臉上的笑意中,滿是愧疚與無奈,“以後之剩爸爸和念悠了。”
看著父親憂鬱的側臉,我將唇貼在了他柔軟的頰上,“念悠,隻有爸爸就夠了。”
清楚地,父親眼中,閃著淚花。
鏡子中自己的臉,照片中父親的臉。
大大的眼睛微微吊稍,瞳孔是藍色的,高而直的鼻梁入玉雕一半,嘴唇薄薄的,稍稍一抿,就是個微笑。
這就是我和父親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但是,我的頭發是卷的,鬆鬆的披在頸子上;父親的臉是鵝蛋臉,我的則是下巴尖尖的瓜子臉;眼睛,也比父親的要大上一些,因為常常撒嬌,總有些俏皮。所以說,單論長相,我也有些像母親,比本來就是俊美男子的父親更漂亮一些。有人說:父親的長相是俊朗,我的長相是美麗。
無論怎樣,我喜歡這張臉,因為它像父親。
但我永遠學不去,我最喜歡的,父親的笑。
父親總是默默地承受著一切,微微的笑著。所有的悲傷、所有的苦澀,都用微笑掩藏了過去。那張笑臉,讓人心醉,也讓人心痛。
我總想撫摸著父親的臉,告訴他,他令我心痛。
但我沒有那樣做。
溫和的父親,骨子裏是驕傲的。那驕傲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的心,那驕傲是他心的屏障。
即使是我,也不能逾越他的驕傲。
其實說,七歲的我是有足夠智慧的。我認識到自己無法保護父親,我認識到自己的弱小與年幼。
因此,我盼望著長大。可日子偏偏和我過不去,總是過得很慢很慢。
總是幻想著,可以有一天:父親會因為我而露出開心的笑臉——沒有心事,純粹的笑容。父親的臉上綻放出那樣的笑容,一定如琉璃一樣美。
至少在我七歲時,這隻是個幻想。
(六)
那時我八歲暑假的一個下午,陽光讓一切變得有些朦朧。或許並不是陽光的緣故,而是十年的時光讓記憶變得模糊與曖昧了起來。
父親的交遊很廣,但朋友卻很少。家中自然很少有人來拜訪,冷冷清清的,有種閑適的味道。直到現在,我也受不了嘈雜的環境。我喜歡安靜,在安靜的環境中,我可以忘記自己的存在,卻能感受到空氣的流動。
基本上是作為擺設的門突然響起,著實嚇了正在客廳玩耍的我一跳。
打開門,一張英俊而冷冽的麵容映入我眼簾。當然,對方沒能發現我的存在,我也隻能仰視他。
然而,我認出了他。
他是父親照片上的男人——雖然他比照片上看起來成熟了一些,依然尖銳的眼神中也有了幾許滄桑。
他,就是“何悠”。
我的名字,就是在懷念他。
“叔叔,您找我爸爸?”
聽到我的聲音,他才注意到我。不得不承認,當時隻有一米多的我,何悠必須要蹲下才能直視我。
“你爸爸……”何悠的聲音很有磁性,聽起來很好聽——隻是有些發顫。
“我爸爸是淩寒。”抿起嘴,我笑了一下。然後,我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下:“我叫‘淩念悠’。”
不出所料,他酷酷的眼神有一絲動搖。
“念悠。”聽到我說話的聲音,父親擔心地走了出來。在看見站質身體的何悠後,一向沉穩的父親精尖叫了起來:“悠!?”
被叫到的人唇角勾了起來,微微的、帶著一絲狡黠的笑著。
兩人坐到沙發上後,就開始用我聽不懂的語言交談。
父親臉上的表情是我從來沒看過的,一種深深悲傷的樣子。
何悠略略憂鬱的表情和父親淒楚的表情,構成了一幅很美的圖畫。癡愛著美麗事物的我,理所應當的癡望著他們。
不知何悠說了些什麽,父親哭了起來。比起獨自飲泣時寂涼的樣子,此刻的父親更加惹人憐愛,有種說不出的嬌媚。“梨花一隻春帶雨”,這是寫楊貴妃的,但我覺得更適合形容父親。
攬過父親的纖腰,挽住父親的肩。何悠的唇結結實實的貼在父親唇上。這種場麵給當時的我不小的打擊,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隻是更加呆呆的看。
當何悠放開父親後,滿臉通紅的父親說了唯一一句我聽得懂的話:“我兒子在看呢!”說完,就被何悠擁進懷裏——又似乎像是父親自己鑽進去的。
“喂!小鬼!”何悠一掃剛才的憂鬱,換上一臉的不可一世,“知道我是誰嗎?”
從衝擊中緩過神來的我,想要惡作劇。於是仰起稚氣的臉,無邪的開口:“媽媽!”
結果,自然是某人鐵青了臉,另一個人笑岔了氣。
我終於看到了父親沒有心事、純粹的笑容,真得比琉璃更加美麗。
(結尾)
風,輕輕吹了起來。我的故事,講完了。
銀杏葉,飄飄搖搖的落到我頭上。未及拿開,一雙手一提我拂去。
抬眼,對上一雙滿是笑意的眼。如希臘雕塑般端正的臉上,漾開溫柔的笑。
“銀杏樹下的少年,總是故事的精靈。”一把優美的嗓音,隨風飄入耳中。
“想聽故事麽?”我問。
“如果你願意講給我聽。”
“隻要你願意聽,我會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愛情故事,一個關於我父親母親的故事。不過,你要請我喝一杯好茶。”我放下筆,輕輕的朝他笑。
“好啊。我請你喝一杯‘凍頂烏龍茶’。”
手,被他牽起。我想起了爸爸和“媽媽”,十指交纏的他們,手牽著手的我們。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完
番外《無題》
何悠成為我“媽媽”後很長一段日子,對於我,生活並沒有多大改變。
上班的何悠,在家的父親,上學的我。和母親在家時沒有太大的分別。隻不過,父親和母親在一起很少有交流,而冷漠的何悠與話很少的父親卻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何悠給我的印象是一個擁有酷酷外表的健談男性。但在以後的日子中,我才知道:他除了對於包括我們父子在內的極少數人以外,完完全全是萬年不化的大冰山一座。
幾乎沒有過客人的家裏,多了一對常客:堂叔淩冰和伊凡叔叔。他們的關係和父親與何悠一樣,是不能結婚的“夫婦”。堂叔像個小孩子,愛吵、愛鬧、愛撒嬌耍賴。伊凡叔叔很呱噪,而且有說不完的廢話。隻要他們一來,家裏總是熱熱鬧鬧的。
父親變了,家也變了。沒有改變的,隻有我。
我依然是那個聽話乖巧的念悠,依然是個安靜得像洋娃娃一樣的美麗孩子,依然是個懂事的小大人。唯一改變的事,我不再粘著父親。雖然父親對我的疼愛依舊,但我還是疏遠了父親。
清楚地記得那天夜裏,可怕的噩夢將我從夢境驅逐。
跑到隔壁——父親與何悠的臥室。已經到了門口,我停下猶豫要不要進去。
門,是虛掩著的,裏麵有輕微的說話聲。我輕輕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我呆立在原地:
裸著上半身的父親一位在同樣赤裸的何悠懷裏,父親的眼神是那樣嫵媚,我從沒見過父親如此美麗的樣子:微微飛紅的眼角,藍色的眼睛中漾著情色的味道。兩人深情的對視著、交談著,帶著滿足的幸福。他們的世界中,隻有彼此,其他的,全部不需要。仿佛擁有了對方,就擁有的世上的一切;彼此是對方的唯一,彼此是對方的一切。
我默默的退了出去,精神恍惚的回到了房間——我甚至於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間的。
剛才的一幕在我眼前揮之不去,當手上感覺到濕潤時,我才發現,淚水早已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來。抬起濕漉漉的手去拭,結果反而越抹越多。
鑽進被子裏,我嗚咽著。
風,吹著窗外的樹,發出可怖的聲音,令我恐懼。
“念悠,不要怕!念悠,不要怕!念悠……”我不斷的叮囑著自己,而口中說出自己的名字更無法抑製我的悲傷。咬住下唇,我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