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烈火丹心(上)
作者:苦海無邊      更新:2020-08-11 00:36      字數:3352
  哈爾濱春天的風很大,甚至刮得天昏地暗,黃塵蒙蒙,混沌一片。

  張牙舞爪的風魔肆虐了好幾天了,狂風卷起漫天沙塵打在人的臉上,像針刺一般痛。整個天空像是拉上了一條黃沙的幔帳,太陽早已沒了蹤影,昏天黑地的,咫尺之外什麽也看不見了,隻有耳邊響著風魔吹奏的讓人不寒而栗的警笛。伴隨而來的就是刺鼻的粉塵味,彌漫在戶外戶內,讓你無處可藏,隻有忍受的份兒。這個時候,反倒讓有些人覺得天下公平至極。

  一九八三年四月十七日這天,哈爾濱的東南風就很大,據說超過了八級。戰智湛和另外兩個籃球隊的男同學任天樂和鐵一丁,蹬著自行車每人馱著一個女生,頂著漫天的沙塵,呼吸著嗆人的汙濁空氣趕回學校。幸好是順風,三位男同學倒是省了不少的力氣,甚至有時根本不用用力,大風就會把三輛自行車吹得往前“嗖嗖”的跑。為了安全,三位男同學甚至不得不時常捏一下刹車。這要是頂著風,三個男同學就是累死也蹬不動自行車,隻能推著了。

  聽戰智湛講到這裏,王玉鳳好奇的插話道:“我說‘駱駝’,我倒是聽說過哈爾濱和北京似的刮起大風來,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可是……可是哈爾濱附近又沒有沙漠,刮起大風來至於像沙漠中的沙塵暴那麽恐怖嗎?……”

  戰智湛趴在病床上,眨巴了眨巴眼睛,沒有好氣兒的說道:“‘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俺不是‘唻懸’,哈爾濱附近是沒有沙漠,可春天‘前兒’刮起大風來,絕不比沙漠中的沙塵暴遜色。俺的同寢同學畢雲濤曾經賦詩一首,來形容哈爾濱春天刮大風的恐怖。這首詩俺至今還記得很清楚,‘黃塵翻滾虐冰城,遮天蔽日路蒙蒙,沙飛石走逞淫威,人逃畜躲難安寧。奈何風魔不束手,降妖還盼孫大聖,晴天朗日何時現,悲涼大地問蒼穹。’……話說回來,要是沒有大風,哈爾濱也不會遭受‘四一七’大火那麽慘重的損失。……不過小鳳大妹子,你就不能別‘叮吧’‘橫扒拉豎擋著’的嘛!……俺就剩半條命了,還趴在炕上給你講哈爾濱‘四一七’大火的故事,多不容易呀。你還不知道心疼人,‘叮吧’打斷人家的故事,咋那麽不禮貌!……”

  薑站長聽到這裏,點了點頭說道:“小戰說得並不誇張!……我最近看了一份國外關於‘沙塵暴’的資料。說是根據他們遙感衛星的監測結果,亞洲大陸的沙塵是可以橫越太平洋,到達美國中部地區的。顆粒稍大的沙粒,在地表作跳躍式運動,粗沙跳躍不起來,隻能在地麵滾動。沙塵和沙粒的運動是同時進行的,往往給人以天昏地暗的感覺,用群眾的話來說,叫做飛

  沙走石。……‘沙塵暴’都能橫越太平洋,到達哈爾濱也就不稀奇了。唉……這都是人類對大自然無止境的掠奪,大自然的報複呀。據文獻記載,曾經樹木成林,水草豐美的毛烏素地區,是匈奴人的理想家園,在不到兩千年的曆史變遷裏,承載了多個民族的足跡,也承載了作為人類肉食動物的牛羊駱駝等牲畜的腳印。唐初,六胡國昭武九姓開始在這裏濫牧,草原開始出現沙漠症候。但人類始終忘不了對這片土地的占有與開發,到了清代,毛烏素已經沙漠成型,劫掠成性的人類不得不遺憾地一次又一次惜別這方家園,無奈地後撤。……”

  聽戰智湛責備自己不懂禮貌,王玉鳳俏目一瞪,忍不住想再用四川話罵戰智湛一頓。可是當她看到身邊的薑站長也順著戰智湛說話,不得已,又把罵人的話憋了回去。以至於她胸脯急劇起伏,白皙的俏臉憋得通紅。

  薑站長見狀不由得覺得好笑,急忙微笑著對戰智湛說道:“小戰,你繼續講吧!……”

  “是!……”聽了薑站長的話,戰智湛的心中這才舒服了許多,接著講了起來。

  三台自行車剛拐過主樓,戰智湛忽然聽到呼嘯的大風中有人叫他:“嗨……戰智湛……”

  戰智湛急忙停住自行車,雙腿支在地上,舉目望去。隻見自己的輔導員老師兼籃球隊教練柳如煙笑吟吟的站在籃球館門前向他們招著手。學校保衛處處長“三寸丁穀樹皮”唐穹唐處長站在她身邊,與亭亭玉立的柳老師相比,極不相稱,顯得那樣滑稽。

  “柳老師……”六個學生見到自己的籃球教練,感到格外親切,不約而同的迎上前去。

  柳老師畢竟還兼著戰智湛的班主任,對他比較隨便,在向那五個男女學生打過招呼後,對戰智湛說道:“戰智湛,你幫柳老師個忙唄,找兩個有勁兒的同學,幫著保衛處的唐處長去正陽河把保險櫃拉回來……”

  戰智湛撓了撓腦袋,心有不甘的對柳老師說道:“柳老師,就保衛處這點兒破活兒,也得等著俺們出臭苦力呀?……”

  柳老師拍了拍戰智湛肩頭,笑道:“嗬嗬……不是幫柳老師嘛。麵子事兒!麵子事兒!……”

  也許是考慮到即將畢業,就要走向全國各地,有的也可能即將成為自己的同事,學校所有的老師都不願意惹大四的學生,都客氣多了。所以,柳老師並沒有強行給戰智湛下命令。

  “三寸丁穀樹皮”一臉媚笑的向戰智湛招呼道:“小戰同學,你好!又要辛苦你了!……”

  見到“三寸丁穀樹皮”,戰智湛從內心裏煩他,但又不好公開和學校的保衛處處長做對,於是嬉皮笑臉的戲虐道:“‘乖乖隆嘚咚

  ,豬油炒大蔥!’……拉個保險櫃又不是啥要緊的事兒,還得唐大處長親自出馬呀?……”

  “三寸丁穀樹皮”仰著臉,拉著戰智湛的手拚命地搖呀搖的,就像是見到很久未見的老領導般,滿臉媚笑著說道:“今兒個不是刮大風嘛,安全防火那可是頭等重要的大事兒。按照省市兩級防火部門的要求,老師們都到各個要害崗位上去了,嚴看死守,防患於未然。嗬嗬……就我是個大閑人。……”

  任天樂和鐵一丁、“新西蘭奶牛”、“蝴蝶迷”、鄭爽互相看了一眼,說道:“就這點兒事兒呀?……柳老師也太客氣了,還讓老戰找什麽人呀,我們一起去不就得了。……”

  “哦?……那好哇,你們願意嗎?……”柳老師笑吟吟的看了看其他幾個同學,見同學們都點頭同意了,就高興的說道:“嗬嗬……還是我的學生階級覺悟高!……在唐處長麵前我覺得老有麵子了。……”

  解放牌卡車載著學生們一路顛簸,向正陽河駛去。這時雖然已經是四月中旬,但呼嘯的春風吹來,還是讓人們感覺很冷的。當卡車剛拐到共樂街,戰智湛突然看到拐彎處的平房後麵騰起陣陣黑煙。戰智湛急忙喊鐵一丁:“丁丁,你個子高,你瞅瞅那邊啦是不是著火了?……”

  這股黑煙遠看像是一股妖氣在盤旋,灰蒙蒙的帶著一些猙獰。待戰智湛凝神去看,似乎又張著血盆大口,挾帶著濃煙與灼熱,夾雜著肆意妄為的呼嘯聲,還有讓人窒息的“嘎巴”聲,正在天際肆虐,而天地也似乎畏畏縮縮的躲避著這惡魔。

  車上所有人都向戰智湛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滾滾黑煙中,已經隱約可以看見竄起來的火苗。車上的人開始騷動了,眼看著風助火勢,火借風勢,越燒火苗越大。戰智湛急忙搶到解放車前麵的駕駛樓,用拳頭拚命的的猛砸著車頂,大叫道:“停車!……著火了!……”

  解放牌卡車“吱嘎”一聲,一個急刹車橫在了路上。車上的人拜刹車慣性所賜,都擁到了一起。“三寸丁穀樹皮”從副駕駛的車窗中探出頭來,向車上看著,臉色十分難看的訓斥道:“幹啥!幹啥!幹啥呀?……你們‘好目秧兒’的砸車幹啥呀?閑的咋的?……”

  見“三寸丁穀樹皮”這個時候還在耍處長的威風,戰智湛心中不禁有些慍怒,暗暗地罵道:“你他娘的跟誰‘急頭掰臉’的呀?你不知道俺們這是在幫你的忙嘛……”

  “唐處長你快看那邊,指定是著火了。……”沒等戰智湛的話說出來,同學們已經在車上七嘴八舌地嚷開了。“三寸丁穀樹皮”手一搭廂板,腳一點“噌”跳上車。他手搭涼棚,仔細看了看,身體往車廂板

  上一伏,一個翻身就跳下了車,鑽進了駕駛室。動作嫻熟,利落。

  卡車在“三寸丁穀樹皮”的指揮下原地調頭,在顛簸的馬路上飛快的向失火的地方疾駛。學生們起初站在車上,但狂風卷著沙石迎麵打到臉上,十分疼痛。卡車又顛簸得厲害,學生們急忙像一群小羊羔一樣,擠在一起,全部蹲下去。三個女生偶爾會因為強烈的顛簸,失聲尖叫一聲。卡車終於衝到離火場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學生們甚至都感覺到了洶洶的烈火烤得他們的臉火辣辣的疼。

  “三寸丁穀樹皮”第一個跳下車,一改往日那種猥瑣的表情,就像是在指揮自己的戰艦衝向敵艦,十分威嚴的大聲命令道:“同學們全體下車,都跟著我去救火!……”

  為防不測,卡車扔下學生向後急速退去。“三寸丁穀樹皮”扯著嗓子對學生們喊:“按我平時教給你們的法子救火,先救人後搶東西,大家別分開,保證自己的安全。聽見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