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滿門忠烈(下)
作者:苦海無邊      更新:2020-08-11 00:35      字數:9129
  鬼子小隊長帶著兩個小鬼子來到俺三姑的麵前,兩個小鬼子解開綁縛俺三姑的繩子,一個人拽著多處負傷的俺三姑的一條胳膊,拖到淺井一夫的麵前,扔到地上。人們關懷心切,一齊上去阻擋,“嘩啦”一聲,十幾個鬼子的“三八大蓋兒”頂上了火,刺刀尖都觸到了人們的衣服上。手無寸鐵的人們,被逼住了。俺三姑的臉色慘白,身體軟綿綿的,就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的趴伏在地上。

  戰智湛講到這裏,賀智民關心則亂,身不由己的站了起來,全神貫注地聽表弟講下去。……

  淺井一夫手中擺弄著俺三姑打光了子彈的兩隻駁殼槍,和顏悅色的“什麽什麽哇,什麽什麽噠”的“咦哩哇啦”一通,然後向給他做翻譯的那個鬼子兵做了個手勢。那個鬼子兵走到俺三姑麵前,哈下腰說道:“你瞅瞅你個‘小損樣兒’,還使兩把盒子炮!……太君問你了,你們八路‘苟苟俅俅’的把糧食都藏哪兒了?……說出來太君就給你‘紮古’、‘紮古’……”

  俺三姑抬起頭,狠狠瞪了這個鬼子一眼,沒有回答。淺井一夫冷漠的又一揮手,鬼子小隊長叫道:“高橋!……酒井!……山本!……出列!……”

  “哈依!……”三個鬼子應聲走出來,“咵”、“咵”、“咵”的跑到三個區小隊戰士麵前,持槍立正。三個身負重傷的區小隊戰士,本來垂著頭,這時卻抬起了頭,怒視著鬼子。

  鄉親們目無表情的注視著三個鬼子。鬼子小隊長“唰”的一聲拔出了指揮刀,高高的舉起,又吆喝了一聲:“予備!……”

  那個鬼子翻譯皮笑肉不笑的對俺三姑說道:“女八路。你還是‘麻溜利索兒’的說吧,不然的話,太君就把這仨八路當成練刺殺的靶子了!……”

  俺三姑倒坐在地上,用胳膊撐著一點力氣也沒有的身子,低著頭,一動不動。鄉親們頓時亂哄哄的騷動起來。那個鬼子小隊長將指揮刀用力向下一揮,叫道:“刺し!……”

  三個鬼子圓睜怪眼,殺氣騰騰的跨步向前。“呀!……”嚎叫一聲,“三八大蓋兒”長長的刺刀刺入了怒目而視的三個區小隊戰士的胸膛。

  鄉親們驚得目瞪口呆,幾乎忘記了呼吸。淺井一夫的嘴角露出一絲獰笑,又揮了揮手。鬼子小隊長帶著幾個鬼子兵如餓狼般衝向人群,鄉親們頓時又是一陣騷動。鬼子小隊長指著一個滿頭大汗,渾身篩糠的五十多歲的老漢,“什麽什麽嘶咪噠”的叫了一通,兩個鬼子撥開眾人,薅著老漢就往外拽。

  “爹!……”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莊稼漢叫了一聲,分開人群,衝了上來。

  “‘一邊拉姍著’去!……”一個鬼子罵了一聲,一槍托子把莊稼漢打翻

  在地。

  老漢嚇壞了,邊掙紮邊衝淺井一夫身邊的周善鄰叫道:“大侄子救命!……救命呀!……俺是你七叔周德發呀……”

  周善鄰丟掉煙蒂,幾步走到周德發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哦……真的是七叔呀。……那你就告訴太君,八路把糧食藏哪兒去了!……”

  周德發哆哆嗦嗦,哭喪著臉說:“大侄子,你知道你七叔的成分不好。……那八路藏糧食,哪能……哪能告訴七叔。……七叔……七叔是真的不知道……”

  “哦……你要‘強眼子’,俺就幫不上你了!……”周善鄰說著,衝那兩個鬼子努努嘴。

  一個鬼子一槍托子砸在周德發的膝關節處,周德發身不由己的“撲通”跪在地上。鬼子小隊長走到他麵前,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擦拭了一下指揮刀,然後將刀高高的舉起。周德發歎了口氣,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垂首待死。鄉親們十分緊張地盯著鬼子小隊長。!#愛奇文學i7wxm¥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慢著!……俺是三區抗日政府區長戰三妮,藏糧食是俺一手操辦的!……跟老百姓無關,你們放了他,要殺要剮衝俺來!……”俺三姑雙手奮力支撐住身體,斬釘截鐵的說道。她的聲音雖然有些嘶啞,卻是那麽震懾人心,這哪裏是從一個重傷之後的人嘴裏發出來的。

  “娘真是好樣兒的!……娘啊,兒子為您老人家感到驕傲!……”戰智湛講到這裏,賀智民忍不住打斷了表弟的故事。接著,他意識到了自己失態,急忙笑了笑,示意表弟繼續講。

  這時,周德發突然抬起了頭,圓睜老眼,那瞳孔中的恐懼居然不見了:“俺說太君呀,你們可千萬別聽這個老娘們兒的話。……她是周老四家的二兒媳婦,就是個瘋婆子,鄉親們沒有不知道的!……她要是八路的區長,那八路的區長就‘老鼻子’了,俺們都是區長了……”

  “就是!就是!……八路的區長早跑了,哪兒那麽多的區長……”人群頓時亂了起來。

  淺井一夫沒有咆哮,反而笑了,笑得那就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哈!哈!哈!……皆さんは八路!……一つ殘さずの銃殺!……機銃準備!……”

  土台上的三個鬼子“嘁哩喀嚓”的一頓忙活,一挺“野雞脖子”黑洞洞的槍口,險惡的對準了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人群一下子沉默了,但是人人都昂起了不屈的頭顱,那一道道噴射著怒火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淺井一夫。

  淺井一夫上嘴唇的小胡子一翹一翹的,動了真怒。他把手中的兩隻駁殼槍扔給身邊的一個鬼子,摘下雪白的手套,“唰”的一下拔出朝香宮親王所賜的軍刀來。

  “慢著!慢著!……住手!住手!……”眾人順著聲音望去,隻見馬友財和楊成彪兩

  個偽軍連長攙扶著一個身著長衫,手持拐杖的老者“跟頭把式”的匆匆而來。來人正是周善鄰的親爹周德芳老人。

  “爹,您咋來了!……這扯不扯……”周善鄰急忙迎上前去,攙住了老人。

  “呸!……誰是你爹!……跪下!……”老人怒不可遏,一拐杖打在周善鄰的腦袋上。周德芳老人昏花的老眼迅速掃過躺在操場中央的俺三姑,片刻也沒有停留。

  周善鄰不敢不從,低著頭跪在老人麵前。老人怒氣稍息,說道:“家門不幸呀!家門不幸!……老子問你,給你取名‘善鄰’是啥意思?……”

  周善鄰低頭答道:“爹給兒子取名‘善鄰’,是讓兒子與鄉親們為善……”

  “呸!……”周老先生氣的直哆嗦,用拐杖敲著兒子的腦袋罵道:“混賬東西!……虧了你還知道要與鄉親們為善,你卻這麽對待鄉親們,好狗還知道護三鄰呢!你個畜生不如的東西,老子花錢供你去黃埔軍校讀書,為的是啥?……還不是想讓你保家衛國,做一個當代的嶽武穆。可是……可是你卻不顧羞恥,當了漢奸。你……你還有臉回來!……”

  鬼子小隊長自然能聽明白周德芳老人說些什麽,他不由得惱羞成怒,拔出腰間的“王八盒子”,走到老人麵前,指向老人的腦袋,罵道:“バカなものだ!あなたの老八路……”

  “幹啥!幹啥!幹啥呀!……”滿臉絡腮胡子的楊成彪毫不畏懼,也拔出了“盒子炮”。

  “野郎!……謀反したいです!……”鬼子小隊長猖狂習慣了,除非見了真正的日本人,他還沒遇到敢對他動刀動搶的。他的槍口一轉,對準了楊成彪的腦袋。十幾個鬼子見狀,立刻“嘩啦”一聲,推彈上膛,舉槍瞄準了楊成彪。

  淺井一夫眼睛的餘光立刻發現,在場的幾十個偽軍推彈上膛,眼睛盯著楊成彪,做好了戰鬥準備。狡猾的淺井一夫可不想這個時候與偽軍發生火並,自己的人畢竟比偽軍少很多,真打起來勝負難料。嘿嘿,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淺井一夫急忙阻止了鬼子小隊長:“ちょっと待って!……小野君,どうしてそうに対応できる老人!……”

  說著,淺井一夫走到楊成彪麵前,笑嘻嘻的拍著楊成彪的肩頭說道:“楊さんは,我々は、バートナーシップ大東亜共栄の友人は,銃を友人のではない。……”

  “哈依!……”楊成彪急忙哈了哈腰,關上駁殼槍的大機頭,插回殼內。

  淺井一夫不再理睬楊成彪,走到周德芳老人麵前,行了一個標準的日式鞠躬禮,用標準的漢語笑容可掬的說道:“老人家,我是淺井一夫,是您兒子的朋友。……在我們大日本,是最講究孝道的。……‘百善

  孝為先’嘛。嗬嗬……”

  周老先生哪裏知道麵前的這個“二鬼子”是個笑裏藏刀,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既然人家客客氣氣的講“孝道”,自己也不能失了禮數呀。周老先生似乎有意賣弄,拱手一揖後,用日語說道:“もともとは淺井さん。丈夫早年先に追隨した首相は,日本に渡っ求取救國區民の真意は。今,日本の友達が多い。私の息子の教訓を,淺井さんは気にしない?……”

  淺井一夫可不想讓周德發老先生在這裏“嘚啵”起來沒完。他笑得眼睛都沒了,說道:“原來是老前輩!……晚輩還有些公務,請老前輩隨意,晚輩自當登門叩頭。……”

  淺井一夫不想讓周善鄰的偽軍待在這裏礙事,他拉起周善鄰,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周桑,你送老人家回家,再讓你的人負責莊子外圍的警戒!……”

  “謝謝淺井太君!……”周善鄰是從心裏不願意再待在這裏,鬼子要是真的喪心病狂了,殺害鄉親們,自己勸是勸不了的,強行阻止那就等於造反,還真的為難了。周善鄰順水推舟,給淺井一夫敬了個禮後,讓馬友財集合隊伍,趕緊攙著老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周老先生臨走還不忘了對淺井一夫天真的說道:“淺田さん,ごらんください丈夫薄麵大切に,これらの同郷の人たち……”

  淺井一夫的肚皮都要氣破了,但他還是強裝笑臉,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躬身送走周老先生。他一轉過身來,眾人發現淺井一夫郎當個臉子,臉色比誰搶了他老婆還難看。眾人預感到大難臨頭了,紛紛緊張起來,往一起靠了靠。

  淺井一夫急了,他怕夜長夢多,如果激起周善鄰的偽軍嘩變,就得不償失了。要快刀斬亂麻,以雷霆萬鈞的手段解決周莊的問題。就算找不到八路軍那三萬多斤公糧,他也想好了怎麽向一木聯隊長交代。嘿嘿,不是還有周善鄰這個“王八犢子”頂杠呢嘛。

  淺井一夫揮手叫過來鬼子小隊長小野,“急頭掰臉”的一通“什麽什麽嘶咪噠”,小野聽得連連哈腰,一口一個“哈依!……”

  很快,兩個鬼子架起俺三姑,拖到淺井一夫麵前。淺井一夫強忍怒氣,又是一頓“什麽什麽哇,什麽什麽噠。”接著,對那個鬼子翻譯一擺手。

  戰智湛講到這裏,賀智民似乎有點緊張,他勉強控製住自己,聽表弟繼續講下去。……

  那個鬼子翻譯用一隻小手指頭摳了一下鼻孔,將‘鼻嘎吧’彈出去之後,對俺三姑溫和地說道:“我說小娘們兒你可別‘賽臉’呀,還是‘立個整兒’的說了吧。你要說了,皇軍有賞!保證你這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嘖!嘖!嘖!……管咋的,你一個二十多歲的

  女人,正是花朵似的,死了多可惜了的!……我知道你是讓八路‘忽悠’了,才走上邪路。……”

  俺三姑輕蔑地瞅了鬼子翻譯一眼,嘲笑地說道:“你倒是叫俺說啥呀?……”

  鬼子翻譯一聽有門兒,急忙湊上前來,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就說一說糧食藏……”

  俺三姑瞅著鬼子翻譯湊過來那張醜陋的臉,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唾沫,大罵道:“呸!……你個‘王八孫子揍地’!……糧食是俺藏的!你就死了心吧,不用想得到一粒糧食!……”

  鬼子翻譯倒退了兩步,惱羞成怒,伸袖子擦了一下臉上的唾沫,端起“三八大蓋兒”,挺著泛著陰冷青光的刺刀就要捅俺三姑。俺三姑不屑的一笑,閉上了美麗的眼睛。

  “ちょっと待って!……”鬼子小隊長小野製止了鬼子翻譯。小野走到俺三姑麵前,狼一樣凶狠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俺三姑,“什麽什麽哇,什麽什麽噠”的吼叫了一通。

  一群鬼子立刻衝進人群,在一片哭嚎叫罵聲中,拉出來十個老百姓。這十個老百姓男女老幼都有,被鬼子一頓槍托子打倒在地。

  鬼子翻譯冷笑道:“咋樣呀,戰區長?……皇軍寬大為懷,現在說還來得及。不然的話,嘿嘿……這些老百姓‘整個浪兒’可都是你‘禍害’死的!……”

  俺三姑猶豫了,為了那三萬斤公糧,她自己可以毫不畏懼的去死。可是這些老百姓是無辜的呀,自己身為抗日政府的區長不能保護他們,卻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殘殺,這……

  突然,周德發的兒子周善潤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大聲說道:“戰區長,你不能說!……咱們山東人生來就剛直不阿,頭可斷,血可流,絕不能幫著這幫……”

  “野郎!……”小野怒不可遏,拔出“王八盒子”,“呯”的一槍打在周德潤的額頭。周德潤,這個生長在富庶之家的青年,自幼就接受“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等教育,為人謙和,生性懦弱。但是在關鍵的生死關頭,卻表現的那樣大義凜然、視死如歸。

  “兒呀!……”隨著鄉親們驚恐至極的尖叫聲,周德發慘叫一聲,向兒子的遺體撲去。但是隨即就被一個鬼子一槍托子打暈在地。小野猙獰的把手中還冒著青煙的“王八盒子”一揮,十幾個鬼子舉起“三八大蓋兒”,對著躺在地上的老弱婦孺一頓亂刺。頓時,慘叫連連,讓人如同身臨地獄。十位無辜的老百姓的鮮血染紅了學校的操場。

  賀智民聽戰智湛講到這裏,目光如炬的雙眼如欲噴出火來,一雙蒜缸大小的拳頭握得“咯吱吱”直響。……

  人們掩麵嗚咽著,既心傷親人的不幸,又痛恨鬼子的殘暴。俺三姑垂著頭

  ,緊閉雙眼,搖搖欲墜。如果不是兩個鬼子用力架住她,俺三姑恐怕早就癱倒在地了。忽然,周德發悠悠醒來,他爬起身,麵對親人的鮮血,沒有再哭嚎,反而平靜的對鄉親們說道:“鄉親們吶,咱們這些親人先走了!……人死為大,咱們跪拜跪拜他們,願他們一路走好,早日托生,咱們這些老少爺們兒隨後就來!……願他們托生成八路軍,早日殺回來,給咱們報仇!……”

  “野郎!……”小野又罵了一聲,舉槍就要打死周德發,卻被淺井一夫製止了。

  “嗚……八路軍呀,快回來吧,給俺們報仇呀!……”人們嚎啕痛哭起來,隨在周德發身後,紛紛跪倒在地,叩拜慘死的親人。

  聽戰智湛講到這裏,賀智民再也忍不住了,他虎目含淚、虎軀微顫。……

  淺井一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既心驚,又有一絲害怕,更感到絕望。他心驚的是這些中國老百姓為什麽這麽悍不畏死,和自己朝鮮民族的氣節何其相似。他害怕的是自己加入日本國籍,幫著日本人殘殺中國人會有什麽下場?他感到絕望的是他的感覺,中華民族是不可能戰勝的!但是,淺井一夫隨即把心一橫,“咦哩哇啦”的又叫了一通。

  鬼子翻譯又對俺三姑說道:“瞅見了沒有?這些老百姓的死就是你造的孽!……你要是再不說,就把你扒的‘光腚啦差’的,看你往後還咋做人!……”

  眼見俺三姑倔強的一仰頭,鬼子們瘋狂地向她撲去,剝光了她的衣服。俺三姑全身綿軟無力,無力掙紮,隻能一任鬼子在她麵前肆虐。她缺乏營養、幹枯的黑黃柔發散亂地披到臉上,嘴裏緊咬著一綹帶血的長發。人們似乎停止了呼吸,兩眼緊盯地麵,看也不敢抬頭看一眼。俺三姑一挺胸,她那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朝霞般的紅暈,驕矜無畏的神彩。她竭盡全身的力氣喊道:“父老鄉親們,抬起頭來看著俺!……俺戰三妮是你們的閨女,是你們的姐妹!……俺就是光著身子來的,現在光著身子走,沒啥‘抹不開’的,別讓鬼子看咱們的笑話!……老少爺們兒們,還記得俺教給你們的《國際歌》嗎?……”

  接著,俺三姑用她那柔潤又帶些由於憤怒、傷病而沙啞的嗓音,唱出沉重、豪邁而又悲壯激昂的歌聲:“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賀智民淚水長流,強壯的身軀劇烈的顫栗著。但他緊咬牙關,就是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的罪人……”人們就像平日站在操場上一樣,眼望著土台子上打著拍子的俺三姑,唱起了勞苦大眾自己的歌。唱歌的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大。

  淺井一夫氣得臉都變了形,他見自

  己的部下有些驚慌不知所措,知道必須當機立斷。他惱怒的一伸手,抽出了朝香宮親王賜給他的軍刀,猛然舉起。隨著一道雪亮的寒光,俺三姑慘叫了一聲,歌聲戛然而止。俺三姑的肚子被砍開了一條碩大的傷口,腸子立刻湧了出來,鮮紅的熱血噴了淺井一夫一身。俺三姑麵對鬼子的屠刀,隨即又拚盡最後一點力氣,又把《國際歌》聲送出喉嚨:“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悲戚的《國際歌》聲震蕩著血紅的齊魯大地,群山發出淒愴的共鳴!俺三姑胸膛鮮紅的熱血,和悲壯的《國際歌》聲一起向外迸發!鄉親們都驚呆了,他們忘記了悲泣,忘記了恐怖,忘記了唱歌。隻是圓睜被仇恨的火焰燒炙的通紅的眼,怒視著殘暴的鬼子。

  小野走上前來,用軍刀挑起俺三姑還在不斷蠕動的腸子,拽了出來。兩個日本兵拚盡全力架住渾身顫抖的俺三姑,防止她跌倒。小野找到了俺三姑的子宮,一刀切了下來,獰笑著對身後的兩個鬼子兵說道:“戸は,彼女の頭の上を彼女はどう歌う!……”

  兩個鬼子兵毫無人性的狂笑起來,他們把俺三姑的子宮用力套在俺三姑的頭上……

  賀智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撲通”一下跪倒,匍匐在地,號啕痛哭起來:“娘啊……娘!……你死的太慘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就在這一瞬間,戰智湛仿佛聽見了全世界崩潰的聲音。他慌了,急忙搶上前去跪在表哥對麵,扶住表哥的胳膊,泣不成聲地不知說什麽才好:“哥!……哥!……哥!……”

  賀智民似乎沒有聽到戰智湛的話,就像他母親那樣高昂著不屈的頭顱,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喊出了《國際歌》:“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賀副司令,你怎麽了!……”賀智民的警衛員小李子猛然聽到自己的首長如狼嚎似鬼泣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急忙和幾個幹部戰士衝進了賀智民的辦公室。

  賀智民知道自己失態了,一個老偵察兵的心理素質怎麽會這樣脆弱?他頭也不抬的擺了擺手,說道:“我沒事兒,你們出去!……”

  小李子和幾個幹部戰士麵麵相覷,又看了一眼同樣是淚流滿麵的戰智湛,不知道這個吊兵是怎麽把首長惹成這樣?但是,首長的命令又不能不執行,他們隻好滿臉問號的離去。

  戰智湛把表哥扶到椅子上坐下,十分關切的望著表哥。隻見他眼睛緊閉著,牙齒用力咬著自己的拳頭,竭力控製著自己激動的情緒。許久,賀智民這才睜開眼睛,無神的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般幽幽地說道:“娘啊!……理想的實現有兩種方式,一是我實現了理想

  ,二是理想通過我得以實現。……您老人家為了實現‘英特納雄耐爾’的理想,犧牲得這麽英勇。兒子指定不給您老人家丟臉,您老人家未竟的理想還有兒子,還有孫子!……”

  忽然,賀智民又像是回到了現實中,對表弟說道:“哦……兄弟,你接著講!……”

  “俺……還講?……”戰智湛有些為難,但看到了表哥堅定的表情,隻好繼續講下去。

  “老少爺們兒們,反正沒好了,跟小鬼拚了!……”人群中不知是誰猛然高呼了一聲。

  “給戰區長報仇!……”鄉親們“呼喇”一下站了起來,衝向鬼子的槍口!

  “機銃射撃!……”淺井一夫的指揮刀一揮,怪叫了一聲。土台子上的“野雞脖子”立刻吐出了噬人的火舌。……

  講到這裏,戰智湛已經是熱淚盈眶了。賀智民還是冷靜不下來,顫聲問道:“這麽多無辜的老百姓都……都死了?……”

  戰智湛點了點頭,沉重的說道:“是的!……連俺三姑和三個區小隊戰士在內,‘攏共’一百七十九口人命呀!這就是‘高麗棒子’欠下的血債!……他們屠殺了無辜的老百姓,還縱火焚燒屍體,毀屍滅跡……”

  賀智民擦了一把眼淚,有些哽咽的問道:“這幫十惡不赦的家夥滅絕人性,也太殘忍了!那……那罪惡……罪惡滔天的‘淺井中隊’後來咋樣了?……”

  戰智湛冷笑了一聲說道:“嘿嘿……‘周莊慘案’把膠東軍區司令員許世友許司令徹底激怒了。……小日本鬼子對膠東的掃蕩結束之後,‘淺井中隊’‘揚了二正’的跟沒事兒人似的,還準備去煙台乘船回遼東呢。……許司令接到情報後,調動了四、五個團的主力部隊對‘淺井中隊’圍追堵截,嚴令不得放‘淺井中隊’回遼東。哪個部隊放跑了‘淺井中隊’一個人,軍政主官提頭來見!嘿嘿……許司令下了這麽嚴厲的命令,‘淺井中隊’還能往哪兒跑?……要說也該著,小日本鬼子對膠東根據地四十天的掃蕩雖然結束了,可是參戰的小鬼子內田銀之助少將的獨立混成第五旅團主力,柳川悌中將的第五十九師團一部,奧村半二少將的獨立混成第六旅團一部,林芳太郎少將的獨立混成第七旅團一部都還沒返回駐地呢。‘淺井中隊’要是一門心思回遼東,咱八路軍還真攔不住他。……偏偏土橋次郎中將那個老鬼子,嫌這次掃蕩沒達到消滅咱膠東八路軍主力的目的,要趁這機會把咱八路軍主力引出來,一舉消滅,就讓‘淺井中隊’在牟平那一拉溜轉悠。嘿嘿……看出來了,‘二鬼子’就是‘二鬼子’,咋的也變不成親兒子。……不是有句‘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的老話嘛,冥冥之中似乎

  自有天意。也不知道‘淺井中隊’的‘點兒’咋那麽‘背’,偏偏在剛剛發生慘案的馬石山和俺三姑父的十六團二營遭遇了。……自古‘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戰士們一聽對麵就是在周莊屠村的鬼子‘淺井中隊’,眼睛都紅了。還沒等‘淺井中隊’把隊伍擺開,就端著刺刀,揮著大片兒刀嗷嗷叫著衝上去了。‘淺井中隊’雖然是一個一百八十人的標準日軍中隊,光歪把子就有九挺。可是,‘一人拚命,百夫難擋,萬人必死,橫行天下!’……二營那是三四百號人拚命呀,盡管也傷亡慘重,可不到一頓飯功夫就把‘淺井中隊’打慫了。剩下二十幾個‘高麗棒子’想投降,嘿嘿……就算俺三姑父‘這前兒’想講政策,可三個連長都殺紅眼了,領著頭衝上去,大刀片子‘嘁哩喀嚓’一頓亂剁,全部了賬!……”

  “痛快!……”戰智湛口若懸河的講到這裏,賀智民忍不住大聲叫好。接著,又咬牙切齒的問道:“那個罪魁禍首淺井一夫呢?……”

  戰智湛回答道:“淺井一夫?嘿嘿……他在肉搏中被俺三姑父仝鎮山砍了狗頭!……”

  “哦……後來呢?……”親生母親的仇是由親生父親親手所報,賀智民沒什麽遺憾了。

  戰智湛沒有去想表哥什麽時候和自己聽故事一個習慣了,而是雙眼無神的望著表哥,說道:“後來?……後來周德芳老人感覺愧對慘死的一百七十九位鄉親,懸梁自盡了!……”

  “啊?……”賀智民對周德芳老人這種悲慘的結局,似乎心理準備不足,他驚呼了一聲問道:“那……那個周……周善鄰呢?……‘淺井中隊’沒漏網的?……”

  戰智湛望了一眼表哥後說道:“周善鄰?……說起周善鄰來,有點複雜。淺井一夫上一木正雄那個老鬼子那旮遝告了周善鄰一狀,說他破壞了搜剿八路軍公糧的計劃,還準備嘩變。……一木正雄那個老鬼子勃然大怒,先繳了周善鄰留在牟平縣縣城看家的偽軍八連的槍,把一百多號人都送到日本島做苦力去了。……幸虧八連有一個偽軍跑了出來,找到了周善鄰報告了這個消息。周善鄰不敢回牟平縣縣城,正猶豫著呢,一木正雄老鬼子派出來找他的一個中隊的鬼子找到了他,一個衝鋒就把周善鄰的兩個連打‘嘩啦’了。……周善鄰帶著十幾個人逃了出來,給許世友許司令寫信,想投八路。可許司令不允許,並命令抓捕周善鄰交掖縣人民公審。……周善鄰的‘點兒’也不知道咋那麽‘背’,國民黨的軍統因為‘周莊慘案’,把周善鄰列為‘鋤奸’的對象,滿世界的抓他。陰差陽錯的是周善鄰讓俺爹給逮著了,捅了他一百七十九刀,說是給周莊慘死的一百七十九位鄉親們報仇!……聽說‘淺井中隊’有一個人漏網,這個人就是那個鬼子翻譯,他的朝鮮名字叫樸英植……”

  “報告!……”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不識時務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