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滿門忠烈(上)
作者:苦海無邊      更新:2020-08-11 00:35      字數:8606
  戰智湛和“禦貓”押著俘虜跟“前指”敵工部宋部長交接完之後,就急著去見賀副司令。

  在南疆前線見到高升的老領導,偵察兵們很興奮,“嘰嘰呱呱”的問這問那問個不停。賀副司令顯然也很激動,他滿臉堆笑不厭其煩的回答自己的這些部下提出的每一個問題。

  和老領導嘮的差不多了,“禦貓”笑眯眯的說道:“賀副司令,這一次我們又在您的直接領導之下幹越南‘猴子’了,真高興!……您看您又進步了,是不是得請我們喝酒呀?……”

  賀副司令連連點頭,笑眯眯的說道:“中!中!中!……請同誌們喝酒那是必須的!……不過,今兒個是不行了。一會兒你們還有個任務,就是‘捎帶腳兒’送幾位軍區的文工團員去54013部隊慰問演出。……喝酒的事兒我一定找機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嘛。你們是不是還沒逛過縣城呀?……我讓偵察處找個人領你們去逛一逛,你們也算是從山溝裏來‘大城市’一趟,別白來呀!……”

  在偵察兵們的笑聲中,賀副司令喊來了警衛員小李子,囑咐小李子帶偵察兵們去偵察處找李處長,讓李處長安排人帶偵察兵們去逛街。

  偵察兵們隨著小李子“嘻嘻哈哈”的走出門去。戰智湛在賀副司令對麵的椅子上坐得筆直,忐忑不安的揣測著賀副司令找自己幹什麽。他忽然發現賀副司令鷹一樣銳利的眼睛,今天和往日有點不一樣,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投射出來的似乎是近似一種溫柔的慈祥。

  賀副司令就像是第一次見到戰智湛,端詳了他半晌這才說道:“我這次去北京總部領受任務,見到了二部的曾副部長……”

  戰智湛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他沒敢接話,聽賀副司令繼續講下去:“小戰,你爹叫戰大鵬?……”

  戰智湛又緊張了,他預感到將有大事情發生,但肯定不會是壞事情。戰智湛點了點頭。賀副司令似乎是看出了戰智湛很緊張,就微笑著說道:“小戰,你別緊張!……戰三妮是你親姑姑吧?……”見戰智湛又是頻頻點頭,接著說道;“戰三妮那是我親娘呀!……”

  猶如晴天霹靂在戰智湛的腦袋上炸響,他頓時感覺到腦子“轟”、“轟”亂響,本能的“唰”的一下站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賀……賀副司令就是……就是俺春桃娘抱出來的……抱出來的那個……那個俺三姑的……俺三姑的兒子?……你就是……你就是……”

  賀副司令平靜的說道:“是的!……我原來的名字叫做戰智民,是我爹仝鎮山為了紀念我娘給我起的名字。我是你的親姑舅表哥呀!……你坐下,咱哥兒倆慢慢嘮……”

  “禍不妄至,福不徒來。”這句出自《史記

  ·龜策列傳》的名言,戰智湛是深以為然的,意思是說“災禍不會胡亂發生,幸福不會徒然到來。”絕不相信天上掉餡兒餅的事兒,自己現在突然跳出來一個這麽大官的親姑舅表哥來,不知道是福還是禍。戰智湛頓時就感覺自己的腦袋瓜子一片空白。

  賀副司令接著說道:“我原來隻知道我的親爹、親娘都是革命烈士,可是就是後來的爹娘也說不清楚他們是咋犧牲的。……直到我這次去北京總部領受任務,見到了二部的曾副部長,嘮了起來,這才知道曾副部長和戰家有這麽深的淵源。……這才知道把我救出周莊的春桃姨就是我後來的舅母,這才知道你就是我的親姑舅表弟。……曾副部長還對我說,你是他的人,讓我在實戰中注意培養你。……”

  戰智湛一聽賀副司令說出這個天大的秘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賀副司令……”愛奇文學i7wxm…¥最快更新

  賀智民一擺手,很堅決地說道:“兄弟,在正規場合你可以這麽稱呼。……沒人‘前兒’你就叫我表哥吧。不然的話,顯得咱倆挺生分的!……”

  戰智湛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的微笑道:“那……那就中吧!……”

  賀智民和戰智湛又嘮了一陣子家常,互相說了一番家庭情況之後,又把話題轉了回來:“我曾經問過曾副部長,我的親爹親娘是咋犧牲的,曾副部長也說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我的親娘戰三妮和周莊的一百七十八口子父老鄉親‘一塊兒堆兒’埋在周莊的西大崗子。……曾副部長還說你知道我親爹親娘是咋犧牲的?……”

  戰智湛點了點頭,十分沉痛的說道:“是的!……俺三姑是在一九四二年年底,日本鬼子對膠東抗日根據地進行‘拉網合圍’式‘大掃蕩’時,被‘高麗棒子’殘殺的!……”

  賀智民皺了皺眉頭,問道:“‘高麗棒子’?……這裏邊啦咋還有‘高麗棒子’?……”

  賀智民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壯烈犧牲這件事,在當時一定是一件很轟動的事兒。其情節一定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了。他睜著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時就像個很乖的小學生,在聽自己的老師講課。

  戰智湛見狀,有點受寵若驚,但他又怕表哥誤會自己對朝鮮人有偏見,就先解釋道:“朝鮮人打小鬼子‘那前兒’也有‘好夥兒’和‘壞夥兒’的區別,像一個叫金勳的黃埔軍校畢業的紅軍優秀將領,就是朝鮮人,他在紅軍中的名字叫畢士梯。他在一九二〇年的‘琿春事件’中,就率領一個連,參加了龍縣青山伏擊戰,還擊斃了日軍加納聯隊長呢。……還有,八路軍中的好多朝鮮人,都是‘好夥兒’的,是專打小日本鬼子的。……”

  對於朝鮮人參加抗戰的史實,賀智

  民自然知道的很多。在抗日戰爭時期,確實有不少朝鮮族同胞加入到抗日的隊伍中來。他們奮勇作戰、英勇殺敵、血灑疆場。在著名的“八女投江”烈士中,就有朝鮮族同胞安順福和李鳳善烈士。她們和其他六位戰友一起,高唱《國際歌》,毫不遲疑的投身烏斯渾河之中,為中華民族的解放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獻出了她們年輕的生命,寫下“八女投江”的壯麗篇章。

  賀智民笑了笑對表弟說道:“哦……這個我知道。……殺我親娘的那些朝鮮人是‘壞夥兒’的,他們都是些啥人呢?……”

  據史料記載,日本吞並了朝鮮半島之後,限於日本本島的兵力資源有限,就開始強征朝鮮人加入日軍。“九一八”事變之後,關東軍在東北集結重兵,時刻準備南下入侵中國內地,北上入侵蘇聯。日本人長期學習中國古代的軍事思想,特別是關東軍深諳“以夷製夷”的謀略,不僅在東北扶植了“偽滿洲國軍”傀儡部隊,還建立了專門的朝籍日軍。據日本厚生省統計,二戰中,朝籍日軍共有二十四萬之多,其中二萬多人戰死。朝籍日軍主要在關東軍中服役,如早期的關東軍朝鮮混成旅團,就在日軍的命令下,參加了進攻中國抗日名將馬占山的“江橋戰役”。而駐守中蘇邊境的關東軍江原道大隊,因士兵全部來自朝鮮江原道才得此番號。太平洋戰爭爆發後,這些朝籍士兵又隨關東軍主力一同被調往太平洋地區與美國作戰。戰後,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列為B、C級戰犯的有148人,其中23人被判處死刑。

  戰智湛簡單說了從家鄉的寶叔嘴裏知道的朝籍日軍的來曆之後,賀智民點了點頭,說道:“哦……東北抗日戰爭‘那前兒’就有朝籍日軍,這個史實確很少有人提起。……雖然這些朝籍日軍助紂為虐,死有餘辜。但是……但是有時候想起來,也怪可憐的。……這些戰死的朝籍日軍不僅進不了小日本臭名昭著的‘靖國神社’,而且二戰結束後,朝鮮半島的朝鮮人多數脫離了日本國籍,而朝鮮籍戰犯仍以‘日本人’之名科以刑法執行,繼續拘禁於日本東京的巢鴨監獄,最後一名囚犯是在一九五七年岸信介內閣時被釋放的。……這些朝籍日軍被釋放後,日本政府以這些人喪失了日本國籍為理由,不符合領取‘戰傷病者、戰歿者遺族援護法’、‘恩給法’等撫恤補償金的條件。一九六五年,日韓條約締結後,日本政府又以‘補償問題全部解決’為理由不給予補償。……”

  “嘿嘿……這命賣的,把命都賣給人家了,臨末了都不知道是誰家的鬼!……”戰智湛嘀咕了一句,接著對賀智民笑道:“賀……這個,這個表哥,你說這些‘高麗棒子

  ’真怪,都說他們比咱們中國人還恨小日本鬼子!……這是可以理解的,且不說小日本幾次侵略朝鮮,小日本鬼子連他們朝鮮民族最尊敬的明成皇後都虐殺了,他們能不恨小日本嗎?……”

  “明成皇後?……明成皇後是咋回事兒?……”這次賀智民是真的不知道了。

  還好,戰智湛沒有擺出一副老師的架子,他笑了笑說道:“俺也是念大學‘那前兒’聽俺的老師說的。……明成皇後是朝鮮近代史上的女政治家,本名閔茲映,本貫驪興閔氏。明成皇後生前並不是‘皇後’,而是大清帝國屬國朝鮮國的王妃,因為藩屬國君主的正妻隻能稱‘妃’。她是朝鮮王朝高宗李熙的王妃,驪興閔氏外戚集團的核心人物,十九世紀末朝鮮的實際統治者。由於一八九五年一月朝鮮高宗的稱號晉升為‘大君主’,王妃這才隨之晉升為‘王後’。‘王後’也是她最高的頭銜,因此,曆史上通稱為‘閔妃’。……”

  “那……那‘閔妃’又咋惹著小日本鬼子了?……”賀智民有點驚訝表弟的博學了。

  戰智湛笑了笑,絲毫沒有嘲笑表哥的意思,他也不敢。隻是老老實實的講述道:“‘閔妃’鼓勵高宗李熙采取開化政策並引入日本勢力,在朝野扶植親信,任用親族出任要職,排斥大院君勢力。……‘閔妃’在與大院君爭權的過程之中與親日的開化派勢力漸行漸遠,偏向親華,多次利用清朝勢力掃除政敵以求掌權。……甲午戰爭之後,遭親日開化派奪權而失勢的‘閔妃’欲轉與俄羅斯合作對抗日本,因而引發一八九五年十月八日的‘乙未事變’,日本公使三浦梧樓策劃日本浪人及亂軍入侵景福宮,於乾清宮殺害‘閔妃’,焚毀其遺體,並脅迫高宗廢她為庶人,直至兩年後一八九七年,高宗李熙改國號為‘大韓帝國’,自稱皇帝,才將‘閔妃’複位並追諡為‘明成皇後’,厚葬於漢城東郊清涼裏的洪陵。由於明成皇後早期主張開放,後期力抗日本並身死殉難,故深受後世韓國人民的尊崇。……”

  賀智民不屑的說道:“嘿嘿……這幫狗娘養的小日本鬼子真他娘的壞!……”忽然,賀智民覺得話題扯遠了,又拉回了話題:“那……那膠東那兒哪兒來的朝籍日軍呢?……”

  戰智湛撓了撓腦袋,笑道:“日本鬼子戰線太長,就那麽點兒兵,哪裏夠用。所以前線一旦吃緊,就會把關外的關東軍調到關裏,支援關裏的小鬼子作戰。……聽說,日本侵華老兵歸國後集體寫了一本書,叫做《三光作戰》,裏邊啦就記載了一九三七年南京城破,第一波登上城頭的日本鬼子就是‘高麗聯隊’。進城後,第一個開始殺人的也是這個‘高麗聯隊’。而且,

  這個‘高麗聯隊’殺人的手段最為凶殘,殺人最多。……俺三姑犧牲‘那前兒’是掖縣抗日政府三區的區長。……‘高麗棒子’殺害俺三姑那年,是日本鬼子大舉掃蕩山東膠東抗日根據地。是小日本鬼子駐華北方麵軍最高司令官岡村寧次親自偷偷跑到煙台部署的,由小日本駐山東第十二軍司令官土橋次郎中將指揮。……由於日本鬼子兵力不足,駐紮在遼寧的日本關東軍出動了一個聯隊,在煙台登陸支援山東日軍。這個日軍聯隊中有一個由朝鮮人組成的‘淺井中隊’,中隊長的名字叫做‘淺井一夫’,這個惡魔的朝鮮名字叫做玉珠鉉。……”

  玉珠鉉生於日本統治下的朝鮮平安南道江西郡,和被稱為“朝鮮戰爭活化石”的韓國陸軍成長的標誌性人物白善燁係同鄉。玉珠鉉早年隨父母移民至中國的遼寧,父母給他取了一個日本名字叫“淺井一夫”。一九三八年,“淺井一夫”畢業於偽滿洲國“奉天中央陸軍訓練處”,是韓國第三任、第五屆至第九屆總統樸正熙,以及白善燁的學兄。

  接著,戰智湛給賀智民講起了抗日戰爭時期山東膠東抗日根據地那段悲壯的曆史。……

  天麻麻亮了,被日本鬼子的掃蕩部隊追得拋家舍業,在山裏邊轉悠了好幾天的周莊的老百姓們正在家裏香甜的睡著。淺井一夫站在山頭上,手扶著因為在南京大屠殺中“作戰勇敢”,朝香宮親王親賜的戰刀,望著夜色籠罩下寂靜的周莊,他的計劃正在一步一步的實現,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詭譎的笑容。

  淺井一夫已經做好了作戰計劃,現在是該展開攻擊的時候了!兩天前,當他的“淺井中隊”進入空無一人的周莊時,他就製止了自己的部下要燒毀老百姓的所有房子。他要留下這些房子,企圖引誘老百姓返回自己的家園,到那時再來一個回馬槍。目的就是要完成一木正雄聯隊長交給他的任務,找到八路軍藏在周莊的三萬多斤公糧。八路軍藏的糧食隻有藏糧食的八路軍,或者是幫助八路軍藏糧食的老百姓才知道呀。嘿嘿,在山東的皇軍和皇協軍也得吃飯呀。這一點,讓淺井一夫有點看不起駐紮在山東的日軍。他感到很不解,這是怎麽混的呀,連吃飯都成了問題。還得下鄉掃蕩,搶老百姓的糧食以資軍需,和自己在滿洲駐軍及時的供應真的沒法比。

  周莊,是八路軍三區區政府所在地,這裏的老百姓都被共產黨給赤化了,必須實行堅決的“三光政策”,絕不留禍根。淺井一夫實在有點想不明白,共產黨究竟施了什麽魔法,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居然死心塌地的跟著共產黨走,就算是毀家舍命也在所不惜。唉,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淺井一夫衝正在用望

  遠鏡觀察周莊動靜的偽軍營長周善鄰叫道:“嗨……周桑!……”

  周善鄰,一九一八年生人,周莊本地人,是周莊開明士紳、八路軍掖縣抗日政府參議周德芳的獨生兒子。周德芳晚年得子,對這個兒子極為寵愛,但是,他對周善鄰的教育也極為嚴厲。周善鄰黃埔軍校十五期畢業,一年前被上司裹挾,投降日軍當了漢奸,現任偽軍第八混成旅少校營長。聽到淺井中隊長叫自己,周善鄰急忙跑過來。可是沒跑幾步,就差一點被地上的一具屍體絆了個跟頭,那是剛剛被殺害的八路軍三區區小隊哨兵的遺體。

  周善鄰氣呼呼的踢了一腳那具屍體,跑到淺井一夫身邊,點頭哈腰的說道:“太君……”

  淺井一夫神氣活現的對周莊做了一個包圍的手勢,又對周善鄰一擺手。

  “哈依!……”周善鄰自然明白淺井中隊長的意思,他又揮手叫過來自己手下的兩個連長,七連長馬友財和九連長楊成彪,說道:“馬上把周莊包圍起來!……要悄悄地進莊,打槍的不要。進莊之後,把老百姓都攆到學校的操場上去,找出來八路軍的區幹部!……”

  馬友財和楊成彪是周善鄰最信任的人,也可以說是生死兄弟。周善鄰說到這裏,偷偷看了一眼淺井一夫,低聲說道:“你倆小心點,別傷著俺爹……”

  “真是說一句廢一句!……怎麽可能傷了大哥的爹呢?……”馬友財和楊成彪會意的點點頭,給周善鄰敬了個禮之後,拔出腰間的駁殼槍,分別帶著偽軍下山了。

  淺井一夫見兩個連的偽軍已經按計劃包圍了周莊,頓時鬆了一口。他揮了揮手,帶著鬼子也下了山。淺井一夫還沒走到半山腰,猛然聽到“轟”的一聲手榴彈巨大的爆炸聲,接著就是爆豆兒般的槍聲。原來,“淺井中隊”雖然解決了區小隊設在山上的明哨,卻被區小隊埋伏在莊子邊兒的暗哨發現了摸到村邊的偽軍。這個區小隊的戰士一見偽軍摸了上來,急忙扔出了一枚手榴彈,向莊裏報信兒。

  手榴彈的爆炸聲在寂靜的黎明顯得格外的響。淺井一夫大罵了一句:“八嘎呀路!……”

  淺井一夫的偷襲計劃徹底破產了,現在必須盡快地衝進周莊。淺井一夫惱羞成怒,拔出軍刀,用力揮舞了一下,就像呼叫狼群一般嚎叫了一聲:“シューズを!……”

  “俺三姑剛剛在山裏‘養活了’了個兒子,身體極度衰弱……”戰智湛講到這裏,忍不住聽了聽,看了一眼表哥。賀智民笑了笑,示意戰智湛繼續講下去。……

  俺三姑本來不想回周莊,怎麽琢磨怎麽覺得日本鬼子沒動周莊的一草一木是個陷阱,就是擔心日本鬼子殺個回馬槍。要是那樣,不僅區委區政府要遭

  受損失,就是老百姓也得遭殃。可是,鄉親們跑出來好幾天了,帶的幹糧也差不多耗盡了,鄉親們的身體也都極度疲乏,總是東躲西藏的也不是個長久的事兒呀。在區小隊隊長綽號“周鐵匠”的周鐵衫極力勸說下,俺三姑不得不同意讓鄉親們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區委薑書記去縣裏開會,被鬼子的掃蕩隔住了沒回來,區長又剛剛生完孩子,身為區委委員、區小隊隊長的“周鐵匠”得為區委區政府,以及全周莊老百姓的安全負責呀。“周鐵匠”帶著兩個戰士安頓好了俺三姑,又到各家各戶走了一圈,準備檢查完暗哨之後也抽空回家睡一覺。是呀,他比其他人那可是累多了。

  “周鐵匠”剛走到莊子頭,就突然聽到一聲山崩地裂的手榴彈爆炸聲。接著,“周鐵匠”就看到手持老套筒奮勇阻敵的區小隊戰士沒放幾槍,很快就被偽軍的機槍掃倒。這位英勇的區小隊戰士,為了能讓區委區政府和鄉親們安全轉移,麵對蜂擁而至的敵人,毫不畏懼,在扔出了手榴彈向莊裏報訊後,又頑強的向敵人射擊,直至他被敵人罪惡的子彈擊中。這位戰士盡管阻擋了敵人不足三分鍾,卻讓區委區政府和鄉親們的安全多了一分。

  “周鐵匠”睡意全消,他十分冷靜的拔出“二把盒子”,指揮兩個戰士躲在石頭牆後麵,向偽軍射擊。嘿嘿,能頂多久是多久吧,能多頂一秒鍾,就會多一個老鄉跑出去。

  一個戰士“啪”的一槍,打倒了一個偽軍,回頭對“周鐵匠”喊道:“隊長,你快回去保護戰區長和鄉親們撤進山,這裏有俺倆呢!……”

  “中!……你倆多頂一會兒!……”“周鐵匠”自然清楚,兩個戰士留下來阻擊敵人,必死無疑。可是,為了掩護區委區政府和鄉親們安全轉移,值了!“周鐵匠”答應了一聲,咬了咬牙,轉身飛快的向莊內跑去。

  莊裏這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鄉親們紛紛從夢中驚醒,驚慌失措的跑到大街上。俺三姑掙紮著坐起身,從枕頭下抽出丈夫“滅東洋”仝鎮山,也就是俺三姑父送她的兩隻駁殼槍,冷靜的搬開了機頭。“周鐵匠”的小妹妹周春桃抱著戰三妮剛出生的兒子跑了進來:“三姐,鬼子來了!……”

  聽戰智湛講到這裏,賀智民好奇的問道:“你說我娘能雙手打兩支駁殼槍?……”

  戰智湛十分自豪的對表哥說道:“那當然了!……俺三姑和俺爹都是‘賽彥平’‘雙槍將’杜梓林的徒弟。……聽寶叔說俺三姑的槍法比俺爹還準呢,那絕對就是穆桂英轉世。……俺三姑的槍法那是指哪兒打哪兒,指眼睛不打眉毛!……”

  賀智民耳朵裏聽著表弟就像說“山東快書”一樣,得意洋洋的“嘚啵

  ”著,不知說些什麽。腦子中卻似乎出現了自己的母親手持雙槍,騎著東洋駿馬,馳騁在齊魯大地,殺鬼子、誅漢奸的英姿。忽然,他從無限的神往中清醒過來,問道:“‘賽彥平’‘雙槍將’杜梓林是誰呀?……”

  戰智湛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說道:“杜梓林杜爺爺是‘那前兒’中共膠東特委書記、山東人民抗日救國軍第三軍司令員祁禮,哦……也就是曾二哥的同母異父大哥的親爹手下的特務隊隊長。……那杜爺爺老‘邪乎’了,傳說他就像《隋唐演義》裏邊啦的‘雙槍將’丁彥平,那兩把槍耍的那是神出鬼沒……”

  “哦……兄弟,等‘哪咱’你再給哥講我娘殺鬼子的英雄事跡。……”賀智民顯然急於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被日偽軍包圍之後,犧牲的經過。所以,打斷了表弟的即興發揮。

  戰智湛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續講了下去。……

  “周鐵匠”隨後也氣喘籲籲的闖進了俺三姑的房間:“戰區長,偽軍後邊啦是鬼子,有二三百人呢。……敵人是突然襲擊,聽槍聲,敵人從東、南、北三麵包圍了咱們……”

  “嗯……鐵杉,西邊啦雖然沒動靜,但指定有鬼子在等著咱們。聽東邊啦的槍聲都是‘漢陽造’,那裏地形險要,不會有太多的偽軍,你帶人掩護鄉親們從那裏打出去進山!……俺帶幾個人向西邊啦打,掩護你們!……”俺三姑皺了皺眉頭,望了一眼聚集到她房間的區小隊戰士們,十分冷靜的說道。

  “戰區長,你剛‘養活’完孩子,還是俺……”“周鐵匠”怎麽能讓區長去冒險呢。

  “鐵杉,別爭了,來不及了!……掩護鄉親們撤退的擔子更重!……”俺三姑不容置疑的打斷了“周鐵匠”的話。接著,又深情的對周春桃說道:“春桃,你抱著俺的兒子跟你哥走。俺要是犧牲了,你就抱著俺的兒子去找他爹。告訴他爹,等俺兒子長大了還沒打走小日本,就讓俺兒子接著當八路,直到把小日本打跑!……”

  真的如俺三姑所料,“周鐵匠”領著區小隊,掩護著一部分鄉親們衝出莊子,鑽進了崇山峻嶺之中。俺三姑率領十幾個區小隊的戰士突圍過程中遇到了日軍“淺井中隊”的主力。區小隊的戰士們大部犧牲,俺三姑和三個身負重傷的區小隊戰士被俘。

  戰智湛講到這裏,賀智民歎了口氣,說道:“唉……我娘這是為了掩護鄉親們能安全的轉移呀。她老人家……”

  戰智湛的故事變得沉重起來。……

  天亮了,沒有太陽,它被層層的烏雲遮住。那烏雲放肆地遊來遊去,壓住山頂,罩住了周莊。來不及跑出去的人們,都被趕到了周德芳老先生出資建成的學校的操

  場裏。大家忐忑不安,緊緊的擠在一起,垂著沉重的頭。俺三姑和三個區小隊的戰士被綁在操場邊的樹上。

  人群四周,圍著端槍的鬼子兵。一個個瞪著凶惡的眼睛,槍上的刺刀閃出冷森森的寒光。雖然眼前是農曆十一月的天,可誰都感到比十冬臘月還冷,陰森恐怖。

  淺井一夫在中國的東北生活了二十多年,自然精通漢語。但是加入日本國籍後的那種優越感使他不屑說純熟的漢語。他眯起眼睛掃視了一陣人群,摸了摸上嘴唇一小撮胡須,用破鑼一樣的啞嗓子,“什麽什麽嘎,什麽什麽噠”,衝著人群叫了一通,然後一擺手。

  淺井一夫身後的一個鬼子兵接著朝人們喊道:“都擱那旮遝幹啥呢?……裝呢?……‘麻溜兒利索兒’的回答太君的問話,八路的糧食藏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

  “咦?……稀奇稀奇真稀奇,東洋鬼子居然不會放洋屁,滿嘴大碴子味兒!……”這個鬼子兵一張嘴,立刻讓人們感覺十分詫異,有幾個膽子大的抬頭望去,又慌忙低下了頭。

  鄉親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麵前的這群鬼子兵,壓根兒就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日本人。而是在中國生、中國長,吃中國的糧食長大的朝鮮人。他們大都不會說日本話,卻能說一口純正的中國東北話。見老百姓還是不說話,淺井一夫揮手叫過來一個鬼子小隊長,這回淺井一夫說的是“什麽什麽‘嘶咪噠’”了。那個鬼子小隊長立正、鞠躬,叫了一聲“哈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