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動搖
作者:疆蕪阿飛      更新:2020-12-30 22:37      字數:2276
  荀穆一五一十的學說:“那媳婦不是府裏的,是外麵雇的,她男人,家裏的孩子都指望著那媳婦掙錢。那媳婦因挨了板子,被冤枉又覺得氣悶,外傷加上心裏抑鬱,又沒錢醫治,就這麽一命嗚呼了。”

  荀穆說完,注意觀察自家爺的臉色。

  高凜西吩咐:“好生安置那一家子,男人有營生幹,孩子有學上。”

  孩子上學,這不是天大的恩!荀穆應了一聲,擇言又提醒:“說是替那媳婦寫狀子的是前年的新科狀元莊子震,莊狀元從前沒做官的時候就住在那老虎巷,這不是被點為鄞州布政司了,不日就要上任,去老虎巷閑逛,遇上了那媳婦出喪。”

  被點為鄞州布政司的人不是原主的二叔?沈暖玉在旁聽著。

  高凜西搖頭笑笑說:“我前腳向聖上舉薦了他,他後腳寫狀子把我告到了應天府。”

  荀穆順著接道:“當真不識好歹。”

  沈暖玉竟然聽高凜西下話說:“這倒說明,沒看錯了他,保持這分蠻勁,十條錦法能在鄞州推行了。”

  荀穆想自家爺的心真比海還寬,莊狀元雖不慕權貴,秉持正義,但卻輸在了胸襟。有人肯拿一萬兩銀子求鄞州布政司,自家爺卻不圖一分好處的向聖上舉薦了他,不圖他記著恩情,也別恩將仇報啊。現如今自家爺是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要不是應天府尹素知自家爺的為人,將此事先折中交由自家爺自行查明處理,被有心之人利用,大娘娘近來又對自家爺不滿,要真小題大做起來,聖上也為難。

  等走到安怡居院門口時,錢媽媽迎了出來,先畢恭畢敬的給兩人行了禮,然後才說下話:“三哥兒怎麽這會才來,老太太正在房裏參禪,怕是要好一會……”

  高凜西打斷錢媽媽,笑說道:“無妨,我等著老太太參完禪出來便是。”說完,直接帶沈暖玉進了院,不再理會錢媽媽下話。

  錢媽媽倒是瞧著三哥兒今日不同往日,身上帶著氣般的,不敢硬攔。

  堂屋裏老太太正坐著喝茶,沒想到錢媽媽攔不住人。

  “老太太原來沒參禪啊,那正好不用等了。”高凜西一麵不緊不慢的說著,一麵給行禮。

  沈暖玉在旁隨著行禮。

  被戳破了謊,老太太一時掛不住臉兒,沉吟了聲,馬上又恢複了常態,反客為主,先拿話敲打道:“別人家是不知道,咱們家最重規矩,想當年老爺子六十了,年輕時受做了一身的病,自己連路都還走不得,可每日初一、十五,哪次不是讓人抬著給太老爺,太夫人請安行禮,一天沒有落的,一天沒有晚過。”

  沈暖玉心裏笑聽著老太太敲打高寒冷的話。

  “到了你父子那一輩,也把規矩看得比命還重,軍務繁忙的時候,日日不著家,可是一到了初一、十五兩日,騎馬從百裏的京郊也得趕回來給老爺子行禮,隻有早的時候,沒有晚的時候,這到了你——”後話不說,自行去體會。

  高凜西想,是年紀大了,定性了,脾氣照以前有所收斂,二哥的脾氣更是照以前收斂多了,想著老太太雖不明大是大非,但最起碼表麵功夫做的了得,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些子孝孫賢,其樂融融,一家子和和美美,家和萬事興的日子,不好麽。

  老太太說完這一套話後,沈暖玉等著看高寒冷是什麽樣的反應,以為還會是像以往一樣好脾氣的賠笑說幾句和軟的話,這事就含糊過去了。

  但沒想到這次,高凜西行完禮後,直接在旁邊找個椅子坐下了,根本沒接老太太的話。

  老太太的臉更加掛不住了。

  高凜西坐下後,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才看向老太太說:“老太太今年高壽?”

  老太太賭氣一般的裝沒聽見,側著臉不與搭理。

  高凜西見老太太如此,依舊心平氣和的笑說:“前段日子大爺書信回來,說昆明的天氣好,四季如春,正經養人。大爺不是跟您差不多年歲,身子骨可比您硬朗,他年輕的時候做什麽,上戰場那掄大刀和敵人命拚命,您年輕的時候做什麽,管教府裏的小姨娘,忙著養花鳥,玩蟲魚?”

  “你!”老太太怒氣燒臉:“我當老的,你當小的……”

  高凜西提高了些聲音,壓過老太太的聲兒,接著說:“您瞧瞧,這到老了,大爺的身子骨倒比您強多了,京城的氣候不養人。”

  “你、你這是攆我呢怎的!”老太太氣的說話都有些哆嗦,全仗著平日裏保養的好。

  “您願意往多想,我也攔不住。”高凜西接著說:“前幾日你打發出去的廚房那媳婦,在外麵死了,那媳婦到底私沒私拿廚房的東西,一查便知。老太太年歲大了,未免有糊塗的時候,調查之事不勞您操心。”

  老太太聽的站起來,看看高凜西,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轉而看向沈暖玉道:“我知道了,原是你當媳婦挑撥的,你爺們在衙裏忙得底朝天,你倒不知好歹。”

  沈暖玉想,不說話也中槍?

  高凜西一時覺得頭疼,孩子還能打一頓,老人要不知事,比什麽都難纏,說不得,打不得,罵不得,先禮後兵解決不得。

  高凜西從袖子裏拿出那狀子,放在桌上:“老太太好好看看吧,一家子總沒有老是吵的道理,天下也沒有不散的宴席,實在不行就分家。”

  話說的很平,分量卻極重。老太太一下子沒聲了,緩了好半天,直到高凜西和沈暖玉已經行了退禮出了屋子,老太太才回過神來,看向一旁站候著的錢媽媽問:“才剛兒,他……他說什麽?”

  錢媽媽也被剛才的陣仗嚇白了臉,緩了緩神說:“三哥兒……三哥兒好像說分家似的,不知道奴婢聽不聽得準……”

  老太太手扶著胸,長出了一口氣,聽這話一下子哭了起來:“不分家,可不能分家啊……”哭了幾聲,想起來,“快……快把桌上那紙拿過來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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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暖玉跟在高凜西身旁,兩人往暖風院走。高寒冷末尾那句話在腦海裏徘徊幾遍了。

  分家,高寒冷剛才說分家?如果真分家了的話,會免了許多煩心事,她和高寒冷單獨生活在一起,日子會過的順心很多,那除了晚上在那方麵他偶爾為難她,基本上就沒煩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