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後悔
作者:疆蕪阿飛      更新:2020-12-10 20:00      字數:2312
  天已經大亮了,王拱才背手踱步往十裏巷裏走。

  走到宅門口,敲了好幾下門,裏麵沒人應。

  跟在身後麵的外甥平兒算作他的小廝,照顧他日常起居,每月給五錢的月銀。

  “都這個點了,大姑怎還不生火做飯呢?”平兒朝後退幾步,翹腳伸頭瞅屋頂上的煙囪,奇怪道。

  昨夜攻書,又是一個通宵,繞是他嗜書如命,並不覺得疲勞,奈何饑腸咕嚕,一整宿沒吃東西,這會餓得肚子咕咕叫喚。王拱忍著被平兒聽去了的窘境,開口又朝裏麵喚:“做什麽呢,快開門呐,老婆子!”

  平兒也跟著喊:“大姑,你快開門呐,我和大姑父回來了!”

  喊了好幾嗓子,才聽裏麵有了開門聲,張氏渾濁著嗓子連聲應著,“來了,來了,催命似的。”

  爺兩個進院來,看家裏清鍋冷灶的,平兒餓得禁不住抱怨道:“大姑,你在家裏怎麽不燒飯呢!”

  張氏坐在院內小竹杌子上,低耷拉著腦袋,仿若沒聽見一般。

  王拱察覺出老婆子的反常來,揪了揪有些發澀的眼睛,拿出袖子裏的書,放在窗欞旁邊,彎下腰來,小心翼翼,賠笑著試問了一句:“你這是怎麽啦?”

  張氏拿身上穿著的粗麻布袖子抹了一把臉,也不吭聲,隻側轉過頭去坐著,不預備搭理人。

  王拱隻得笨拙的挪到另外一邊,“你不會是掉眼淚旮瘩了麽?”

  這時候扒碗架子的平兒在廚房不快的發牢騷道:“怎麽吃的溜幹淨兒,連個涼餑餑也沒有,大姑,你倒是做飯……”

  張氏蹭的一下從小杌子上站起來,就大闊步奔廚房走,“催催催,你個餓死鬼托生的!”見著在前麵擋道的王拱,不耐煩的拿膀子一甩,“你起開。”

  王拱吧唧下嘴,不敢置喙,趕緊訕訕的退到一旁,讓開路來。

  平兒自來看不出眉眼高低好壞臉來,蹲在水缸旁邊,把存著的一顆白菜捧在懷裏,顛了顛,放在切菜板上,笑嘻嘻的和張氏說:“在白菜湯裏擱點土豆粉好吃,大姑一會可別忘了!”

  張氏抄著刀過來,照著切菜板上的白菜,賭氣一般的從中間利索的便橫剁了一刀。

  平兒驚魂不定,慶幸自己手收得夠快,回頭委屈的看看趴在門口朝廚房探頭的王拱。

  王拱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隻見著老婆子手裏抄刀,又是連剁幾下,一時嚇得也沒敢吭聲,隻搖搖頭,替切菜板上的白菜惋惜——可憐一顆好白菜被垛得沒樣……

  “不就說多加個土豆粉麽……”平兒撅撅嘴,小聲嘟囔著:“也至於,小氣的。”話音還沒落,隻見自家大姑把菜刀猛往切菜板上一剁,菜刀就直直立在了那上頭,悲聲嚎了那麽一嗓子,再之後就是天下女人那別無二致嚶嚶的哭泣聲了。

  爺兩個都聽的怔了,手足無措的互相看了一眼,王拱忙朝袖子裏摸了摸,摸出一塊碎銀子交給平兒,“去,出去買幾個吊餅去,叫去!”

  平兒禁不住摸了摸頭,應聲往外走,一麵走,一麵禁不住回身張望。

  “你個小兔崽子,還不快去!”王拱催罵道。

  “你這是怎麽了?”宅子裏隻剩老夫老妻兩個,王拱關慰的問道。

  “我給你惹禍了!”張氏重複道:“我在外麵給你惹禍了,我把平西侯夫人撓了。”

  聽的王拱怔愣愣的立在原地,半天才想起來問:“好端端的,人家沒招沒惹你,你撓人家是為哪般?”

  張氏拿袖子抹了抹眼淚,把事情的起因經過學了一遍,“我正在家裏拾掇,來了個小叫花子,趴著門口喊:大娘大娘,你給我個饅頭,我告訴你個秘密,保管你愛聽!我就給了那小花子一個饅頭,聽他說:滄州原一宏總督的夫人回京來了,正哪哪條街,哪家鋪麵裏擺譜呢……那平西侯夫人看著倒是個和善的媳婦,捂著臉,笑著什麽也沒說,遣散了兵馬司那些個屬官,就打道回府了。”

  王拱聽了滿腹裏無奈,隻抬眼看看幾十年都沒嚎過了的老妻,又如何再忍苛責。

  “我可真是個忘恩負義沒臉的東西,當日裏要不是平西侯跑斷了馬腿的馱著你求醫尋藥,你上哪還能續上這條命了,咱們沒說報答人家,還把那嬌花兒一般的小娘子給傷著了。”說著要打自己的手,“我這張不認人的笨手!”

  王拱聽的又是好急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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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沈暖玉正在服侍高凜西穿朝服,“侯爺昨天下午去跑馬了麽?”她想起來昨天晚上他話裏話外透漏的。

  高凜西應了一聲。

  “侯爺那天答應了教妾身騎馬的。”抬眼看看一旁掛著的黃曆,“已經月末了,距離十六日公休越來越近,侯爺自來是言而有信的人。”

  高凜西發現這小女人說話越來越有話術,張口閉口捧著他說話,要相處得久了,自己再沒有點自知之明,非得被她捧得不分南北了不可,想想女人的溫柔鄉,真是腐蝕男人的絕好地方,“真想學騎馬?”

  沈暖玉跟著點點頭,她想著在這裏學會騎馬跟在現代考駕照是一回事。以後自己有馬了,想騎著去哪就走哪,還不用擔心堵車限號停車的問題。

  “想學騎馬?可我怎麽覺著你積極性沒那麽高呢。”高凜西有意逗她。

  “這積極的標準怎麽好評判呢,侯爺盡是打趣妾身。”沈暖玉含笑說道。

  高凜西聽了,朝她擺了擺手。

  沈暖玉放下手裏拿著的玉帶,微微欠身過來,就聽他說:“這兩日沒鍛煉,我怕你體力不支。”

  反應過來他說的不是什麽好話,聽的她臉頓時緋紅起來,再不和他說話。

  送走了高凜西,照常去舒雲院、安怡居兩處請安。

  老太太表示關心的詢問了幾句,又囑咐飲食上要保持清淡。

  沈暖玉含笑應著,出門時,正是和大馮氏向住了,大馮氏有意邀她去清風院坐坐。

  沈暖玉反倒是先說:“馮大姐姐和二嫂一會可有安排,要沒別的安排,不若去暖風院坐坐,叫上五弟妹,六弟妹,咱們打牌。”

  “哪有什麽安排,一天天閑得不知道怎麽打發日子好呢。”大馮氏和馮氏聽了都不免詫異,沈氏這是主動邀請她倆了。

  大馮氏又笑說:“你二嫂嫂每每讚你會拾掇屋子,我可也得好好跟學著,同妹妹請教,妹妹可別嫌煩,等回滄州也好受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