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凡事要細品
作者:牛凳      更新:2020-03-11 01:45      字數:2930
  “你還知道繼續坐吃山空,咱倆就要卷鋪蓋回老家了啊?”

  這話從張喜祿嘴裏說出來,實在有點搞笑,韓春雷忍不住揶揄了他一句。

  要知道這個家夥剛來深圳那幾天,那真是花和尚一頭栽進了溫柔鄉裏,簡直是忘了寺廟的木魚該怎麽敲了。白天睡大覺,一到晚上就跟吃了春藥的耗子似的,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跟阿強他們出去瀟灑跳舞,怎麽和舞場的女孩子搭訕撩撥。哪天不是精疲力盡地浪到淩晨,頂著稀疏的月光回家的?

  現在他居然開始擔心起坐吃山空了。

  不過也算有長進,至少知道著急做事了。在韓春雷看來,追逐新潮,貪戀享受,欲望至上,都不可怕,畢竟這是人性。有的時候,欲望反倒會是一個人力求上進的最好驅動力。大勢麵前,機遇麵前,虛度光陰,好吃懶做,才是最不可饒恕的!在如今春雷乍響的深圳,隻要張喜祿敢想肯幹,就永遠有他的一席之地,那也不枉自己帶他來深圳走一遭了。

  “一進院就見你們哥倆坐著,聊什麽呢?”

  這時,阿雄挎著他的皮革小包,從外麵回家。

  “雄哥。”

  韓春雷和張喜祿雙雙跟阿雄打了招呼。

  韓春雷倒了杯涼茶,遞給了阿雄,問道,“雄哥,今天怎麽收工這麽早?”

  他知道平時裏,阿雄的小巴每天都是五六點才收工,碰到周末的時候,晚上八九點才收工回家也是正常。但今天居然三點多就回家了。

  “誒,別提了。”

  阿雄接過涼茶喝了兩口,搖了搖頭,鬱悶地歎道:“我們開的那條小巴線路,最近總是在修路,所以今天提前收工啦。”

  他這麽一說,韓春雷就明白了,要想富先修路,這話即便放在深圳特區也是正常不過了。畢竟眼下正在大搞建設,修路擴路,在未來幾年,基本上是家常便飯了。

  他想了想,建議道:“那就換條線路再開唄,難道修路工期需要三個月,你們小巴線路還能停三個月不開工啊?”

  “當然不可能停運幾個月啦,我們也要食飯的呀!再說了,這小巴可是村裏的,我和阿強每個月都要交份子錢的。不過你有所不知啦!”

  阿雄擺了擺手,說道:“這小巴線路不是我們說換就能換的,畢竟你去了別的線路,就是去人家地盤上搶飯吃了,要先談判講好的,不然要死人的,兄弟!”

  一旁的張喜祿好奇道:“去別的線路開小巴,還要談判講好?這還真新鮮呐,你們怎麽跟土匪流氓劃地盤似的?”

  韓春雷:“咳咳咳……”

  “哈哈哈,你這麽說也可以!”

  好在阿雄也不見怪,解釋道:“這附近幾條線路的小巴,基本都是我們湖貝村的人在開。之前村裏決定搞小巴生意的時候,村長和幾個族老就替我們大家分好了線路,就是防止我們因為搶客人,同村互鬥。同村同族互鬥,在我們湖貝村可是大忌!所以我們隻能各自在自己的線路上開小巴,不管別人家的線路多紅火,我們都絕對不能在同村的線路上搶飯食。這是村規,也是族規,懂了吧?”

  他這麽一說,韓春雷也發現了,阿雄他們的湖貝村也好,還是他上午去的赤勘村也好,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宗族觀念極強,村裏格外團結。

  先不說這樣的弊端,單說好處就很明顯,比如村長或者族老們號召一下,全村上下就會齊心協力,大家都把心思和力氣同往一個地方使,這樣很容易幹成事。

  無論是湖貝村的村辦小巴生意,還是赤勘村的大華服裝廠,還有他們私底下搞的製衣作坊,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老家柴家塢,想起了老支書韓占奎,還有柴家塢裏那些個各有自己心思,偏偏都挺不安分的鄉親們……

  看來老支書要帶領柴家塢的老少爺們兒掙上錢,過上好日子,還是任重道遠啊。

  “呃,原來如此,你們村好團結啊!你們想不發財都難!”張喜祿由衷地羨慕了一嘴。

  阿雄樂道:“發個鬼的財,沒看我今天早早就收工了嗎?等晚上吃完飯,我去村長家把這事匯報了之後,他幫我們協調其他線路,怎麽也需要個兩三天的時間。這幾天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巴停在路邊不能開工,兄弟,這叫見財化水啊!”

  說完,阿雄拍了拍張喜祿的肩膀,又道:“這幾天阿強不用出工了,等晚上讓他帶你去舞場,這家夥剛才回村路上還念叨這個事呢。”

  “好啊…呃,還是不要了!”

  張喜祿瞬間發亮的眼神突然又黯淡了下去,搖了搖頭,道:“先不玩了,我和春雷要先做事,都來這邊好多天了,什麽事都還沒做成,這樣下去可不行。”

  “說的也對,以後有大把的時間玩,先把票子掙到手才是要緊事。”

  阿雄用拇指和食指做了個撚鈔票的動作,然後看向韓春雷,問道:“對了,昨天不是說,你們今天上午要去赤勘村的大華服裝廠嗎?事情談得怎麽樣了?”

  一見阿雄問起這個,韓春雷也沒打算隱瞞,畢竟雄哥是他在這邊為數不多信得過的本地朋友。他把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從頭至尾,向阿雄娓娓道了出來。

  當阿雄聽到他的老同學蔡井泉,居然跟他們村裏的人背著香港老板,一邊在大華服裝廠裏偷師學藝,一邊暗中搞他們赤勘村自己的製衣作坊的時候,他的臉色驟變,顯然也是被震驚到了。

  等韓春雷講完之後,阿雄認真地豎了個大拇指,稱道:“我這位老同學還真敢幹!不過這也不足為奇。他們赤勘村從蔡福金這個村長,到蔡井泉這些青壯,都不是安分的人。他們要是守規矩,也不會半路截胡我們村,把大華服裝廠搶先落戶到了他們赤勘村去!”

  阿雄雖然敬佩蔡井泉他們的膽量和魄力,但心裏明顯對赤勘村當初做得事情至今耿耿於懷,顯然,兩個村積怨已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釋懷的。

  韓春雷提醒道:“雄哥,蔡井泉雖然沒答應賒我貨,但他還是信任我,把他們私底下搞作坊的事情告訴了我。你……”

  “你說的什麽鬼話,我阿雄是那種人嗎?”

  阿雄揚了揚嘴角,不屑地說道:“再說了,雖然我們湖貝村和赤勘村一直都在鬥,那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鬥,鬥得是誰是這方圓幾十裏的老大。但損害彼此村子基業的事情,我們是不會幹的。就像他們從來不摻和我們小巴線路的生意是一樣的。就像我們村長說得,他巴不得大華服裝廠搞得越大越好,這樣來我們村租房的廠妹不是更多了?以後大家多蓋幾層樓,把房子拿來,躺在家裏都能掙錢,這有什麽不好?”

  “真是有眼光,有格局啊!”韓春雷非常認同他們村長的話。

  “倒是你這個假領子的生意啊,春雷。”

  阿雄微微皺了一下眉,說道:“我也覺得蔡井泉說得對,你有多少本錢,就進多少假領子就好,為什麽就要花兩百塊錢,去賒他四百件假領子呢?先不說進這麽多貨,砸手裏的風險太大了。就說人家蔡井泉,憑什麽就收你兩百塊訂金,敢放心大膽地交給你這麽多貨?”

  “對對對,我也覺得是這個理兒。”張喜祿也道。

  “其實一開始,我也是打算就拿我們僅有的兩百塊本錢,進他一百件假領子的貨。可是當我看到他從床底搬出三個紙皮箱的時候,我臨時突然改變了主意。”

  韓春雷講到這兒,看向張喜祿,問道:“你注意到了沒有?那三個紙皮箱搬出來的時候,上麵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張喜祿點了點頭,說道:“放床底下落了灰,這很正常啊,有什麽好奇怪的?”

  “的確不奇怪,”韓春雷繼續說道,“但也恰恰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三個紙皮箱放床底挺久了,而且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拿出來過了。”

  “這又能說明什麽?”張喜祿還是費解。

  韓春雷又把目光轉向了阿雄,問道:“雄哥,你品,你細品!””

  “嗯……”

  阿雄一手托著下巴,認真琢磨起韓春雷說得這個小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