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者:溫柔小耳      更新:2020-08-10 10:38      字數:3264
  若不是昨日陰差陽錯發生叫人如此羞臊的事,沈臾也不會三年來第一次故意不去衙門當差。

  即使今日的宋大人當堂審問嫌犯,沈臾也不想親自去縣衙看看。

  昨夜捕快們早就在燒餅鋪周圍埋伏好,本想著先將蘇蕖抓獲,再去抓捕阮玉庭。可沒料到正巧碰到阮玉庭與蘇蕖會麵,楊捕頭也省勁了一把,一網將二人抓捕歸案。

  這事昨夜就在整個清河縣傳開了,得知柔弱嬌巧的兩位姑娘竟然是本案的凶手,縣民紛紛嗟歎,繼而詫異。

  縣民們都說,聽聞這案子全靠宋欽差一人破獲,謠傳他也不過二十歲左右,會不會不靠譜抓錯了人?

  隻見清河縣的縣衙一大早就被鄰裏街坊圍的水泄不通,宋伏遠難得換上一身青紫色的官袍,戴上官帽,模樣看起來終於有幾分官人的影子了。

  醒木一響,阮玉庭與蘇蕖二人被差役們押解到大堂。

  不多時,二人很快認罪伏法,跪在大堂之上,平日裏的光鮮亮麗自是不在。

  此事還要從多年前說起。

  蘇蕖自小跟隨姨媽長大,雖有姨媽無微不至的疼愛,但爹娘不親,免不了會心生難過,鬱鬱寡歡。

  小時的她在街角見人舞刀弄槍的玩雜耍,有個跟她差不多般大的丫頭被男子綁在刀山頂,需要接住男子上刀山拋來的盤子,動作一氣嗬成,她每次都能精確穩當的用嘴銜住,功夫自然了得。

  蘇蕖看傻了眼,這世間怎麽能有那麽漂亮聰慧的女子,莫名叫她心中有了一絲念想。

  蘇蕖喜歡阮玉庭,從第一眼見到她時起。

  所以當阮玉庭主動找她來幫忙殺人時,蘇蕖想也沒想的就點頭答應了。

  戲子本是靠著青春賞碗飯吃,韶華短暫,如曇花一現。如此,香茗茶館的魏老板欲要再培養一批新人,而一直屈居第二的阮玉庭,魏旭便想著把她賣了賺幾個銀兩,自然不虧。

  阮玉庭心裏深知魏老板作為商人的功利,可又不願麵對這番現實,於是便把歪心思打到柳孟真的頭上。

  柳孟真比她年長兩歲,卻比她更有天賦,更惹得觀眾喜愛,能替魏老板多賺幾個銀兩,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從小沒爹沒娘的阮玉庭吃盡了苦頭,她能活下來的唯一念想,就是救了她的魏旭。

  當魏旭說出她沒有再利用的價值時,阮玉庭的整顆心都是灰暗的。

  她覺得,隻有讓柳孟真消失,她才可以有被魏老板利用的價值,才可以繼續留在魏老板的身邊。

  就在阮玉庭幾日犯愁時,卻無意間撞到了柳孟真與魏老板之間做的苟且之事!

  憤怒與莽撞瞬間擊垮了她殘有的一點理智,殺了柳孟真,是她腦海中頓時浮現的想法,而且不止要殺了她,還要把她的嗓子毀掉,叫她下了陰曹地府也不能再有美妙的歌喉。

  於是她想起了蘇蕖,這個對她一心崇拜的磨鏡之女。

  蘇蕖略懂醫術,會做迷魂散,將毒液塗在銀針上,頃刻使人昏迷,再趁毫無意識之時將其喉嚨割斷。

  殺了柳孟真,她們合謀將屍體扔到荒宅裏去,那裏本就人煙稀少,又是多年廢棄的宅院,是藏匿屍體再好不過的地方了。

  待她們二人合力將屍體拖拽到門口耳房屋頂,欲要再扔進院子時,虎皮貓突然從一旁出現,擾亂了一切計劃。

  二人發現多年的荒宅裏竟然種上了新竹。

  怕行事敗露,於是蘇蕖便佯裝成受害者,以挑水被凶手投毒為由,掩護阮玉庭逃走。

  袁卿卿也是如此,是阮玉庭為了掃清障礙,教唆蘇蕖將人殺害,隻不過中間又牽扯出了溺死的插曲。

  聽完她們認罪的證詞,宋伏遠心裏頓時五味雜陳。

  都說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今日一見,著實不假。

  但他心裏不免有些沉重,阮玉庭一心愛慕著魏老板,可魏老板隻把她當作賺錢的工具,蘇蕖一心念想著阮玉庭,卻隻能淪為替她報仇的傀儡。

  蘇蕖麵容不卑不亢,比蜷縮在一旁六神無主的阮玉庭比起來,她更是有些骨氣。

  “能叫阮姑娘明白我的心意,無憾,足以。”淩亂的發絲沾在她憔悴枯槁的麵頰,泛白的嘴唇微微勾起一個無奈的笑意。

  阮玉庭眼角銜淚,頭卻不看向蘇蕖。

  “我是心甘情願的,血債血償,抓了我吧。”

  語罷,蘇蕖抖動著手將另一旁的衣袖撩開,手腕處有一排月牙形的結痂傷疤,她跪直腰板,對宋伏遠說道:“宋大人,實不相瞞,小民這幾日整夜睡不安穩,本想著替姨媽再分擔點事做,忙完就來找您認罪自首。”

  她頓了頓,又繼續道:“沈捕快扮上女裝在台上獻唱惹得魏老板歡心,於是那晚我襲擊了沈捕快,可她是清河縣衙裏最善良的女捕快,所以——我沒能狠下心來殺了她。”

  說到此處,宋伏遠挑眉怒目:“若沈捕快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當日晚上就去把你抓了!”

  蘇蕖噙著笑,臉上自是悵然。

  隨著一聲令下,蘇蕖被差役拖下關至大牢,待她無力虛浮的身子被帶至阮玉庭麵前時,那雙冷酷無情的雙眸映著冷漠,喃喃自語道。

  “磨鏡罪女,本該就罰。”

  聲音縹緲無力,卻字字見血,如刀生割。

  自始至終,阮玉庭都瞧不上她,甚至——嫌棄又鄙夷。

  宋伏遠靜默,隻留有耳畔的青玉珠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眼尖的瞧到阮玉庭嘴上的無情,又從圍觀人群中找到了魏旭的身影。

  方才好似一瞬間,魏旭的臉上竟然浮上一層意味深長的笑容,或是得意,或是輕鬆。

  骨節突出的手指捏了捏高聳的鼻粱之間,宋伏遠不明白魏旭的那個笑容到底是何意,倒叫他有些惴惴不安。

  此案暫時告一段落,三日後,沈臾從孫大力口中得知了案件的整個原委,卻還是提不起精神來。

  一想到那晚與宋大人無意間的肌膚之親,她就心跳急速,麵紅耳赤,口齒不清,頭昏腦漲。

  就連沈禾都搞不清楚,一向熱愛工作的家姐怎會想著偷懶曠工。

  孫大力下了差就來到沈臾家探望,他提來了一籃子自家種的油菜,綠油油的,看起來就很是新鮮,是臨出門時他娘親自給裝上的。

  沈臾病懨懨的躺在床上,無精打采的說著:“大力哥,不用整日給我家送菜,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這哪的話,楊大嬸的燒餅鋪已經暫停歇業了,你們姐弟倆可有好一陣吃不到燒餅,這些菜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我娘叫我拿過來給你們吃。”孫大力怕沈臾多心,又突然笑著,“咋?還嫌棄不成?”

  “自然是嫌棄!”

  沈臾還沒張口說話,宋伏遠令人討厭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今日他穿了一身青白色衣衫,邁著長腿款款而入,一手抱著虎皮貓,一手自在的搖晃著折扇。

  登時,沈臾的臉色慌張,兩隻眼睛不敢落在潔白無瑕的身姿上。

  孫大力抱拳作揖:“宋大人實在對不住,等家裏種的青菜再綠過一茬,我第一時間摘了新鮮的給您送到府上。”

  “不必了,”他猛然間合上扇子,朝桌子上的油菜指了指,“今晚我宋某就想吃清炒油菜,蒜香油菜,香菇油菜,肉沫油菜……”

  ……

  孫大力:“宋大人,不如……這籃子油菜就都給你吧。”

  這個答案顯然不令宋伏遠滿意,於是又將手裏的扇子指向孫大力,順著劃過一道線,朝屋門外指去。

  “作為小捕快的上司,很有必要親自關心一下她為何三日不來縣衙當差。”語罷,他清了清嗓子,“不送。”

  孫大力乖乖應下,可又不舍的回身望著沈臾,而沈臾滿眼都是求助的神情,卻叫宋伏遠一挪身子橫在了她的眼前。

  斷了與孫大力的眼神交流。

  宋伏遠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她的床上,繼而又靜靜的環顧四周,雖然屋子簡單破舊,但每一處都整整齊齊,幹幹淨淨,顯得很是舒適。

  那股淡淡好聞的清香又漸漸闖入宋伏遠的鼻子,他眉間一觸,嘴角蜿蜒道:“我知道你為何不去縣衙當差,完全是因躲著我。”

  沈臾尷尬的笑了笑,圓圓的小臉縮在被子裏,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他繼續:“若你是因為我而不去縣衙,那倒是大可不必。我們也都不是三歲小兒,不過就是意外,你也不必將此事掛在心上。”

  沈臾眨眨眼睛,想不明白,這明明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與陌生男子接吻,雖說是無意間碰到,但也是真真實實的,想不掛在心上,那都是騙人的。

  而麵前的宋伏遠一臉淡然,卻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沈臾自有自知之明,自己長得什麽模樣也是心裏有數,更何況宋大人還有一位美若天仙的祝清越,這點小打小鬧,不叫宋大人嫌棄,那都是恩典了。

  最後她驟然一笑,朝著宋大人肩膀上就是一掌,揶揄道:“哪有哪有,我看是宋大人想多了吧,隻不過這幾日沈禾要忙著學堂考試,我需要在家裏照顧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