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溫柔小耳      更新:2020-08-10 10:38      字數:2693
  阮玉庭剛唱完一首曲子,茶館裏的掌聲愈發高漲。

  台下的沈臾凝視著眼前的宋伏遠,隻見他鳳眸微抬,嘴角略揚,緊接著就拿扇子抵在了她圓潤的下巴上,咂嘴便道:“去吧!”

  沈臾眨了眨圓圓的眼睛,不知為何宋大人的言語總帶著一股寒風徹骨的威懾力,叫她不敢反駁,雖說沈臾有一副金嗓子,但她也就隻會唱那一首曲子,還是母親在她年幼時教她唱的。

  “宋大人……我這人大字不識一籮筐,哪能上得了台麵?況且清河縣就是一彈丸之地,我又是唯一的女捕快,自然在鄰裏街坊中混了個臉熟,若上台搞砸了,豈不是也丟了宋大人的臉麵?”

  “宋某從未把臉麵看得過重。”他不慌不忙的撐開扇子,“可方才你的話太過於噪耳,權當將功補過,隻要唱高興了,那這錠金元寶,就是你的了。”

  說話間,宋伏遠朝身後的文業勾了勾手指,隻見文業有些不舍的從懷中摸索出金元寶,還在掌中輕揉了幾遍,猶豫了會兒便攤開掌心橫在了沈臾麵前。

  沈臾的眼睛倏地瞠圓,兩隻瞳孔中倒映著金燦燦的大元寶,不知不覺間哈喇子都要流了出來。

  宋大人雖不愛按照常理做事,但如現在這般難為人,還又給人銀子的,著實是文業頭一回見到。

  文業有些心疼銀子,隻在沈臾麵前晃了幾下,就趕忙收回了衣兜。

  “宋大人可要說話算話,今日我若登台獻唱,那這顆金燦燦的寶貝就是我的了。”沈臾用手背順勢抹了一把嘴角,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並不是不無道理的。

  隻見宋伏遠又是一臉坦然的笑意,優哉的擺著扇子,朝沈臾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是沈臾活了十八年來,第一次唱曲給旁人聽。

  此前上山砍柴,幼小的身軀背著大大的籮筐,把砍刀架在肩膀上,為了解悶,就唱著母親教的《春江花月夜》。

  沈臾的母親最愛聽這首曲子,那時候年歲小,她不懂戲裏唱的什麽,隻覺得旋律好聽,詞也朗朗上口,於是便記了下來。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這曲子本應是抒情寫意,優美婉轉,可沈臾並不是個嬌弱身子,更無溫柔嫵媚,甚至嗓音粗啞,但唱出來卻別有一番風韻。

  若說阮玉庭姑娘來唱《春江花月夜》,那自然是嫋嫋動人,如鶯繞梁。可這沈捕快突然換了一曲風格,倒是有點氣壯山河的磅礴大氣之感。

  文業抽搐著嘴角,不可思議的說著:“宋大人——沒成想沈捕快還有兩把刷子,這銀子到底是給不給呢?”

  宋伏遠半天沒動嘴皮子。

  他手上搖著扇子,全然忽視了台上閃著光芒的沈臾,憤怒的盯著台下男子們垂涎三尺模樣,不知為何,他的胸口窩深深的感覺被刺了一刀。

  之前議論宋伏遠的幾個小民紛紛讚歎:“這姑娘的嗓音還真是特別!”

  “我倒覺得長得有些像縣衙裏的沈捕快,就比沈捕快白了些。”

  “若是有個詞能形容她——那便是可愛至極!”

  宋伏遠一手顫抖的扶上自己胸口,不停的給自己順著氣。

  好像不該如此?他本意是要叫小捕快上台出醜的。

  宋伏遠想打趣沈臾扮上女裝,可她自打扮了女裝,臉也抹上妝粉,不但變得可愛許多,竟又叫宋伏遠莫名其妙的不痛快。

  宋伏遠本想叫扮了女裝的沈臾上台出醜,可誰料沈臾竟真的能把曲兒唱的好聽,還獨樹一幟,不但惹得眾多地主豪紳紛紛稱讚,竟又叫宋伏遠覺得心口窩憋屈。

  文業縮了縮脖子,哽咽了,他瞧出了宋伏遠的不痛快,暗忖為何要這般給自己找罪受?

  沈臾越唱越高興,更是肆意灑脫的搖晃起身子,兩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

  宋伏遠突然把折扇一收,搭到了另一隻手上,胳膊夾起趴在桌上欣賞歌聲的虎皮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位子。

  文業站在台下對台上的沈臾招手,一張麵白如書生般的麵龐做著誇張的表情,似要叫沈臾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沈臾目光一聚,隻見宋伏遠挺拔孤傲的背影憤憤離開了茶館。

  “哈……實在對不住,我還有急事,改日再唱,改日再唱。”

  她拉聳下臉來對觀眾們賠著笑,台下的躁動立刻淹沒了沈臾的歉意,就連臨出門時都被茶館老板攔住,一臉和氣的懇求道:“姑娘叫何名啊?不如就留在茶館唱戲得了,我魏旭絕對不會虧待了你。”

  “我可是縣衙門裏的碳妹啊!”

  沈臾欲哭無淚,雖是嬌小身板,顯然魏旭也沒料到她一個姑娘家有這麽大的力氣,沈臾推搡了一把,立刻奪門而出。

  她幾乎是小跑著追上了宋伏遠的長腿大步。

  “宋——宋大人,您咋好端端的就走了呢?”

  沈臾又是一陣憨笑,全然忽視了文業對她的擠眉弄眼。

  “文業你又咋了?是哪裏不舒服嗎?”她趕緊拉住了文業的衣袖,將他的臉轉了過來。

  聽到聲音,宋伏遠終於定住了步子,打量著一旁的文業,又把目光狠狠的落在了沈臾的身上。

  “我,我——沈捕快我沒事。”

  文業力求保命,小眼神瞅了一眼自家大人,又將頭深深的埋進了胸膛裏。

  宋伏遠努努嘴,將手裏的折扇點到文業的脖後麵,輕輕敲點一番,把他拉到自個兒身後。

  沈臾咽了口唾沫,大眼水汪汪的盯著莫名其妙生氣的宋伏遠。

  “誰叫你上台的!”

  “宋大人啊——”沈臾無辜。

  宋伏遠臉頰抽搐,嘴也跟著不利索起來:“我的意思是,是誰叫你唱成這樣的?”

  “我母親。”

  “你——”

  宋伏遠瞧著麵前憨憨的沈臾,心口窩又是躥出一陣火氣。

  罷了罷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麽,沈臾這個一根筋更是不知道了。

  “我是叫你去茶館查案的,又不是真的叫你上台唱戲,你可倒好,還唱上癮來了。”

  “我說我不去了,是你威逼利誘才叫我去的,還有——這金元寶的事怎麽算?宋大人不會是想耍賴吧?”

  沈臾憤憤嘟起嘴來,估計宋大人是突然反悔了。

  宋伏遠懶得解釋,一把撐開手裏的折扇,又對著自己胸口一陣狂扇,似要降降火氣。可又一遇上沈臾那張圓溜溜的小臉,眉頭微蹙,話又隨即脫出:“你這身裝扮真是太難看了,趕緊換回你的捕快服。”

  “哦。”沈臾聳聳肩,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也就不再自討沒趣。

  正在此時,楊捕頭帶領著幾個捕快停在了他們麵前,見到宋伏遠,楊捕頭立即躬身作揖:“宋大人,您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正在縣衙裏等您問話了。”

  宋伏遠立刻又一臉嚴肅,跟方才判若兩人,回道:“辛苦了,宋某這就趕去。”

  楊捕頭抓來的是位壯漢,一看就是做了不少苦力活,身形彪悍,從遠處望去,比最健壯的楊捕頭都大了整整一圈。

  大堂裏已經擺好了升堂審訊的架勢,馮知縣一身整齊的坐在高台上,雖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但手心緊緊握住桌子上的醒木,綿綿的滲出一層冷汗。

  宋伏遠盈盈而入,灑脫自然,冷峻的麵龐帶著七分的篤定跟三分的不羈,接著開門見山道。

  “說吧,你為何要殺害袁卿卿。”

  沈臾心中一緊,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