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原來如此
作者:薛直      更新:2020-08-10 06:23      字數:3695
  薛夜來走過來的時候,這邊的三個人都沒放鬆,嚴陣以待。六個侍女在此役中正麵對敵效用不大,因此在外圍警戒,以免有人意外闖入。

  今夜發生了太多事,眼看著天色要亮了,薛開潮打量一眼看似已經息了殺心的薛夜來,又看了一眼跟著她過來的那形容仍舊模糊的闖入者,默然一陣,主動開口:“怎麽?”

  這兩人之間絕非尋常,必有內情,隻是如今雙方仍舊不能放下警惕。

  薛夜來那隻骨手纖細雪白,被她的情人珍而重之握著,兩人看上去倒也相配,互相對視一眼,她先說話:“怕我了?放心吧,我雖瘋了,但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既然還活著,那我們就長話短說吧,了結了這一切……或許我也就可以放下了。”

  薛開潮點點頭:“要入城嗎?”

  永嘉城內如今空無一人,很適合密談。

  薛夜來的那位情人卻一手攬住薛夜來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顯然並不準備進城,甚至不願意留在此地。薛夜來見狀,揮揮手召回自己那柄細長的骨劍,對他點點頭。

  李菩提低聲在薛開潮身邊道:“看這幅樣子,妖魔門還不算是開了?眼前這位看起來不像是真正過來的樣子。”

  薛夜來要開啟一道地獄門尚需綢繆多日,在這裏又開一道門哪有那麽容易?人間也不是沒有從前的聖賢留下的陣法和威懾,隨隨便便就能侵入。這人來的這麽快,恐怕隻是撕破空間投射了一道神念吧?

  她鬆了一口氣。

  薛開潮已經發現了,聞言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順便拉了舒君一把,兩人一起退後,就看那道身影終於和薛夜來商議完畢,揮了揮手不知如何動作,以立足處開始,構建出了一個不斷**的幻境,沒一會就把幾人都裝進了一個院落。

  這種幻境的產物其實舒君早就見過,就是薛開潮繼承自父親的那一處桃源。不過那桃源如何建成他就不知道了。眼看著這位真身甚至都不在此地的魔君輕而易舉構築起一方院落,活水杏樹,甚至還有從樹梢上落下的錯落日光,想也知道這並不容易。

  他此舉恐怕不隻是不願意薛夜來進城,也不是一時興起。

  如今誰都知道,薛開潮已經發現了能夠製衡薛夜來的辦法,那就是用小蛇的蛇毒。小蛇還纏在青麒麟脖頸上,而薛夜來那兩個被它的毒牙咬出來的血洞仍未愈合,大家都不是簡單的人,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想來薛夜來也試過逼出蛇毒了,隻是暫時尚未成功。

  隻被咬了一口就暫時不能逼出毒素,薛夜來自然不可能輕舉妄動。何況還有驪珠劍裏留存著的真龍之力能夠把她暫時封印。

  開雲魔君能夠被製衡,眼前這位闖入的魔君又隻是一縷神念,他自然要告訴薛開潮他們三人,自己真身雖然並不在此地,但卻同樣足夠強悍,以免他們忽然發難,對薛夜來動手。

  構建這樣一個幻境確實不容易,無論是速度還是效果,都證明了他也不容小覷。看來這兩人確實是情深義重……

  薛開潮的考量中從不看重感情,但卻不會忽略別人的感情。如果這二人願意攜手而去,又有何不可?

  畢竟雙方都沒有十成把握能夠不受任何損傷取勝。他們是舊情人千年後重逢不舍得死,難道薛開潮就想讓舒君或者李菩提死不成?

  他可還沒忘了,薛夜來在舒君身上留下了印記。

  於是雙方在院子裏分陣營麵對麵的坐了下來。

  這院落清風陣陣,流水潺潺,還有滿樹杏花和舒緩陽光,顯然這位構建幻境的魔君曾在人間生活過。薛夜來那身襤褸衣裙進了幻境之中立刻被修複成一身端麗,骨手也生出血肉,成了好端端一位美人。

  舒君乖乖坐在薛開潮身邊,順著他的意半個身子都隱在薛開潮背後,看到她這幅模樣,心想,這確實很像是別殿供奉的那張畫像了,端嚴美麗,若有香煙嫋嫋籠罩美人,就像是一座神像了。

  雖然那光潤潔白的麵頰上仍然隱隱有紅光,可見這容貌隻是過去的遺存,一種幻象罷了,但正因如此,才更令人唏噓。

  舒君也不知道是不是薛開潮這顯而易見的保護姿態,反而讓他在形勢不再劍拔弩張之後立刻放下了心,甚至還有閑心為別人的事唏噓,就連方才薛夜來那一瞬間在自己身體裏攪起的天翻地覆般的痛楚和隨之而來的昏厥都給忘了。

  隻是想起醒來之後摸到的薛開潮身上的傷勢,舒君立刻警惕起來,一手伸進薛開潮衣袖裏撫摸他的傷處。

  察覺到這點動靜,薛開潮並不把自己的傷勢放在心上,反而微微一晃就捉住了舒君的手,抓著他不讓他懂了。

  三個人都盯著薛夜來看。

  她手裏捏著一朵小小的紅蓮業火,不緊不慢將這朵足能滅世的花隨手簪在發髻上,閑適自在,對著三個小輩笑了一笑:“看我做什麽?真當這是聽故事不成?”

  旋即歎息一聲:“人間現在如何了?與我離去之時又有什麽不同?你們既然是如今的令主,難道不該對我這前輩稟報一番?”

  她畢竟是多年身居高位的人,就算墮魔之後也高高在上,說出這番話來絲毫不見滑稽,反而理所當然。

  薛開潮不在乎這些口頭上的便宜,何況他貨真價實是薛夜來的後人,先開口:“有。兩座法殿俱已坍塌,用不了多久長安宮城也會被攻破,從此之後令主不會再受朝廷掣肘,這就是最大的變化了。”

  薛夜來微微挑眉,言辭鋒銳,語氣卻很輕慢:“那又如何?人間還不是一樣,興亡千萬年來都不過如此。逼死我的,也一樣在逼你,感受到沒有?”

  她說著,目光如電,落在了李菩提臉上。

  初一照麵她就看得出李菩提不過是另一個自己。

  若是半年前的李菩提,對她說這種話確然能夠一把捏住她的心髒讓她痛苦,不過現在的李菩提確實已經看開,聞言隻是搖頭:“有又如何?他們可曾真正逼死你?”

  那自然是沒有的。

  薛夜來不再笑了,悵然道:“是啊,我死了尚且可以活過來,我有黃金骨,他們又能把我怎樣?不過是惡心我罷了。”

  說著搖頭:“算了,長話短敘。當年之事,我料想你們也不會知道什麽真相。我也被蒙蔽了。當年我以旁支女子之身入繼獲令主之位,坐鎮二百餘年,已經不勝其煩,其實很想退位。然而,有的人就是不肯信你說的是真話,寧肯繞來繞去,鬼鬼祟祟的搶,也不願意從你手裏拿走。一麵勸我不要舍棄他們,一麵又籌謀著要讓我離開令主之位就再也不能對任何事置喙,好似這令牌真的值得我留戀不舍,退位後還汲汲營營一樣。”

  曆代令主的記述都由法殿保管,兩家互通,所以這些事李菩提也是知道的。她聞言與記憶對比,立刻挑眉:“那就是你想要成婚的時候?”

  薛夜來點頭:“是,不過有情人終成眷屬,向來沒有那麽容易,是不是?”

  她顯然是看出了李菩提的某些經曆,甚至可能是看了她的記憶,可在場眾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究竟是什麽時候她動了這些手腳。李菩提臉色一變,不再說什麽了。

  隻聽薛夜來繼續說:“當時我真心想要退位,不過是因為我知道一個令主絕無可能和魔君成婚。既然我已經不想要令主之位,又已經太過厭煩這守衛天下的職責和其中種種博弈,沒了令牌也能橫行自在,又為何拘泥於職責?薛家已經在我身上得到了許多好處,難道還不夠麽?他們卻永遠不知足厭!”

  這一次是那黑影接了話:“確然如此。”

  雖然在場的沒有一個能看得清他的五官神色,卻都明顯感到他一直在看這薛夜來,且眼神溫柔。

  “我是天生的妖魔,來人間不過是行走罷了,可惜那時候我與兄弟爭鬥,為奪取王位與你分離,而薛家……哼,薛家向來擅長如此,勾結了我的仇敵在此地與我生死一戰。我負傷離去,奄奄一息,他們卻騙你我已經死了……若非因此,你也不會……”

  他說著,歎了一聲,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薛夜來低著頭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聲音低低接了下去:“也不全是為了這個。我是說過已經對令主這身份厭煩透頂,可當年地獄門開啟,眼看著就要吞噬整個人間,我雖然已經受夠了薛家所為,但畢竟……又怎能坐視不理?隻是……我也不想一個人繼續孤零零坐在法殿被人仰望了。我活夠了,我受過供奉,也被人憎恨刻骨,世上還有什麽是我未曾得到的?隻是從未料到過一生居然有這麽長,現在還不算完罷了。”

  世上也就隻有薛夜來能說出這樣的話,且名副其實,並不令人覺得狂妄了。

  “然而……”她複抬起頭來,黃金瞳裏一點血紅,帶著詭異的微笑看著對麵三人:“我已墮落至地獄,還有人不肯放過我呢。這兩千年來家中早就有人見過我,我在地獄受苦受難,屢次試圖複活,可他們卻恨不得把我埋得更深,永遠也爬不出來……畢竟一個舍身殉道的薛夜來,當然好過化身為魔統領地獄的薛夜來。我若是活生生站在世上,薛家還有什麽臉掌握令牌?有這樣的恥辱,他們不是白白害了我的愛人,又白白哄我殉情一趟嗎?”

  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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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現大家都覺得太短了?那我後麵寫寫建設新法殿和新秩序建立怎麽樣?祖宗相關順敘是這樣,當年祖宗厭煩極了工作所以試圖退休,但是沒人肯信她是真要放權,因是旁支和女性,當初條件就很苛刻,所以薛家把她勸回來之後背後籌謀怎麽讓她徹底失去影響力。祖宗和魔君戀愛,薛家找到魔君的仇人把他弄個八成死,魔君離開人間之後騙她對象死了,然後地獄門開了,薛家人以大義要她主持工作,祖宗心灰意冷又知道沒有其他辦法所以舍身殉道。但是沒想到因為當時太牛逼所以在地獄也活下來了還成魔了,吃了很多苦就想重返人間,薛家不讓,因為這樣會讓人質疑自己家持有令牌的正當性,所以阻止了幾次。祖宗就是這樣瘋掉,完全墮魔的。(評論說得對,最慘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