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月來就我
作者:薛直      更新:2020-08-10 06:23      字數:3304
  這一瞬間外頭安靜得很,隻有風聲,聽來平白多了幾分淒涼。而醉醺醺胡言亂語的舒君卻很熱,出著細汗,渾身無力直往下溜。薛開潮下意識就把他摟緊,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沉。

  人生太多磨難痛苦,一點都不輕鬆。成仙飛升固然越來越難,可做人卻是從古至今一以貫之的苦難。八苦可不是說說而已。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每一條薛開潮都曾親眼目睹,且絕不想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的位置太高,本以為這也絕對與自己無關。但世上哪有什麽絕對?他清心寡欲,清淨自在修了這麽多年,終究也有心不甘的時候。

  舒君若是不在乎他說不出來這種話,可說出這話後又讓他覺得這還不夠了。世人辛苦煎熬,在紅塵裏不得解脫,無非是想要被愛而已,薛開潮終於也嚐到這種滋味,心情十分複雜。

  他將舒君抱上床給他脫衣服,少年人醉眼朦朧,因乏力而乖巧得很,隻是才脫光就往被子裏鑽,蓋著頭留出一個後背露在外麵。薛開潮伸手去摸,就見露出來的淺淺蜜色肌膚都染上一層紅暈,從內而外透出熱燙。

  如火中取栗。

  薛開潮默默問自己值得嗎,卻得不到答案。

  舍棄堅硬無情的道心去嚐這點甘露,值得嗎?這種問題向來沒有答案,隻有願不願意。

  薛開潮都想到了這裏,自然知道自己是願意的。他這個念頭,無論如何都是因舒君而起,雖然突如其來,可最終同樣隻能著落在舒君身上。見慣了父母的生死情緣,薛開潮對情意綿綿實在有一種幽深的厭惡和抵觸,不能為外人道。即使是他自己,也鮮少對自己承認。

  薛鷺出於眾人意料之外娶了那樣一位夫人,在薛家私下的議論裏一向十分不以為然,是沒有好話的。即使是薛開潮自己,感受也很複雜而微妙。他對父親感情不深,但彼此之間多年默契,彼此立場是一致的,許多事情上薛鷺總是不做猶豫給出支持,對父子接連承擔重責的這種情形,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這位諱劍玉的獨孤夫人,在薛開潮的感受來說就更私人。他自然是很喜歡母親,她身後也是多有孺慕。可正因如此,反而覺得還不如一開始就什麽都沒有。短短十一二年母子緣分,後來她就死了,風流雲散什麽也不留下,叫活著的人怎麽度過沒有她的日子?

  這種心態和看法雖然不是抱怨,卻比抱怨更深,是有委屈在的。

  薛開潮生平不能看開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母親的短命。

  即使是舒君這樣隻是從隻言片語中窺得獨孤夫人一二性情的人,都感覺得出她的特殊和灑脫,作為夫君和兒子,薛鷺和薛開潮深受打擊,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隻是這種心思在薛開潮身上一向隱秘,也從未有人敢揭他的逆鱗,所以時日長了,倒好像根本沒有這麽一回事。自己心中滋味如何,自然隻有自己知道。

  舒君和母親並沒有任何相同之處,他之謹慎和對待自己的畏怯順從,薛開潮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某個念頭一再出現,絲毫不肯消失,薛開潮伸手拉過被子給舒君蓋好的同時,自己卻想得越來越遠。

  他心裏清楚,人一旦沾上情愛就會大變模樣,自己大約也逃不過這一條鐵律。

  可此時此刻說情愛什麽的,也為時過早。

  舒君在某些方麵對他固然是毫無保留,但在另一方麵卻天生謹慎,嚴守分際,也嚴苛地保護著他自己。

  愛上薛開潮對舒君耳言絕無好處,因為是沒有結果的。薛開潮從未想過找個道侶,即使要找,也不可能找舒君的。既然如此,一味沉溺絕不是什麽聰明的選擇。而舒君唯一能夠嚴厲約束的也就是自己的心了。

  行為舉止他自然不會逆了薛開潮的意,但隻有這件事是無法命令,無法要求,無法訴諸於口的。

  舒君已經將近睡過去,臉埋在枕頭裏呼吸緩慢悠長,薛開潮把手從被子底下伸進去摸他,隻覺得滲出一種甜膩的潮熱,細細汗珠在軟膩肌膚上蒸騰出來,讓舒君整個人都像是滑嫩腴肥的一道餐點,令自己口幹舌燥,胃口大開,即使明知不智,也還是迫不及待想嚐嚐。

  真好似以身赴火海,又好像主動握上刀鋒,明知是險之又險,卻忍耐不住想從中探尋一種別的意味。

  夜已經深了,薛開潮耳聰目明,聽得見不遠處的房屋裏都在做些什麽。他本身清心寡欲,絕不會受這種影響,可舒君香豔滾燙就睡在麵前,又毫不設防,就叫他很快采取了行動。

  抱過少年仰麵放在枕上的時候舒君就睜開了眼,水汪汪,軟綿綿,好似眼淚還沒有流完一樣:“幹什麽這樣看我?我……我可真的……沒有騙你的心……”

  話未說完就被咬住了嘴唇,全給堵了回去。

  舒君雖在醉中,又睡意朦朧,但直覺地就是知道他要做什麽,勉強配合,沒一會就細聲細氣哭起來。他平常其實十分能忍,並不怎麽出聲,今日卻哭了又哭,偏偏哭得別人越來越是變本加厲,腰都快要斷了。堵著他的嘴的起先是嘴唇,後來就變成不知道何時出來的小蛇。

  二人麵對麵坐著,舒君抱著薛開潮的脖頸,一麵哭一麵止不住地往下滑,整個人又滑又軟,像是要被薛開潮的心火燒化了,一條青翠欲滴身量纖長的小蛇從他的腰際甚至更往下向上纏繞,勒得他動彈不得,甚至還繞過去纏在薛開潮腰身上,把兩人捆在一起。

  他哭的音調又長又軟,聽的人也按捺不住,幹脆將小蛇拉過去,重施故技讓他咬住。

  小蛇本無痛覺,但對舒君卻有實體,咬在口中既不能說話,聲音也被阻礙,再多的話也不能出口,無從求饒,隻好任憑擺弄了。

  這種事舒君本以為自己也是做慣了,知道了,卻沒料到還有更多的滋味根本沒有嚐過,毫無招架之力,甚至都忘了究竟是什麽不對勁,以至於今夜的一切感受都和往日不同。

  他的鬢發盡濕,全都散落下來,還有一綹黏在臉頰上,被龍用舌尖撩到耳旁。又濕,又涼,柔軟且觸感令人戰栗,舒君怔怔含著口中蛇身望著那雙隱隱透出金色的眼睛,隻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一陣箍緊無法放鬆,一陣又軟得不成樣子,潰退至深,什麽也攔不住。

  龍吻他的雙眼,誘騙他,還帶著陣陣喘息:“喜歡麽?喜不喜歡?”

  他的手掌被片片浮凸的龍鱗硌得發麻,手臂甚至印上了龍鱗的形狀,卻隻好不斷點頭,承認自己是喜歡的。

  究竟喜歡什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舒君隻有避無可避,全部都接納下來,甚至勉強自己支撐著身體,淚眼朦朧看住薛開潮。似乎他今夜所見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而他必須得記住一樣。

  酒後又疲乏勞累,第二天舒君醒來時已經很晚了。他隻覺得自己趴在什麽東西上,渾身上下都有些不適,迷茫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伏在一個人的脊背上,一陣幽微香氣縈繞著自己。這也就罷了,還有一雙手扣著自己的膝彎,正是把他背在身上。

  小蛇背叛主人,乖巧得纏繞他摟在對方脖頸上的雙手,正好不讓他在睡夢中掉下去。

  舒君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抬頭一看之間前方莽莽山林,浩浩煙水,早就出了江陵城。而背著自己的這個人在林間輕巧跳躍,每一步都走出好幾丈去,隻可能是薛開潮。

  他嚇了一跳,出聲說話才發現自己嗓音沙啞,十分古怪:“主君?!”

  薛開潮聽見動靜已經放緩了步調,麵前就是一條小溪,而舒君尚未洗漱,他看見了就幹脆停了下來,將人放在地上。

  小蛇伸過頭來又在他胸口一蹭,薛開潮抬手摸摸它的頭,舒君腳下一軟,向後退了一步,默不作聲將小蛇收了回來。薛開潮一向擅長若無其事,指了指小溪:“我隻給你沐浴擦洗過,你先洗漱。”

  舒君自然答應了,甚至像是逃避什麽一樣急忙到了小溪邊蹲下撩水洗臉。他已經是很“懂事”的了,自然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想想自己喝醉了居然還有那事發生,終究害羞,才用冷溪水使自己滾燙的臉降溫下來,身後就響起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不一時,薛開潮也到了身後不遠處,對他解釋。

  “既然說了今日就走,自然是宜早不宜遲。其他方法都太聲勢浩大,趕路上你修為太低,支撐不了多久的消耗,不如我帶著你快。”頓了頓,說:“何況你也不重。”

  自然是不重,昨夜有些片段舒君還記得,他要是重,那種姿勢根本擺不出來。可這種話出之於薛開潮,簡直就像開玩笑,這才是令他意外的。但理由太充分,舒君又無以反駁,終於靜默下來,什麽也不說。

  他默默洗完了臉,薛開潮又對著他伸出雙手。這是什麽意思?

  舒君不知所以走上前,卻被他輕輕一拉,摟進了懷裏。

  舒君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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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舒:你可以XX我的OO,但你不可以走心!小薛:我既要XX你的OO,我也要你給我走心!我不管,我就要!真是理直氣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