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慌馬亂
作者:薛直      更新:2020-08-10 06:23      字數:3298
  舒君說出不願意走,周雲的臉色就變了。他不是不能接受異議,但舒君不同,這些年來家鄉被毀滅,他也流離失所,因此遭遇心魔始終未能悟透。道心未成,所以才告別師父下山雲遊,試圖突破。

  可是不成的啊,心魔豈是那麽容易克服。

  周雲最不能過得去的坎就是當年村子被焚毀的時候自己分明有了能力救所有人,卻沒來得及。這是他的心障,終究須得破除。如今舒君就在眼前,周雲自然必須得帶他脫離苦海,才能心安。

  他對舒君那位“師尊”並無什麽好印象。修煉至今,周雲自然感覺得到,那人修為精深不是自己可比,可他對舒君卻實實在在過分了。倘若真是師徒之分,怎麽可能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甚至不怎麽避人的?

  如今雖然各處都有爐鼎這種東西,但長生門不僅不提倡,甚至深惡痛絕,門下弟子決不許隨便與人雙修,是最平和正直的一個門派。周雲不僅耳濡目染,還想到舒君就是自己當做親生兄弟般疼愛的孩子,怎麽忍心他掉入火坑而不自知?

  要強行帶走舒君或者搶走都是不現實的,周雲自知做不到和那人正麵相抗,於是隻好覷著空見舒君獨自出門連忙跟上,爭取說服他。

  果然,舒君身在其中,已經不知道此事不妥了。

  他痛徹心扉,又悲傷萬分,望著舒君的眼神甚至叫舒君也跟著悲哀起來。不過語氣卻放緩了,似乎害怕嚇跑不知逃生的傻麻雀,把他趕進亡命的罩網底下:“爐鼎的壽命不永的,你會被吸幹,聽我的,和我走吧,你還小,怎麽知道什麽叫自願?”

  舒君自然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的,但仍然搖頭:“哥哥,是真的,我並不是什麽爐鼎,並無什麽采補的事,你不要擔心我。”

  周雲下山遊曆這幾年,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聽話隻聽表麵意思的愣頭青,聞言表情反而愈發冷冽,一針見血:“那你就是喜歡他了?”

  果然,舒君神色一變,並不正麵回答:“總之我是不走的,我沒有什麽不好,你不要擔心。”

  就是不肯說實話。

  周雲咬牙冷笑,是恨鐵不成鋼的:“那他喜歡你嗎?你顧左右而言他,連你們是真心的都說不出,現在已經做下首尾,將來又如何收場?他若是不與你結為道侶,你該如何?”

  舒君發愣,心知二人的話已經說偏了,自己糾正也糾正不過來。周雲提出的問題他無法回答。

  他喜歡薛開潮嗎?如果喜歡,又是那種喜歡?

  而薛開潮是不是會有道侶,這件事他自己都還沒有想過,更不可能想到這個道侶有沒有可能會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又該怎麽辦。

  不僅遙遠,而且舒君也不覺得與自己有關。可是對周雲這樣說也是不行的,於是舒君就換了個說法:“我不離開,不光是因為我和他這樣子其實沒有什麽不好,我是心甘情願自己高興的,也是為了查清村子失火的真相,或許有朝一日我能為所有無辜枉死的人報仇。周哥哥,這件事你是做不到的,隻好我來。我心中已經沒有別的事情了,隻想先把這件事做完。”

  周雲一聽村子的意外居然是有內情的,頓時又驚又怒:“怎麽會?!”

  旋即又見舒君死心塌地一定要留下,怎麽也不跟自己走,又是一陣氣恨,覺得他未免將自己看得太輕,可自己一時半刻也下不了功夫將他說服,雖然不舍得給舒君臉色看,但提起薛開潮就沒有好氣了:“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幫到你這個?”

  因為已經知道舒君和對方的關係,很多難聽話反而不能說了。周雲被長生門教得早就出落了,也不知道多少罵人的話,隻好在肚子裏生悶氣。

  舒君一愣,旋即苦笑:“並不是他能幫到我,隻是這樣方便一些罷了,我並沒有想過要借他的力,何況這件事隻能靠自己。哥哥,你就不要問了,總之,我免不了給自己,和村人一個交代的。”

  河邊到處掛著燈籠,但柳蔭遮蔽了舒君的肩頭,周雲並未看清他的臉色,也不知道他說出這交代二字的時候眼角分明有淚滾過。

  見他心意已定,又反複重申是自願如此,並沒有吃什麽虧,周雲也隻是歎氣,拉著他殷殷叮囑,倘或需要自己幫忙,或者準備離開,該怎麽聯絡自己。無論到時候在哪裏,他一定會來幫忙。

  舒君感念他的好心,一一聽了答應下來,但心中其實從未起過事成之後身退,真的去找周雲的念頭。也不知他背叛了薛開潮是否能活命,更不知他複仇路上是否能保存自身,走一步看一步罷了,他已經成了風中殘燭,又何必去牽連旁人?

  周雲和他雖然已經多年不見,但救他幫他的心不是假的,舒君也覺得溫暖,一時既感慨又傷懷,舒君在這種事上就想還是給他一個念想更好。

  二人喁喁私語,其實很像一對。江陵城內這條河不窄,這座小橋隻是臨水賞月的去處之一,並不能貫通兩岸,隻好跨過一條支流。遠處是煌煌燈火衣香鬢影,此處是柳霧將近幹枯,二人臨水而立,其實遠處看去是一道縱橫相連的風景。

  舒君站了一會,覺得自己該回去了,尚未告別,卻有一隻手從後麵握住他的肩膀。被訓練日久,舒君已經是本能的知道該怎麽應對這種情況,下意識扣住那隻手試圖反抗,卻在下一刻被攬住腰往後抱的同時發現了來人的身份,頓時卸了力道,任憑薛開潮將自己帶著後退一步,正好站在他陰影蔭蔽之下。

  周雲發現的自然比舒君早,雖然因對方理所當然又拉又抱的舉止心情複雜,但總之還是要講禮數的,率先開口:“敢問道長尊諱?”

  舒君才剛站穩,聽得周雲這樣問立刻抬頭去看薛開潮。薛開潮在那身道袍之外又添了一件黑色大氅,身形高峻不可接近,既威嚴又冷漠,當真是不可接近,但對周雲卻還算禮貌,點一點頭,在舒君好奇且緊張的目光下隻答了兩個不帶情緒的字:“劍玉。”

  周雲和舒君一輩,自然就覺得自己也算薛開潮的晚輩,何況又是陌路相逢,免不了客氣一點,對方卻絲毫不曾客氣,甚至當著他的麵把舒君帶進懷裏就不放開。這是做人師尊該有的舉止?

  如同白雲出岫的周雲到底年紀尚輕,先是瞪了根本沒有自覺,不曉得自己已經羊入虎口的舒君,旋即也冷下臉,徑直對薛開潮道:“我和小舒失散已經近十年了,自從我被師父帶上山後就難有機會回家,居然連家裏出了那樣的事也沒能及時知道……幸而前輩慈愛,收留小舒。前輩既是他的師尊,自然是疼愛他的,就如小舒的父親一般,這樣,我也放心了。”

  他的“父親”二字咬得極重,薛開潮尚無什麽明確的反應,舒君卻不自在起來,低頭不語。

  薛開潮凝視周雲片刻,就一口否決了他方才的話:“我無需做他的父親。你這些小心思也不必要,我自然會對他好的。”

  周雲臉色更難看,見舒君隻冒出一個頭前後看來看去,居然像看戲一樣,絲毫不曉得自己是為他才多說這些,忍不住嗆聲:“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前輩對小舒有大恩,小舒日後自然事你如子。你不做他的父親還要對他這樣,難道還會和他結為道侶嗎?”

  這話的本意是要斥責薛開潮準備始亂終棄,根本不看重這個弟子,周雲本來也是氣得厲害了,話一說出來就知道自己太過了,何況對方若真的是這種人,他說也沒有用,就應該把小舒帶走才對。

  可他心中自責的同時卻發現薛開潮一怔,似乎從未想過後麵的事。

  周雲又去看舒君,見他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薛開潮隻怔了一瞬間,很快就接話:“這是我的私事,不必你來操心。”

  本來說這樣一句話對薛開潮已經算是破例,但看看舒君那毫無所覺的表情,薛開潮伸手把他按回去,又多說了一句:“何況他如今是我的人,與你無關。”

  旋即帶著舒君離開,甚至不容舒君告別。舒君再遲鈍也應該知道他生氣了,並不敢十分違逆他,隻勉強回過頭對周雲做手勢讓他放心。薛開潮用力把他一帶,幾乎是把舒君淩空提起足不點地往前走。

  不過這個方向倒不是回客棧,而是繼續沿著河走。舒君被帶了一陣又放下來,想了想,終究開口打破沉默:“主……師尊,他真的是我鄰家的哥哥,已經十年沒見過了……”

  他本意是說自己出來並不是為了和周雲見麵——其實這也是說謊,但想想看,往後要說的謊言比這個更嚴重,也是少不了的,如今又何必在乎這第一次呢?

  相比起來,這甚至已經是一句真話了。

  薛開潮停下腳步看著他,微微挑眉,不像是不生氣了的樣子:“是麽?”

  倒是仍舊語氣平直,喜怒不辨。

  ※※※※※※※※※※※※※※※※※※※※

  周大福無意之間做了催化劑,還提出了致命大舅哥問題:你會不會娶我妹妹?不娶還睡你是渣男!順,猜猜劍玉這個名字是哪兒來的?(感覺好無聊啊又不難猜,小薛心事就那麽幾件還很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