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持刀躡行
作者:薛直      更新:2020-08-10 06:23      字數:3245
  舒君下山的時候就換了衣服,打扮成一個少年俠客,背後背著刀也不突兀,輕而易舉又進了鬆洲府。

  如今的日子不好過,太平年代安然度日的人多,如今卻遍地都是俠客,或許有點修行的底子,或者隻是武藝高強,成日高來高去,很少受官府管束,甚至與強盜賊人無異,官府其實也是管不了的。

  這個身份自然不算安分守己的良民,但卻是時下最不容易惹上麻煩的民間身份。鬆洲城內人多,俠客自然也多,成日鬥雞走狗,縱馬馳騁,白日吃酒鬧事也不少的,舒君混跡其中一點都不顯眼。

  他的目標就住在驛館,由太守接待。孟家的人蠢蠢欲動,已經逐漸聚合,但暫時還在因鬼宗折去兩個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而憤怒,正四下搜索幽雨的行蹤,還沒有空搭理這位早就備下的暗棋。

  舒君將他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卻並未急於混進驛館,而是先在附近踩點。鬆洲城是方圓幾百裏內最大的一座城池,雖然如今民不聊生,但居住其中的富戸巨室不少,驛館也整齊潔淨,規模不小。最近又有太守來往,門禁還算嚴密。

  其實普通人舒君就算在戲班的時候也不必放在眼裏,能夠輕易放倒。但裏麵的目標倒是有些棘手。

  那人早年間是清淨宗的弟子,細數起來和薛開潮也算有些淵源。但不知與師門起了什麽齟齬,後來叛出師門,鬧出不小的事端,又多方樹敵,也沉寂過一段時日。再出現的時候就是散修了,因年輕的時候被仇家追殺壞了根基,沒能維持住極盛時候的外貌,不過孟家既然招攬他,雙方一拍即合,就證明他的修為還是不低的。

  舒君短時間內,仍然不能和他正麵抗衡,唯有突襲。

  像這種堪稱刀頭舐血的人,警惕性一定不會低。何況孟家要做什麽,他是一定知道的,多少大風大浪都經過了,一定十分謹慎。舒君不急著進去,就是想找一個最不可能打草驚蛇的機會,萬一驚起對方的警惕,恐怕就再難得手了。

  不過潛伏這一段時間,舒君就明顯感覺到鬆洲城內氣氛不對。他在驛館探查花了兩天,隨後又跑去太守府,發現反而是太守府身份不明行色匆匆的人來往更多。那些人停駐的時間都很短,但有共同的特色。走路腳不沾地,身姿輕盈,明顯是仙門中人。

  法殿的聯絡所都撤離了,能夠在鬆洲府內自由來去的仙門中人究竟是誰還用得著明說嗎?這是無論怎麽若無其事也掩飾不了的事實。舒君心中擔憂,忍不住多滯留了一會。

  他心中知道這位太守很可能一早就和孟家勾連,所以在見到三位法使的時候態度才那麽微妙。可見方圓幾百裏居然差不多都是孟家的私人地盤,不要說鬼宗他們可以隨便插手,就連官員也早就站在了他們那一方。

  可見雖然幽雨對孟家的評價始終不高,把他們看做怯懦猥瑣毫無膽氣的小人,但畢竟也是挺有手段的。

  這樣一想,舒君反而對清淨宗膽小怕事的作風能夠理解了。

  他們這些年來聲勢已經大不如前,自然不敢得罪地頭蛇孟家。但要搞好關係又因為和薛家關聯太深勢必辦不到,艱難求存之下萬事不敢沾手倒也在情理之中。

  夜間又有人來,舒君在樹上盤踞半日覺得無聊,幹脆將小蛇放下去,自己閉上眼睛試圖通過小蛇的感官探查一點消息。

  他所認識的人之中,隻有幽泉能夠通過靈體獲得清晰的信息,那也是由她的靈體特性決定的。其實到現在舒君都不敢問幽泉的靈體到底是什麽,算不算動物。

  幽泉的靈體舒君是在別殿裏看見的。他此前知道幽夜負責情報傳遞,但想不通一個人怎麽能夠同時依靠自己的能力打探多地信息,即使親眼看見了,疑惑也始終沒有被解答。

  一叢叢帶著淡藍光暈的纖長藻類穿過門扉窗扇進入房間,幽泉坐著對它們伸出手,指尖溢出靈力的光,嗤嗤作響。水藻卷向她的手,好像溫馴的寵物,一接觸就被吸收。

  舒君還是頭次看到這種形式的靈體,甚至在心中大聲質問,這真的能算作靈體嗎?

  不過他也知道不能大驚小怪,於是私下去問幽雨。幽雨沉吟片刻,誠實地回答他:不知道。

  幽泉的靈體據說沒有極限,可以無限蘖生,根據自己的靈力和修為決定實際上的上限。而她自己可以感受到放出去的每一個靈體的所見所聞,雖然未必都清晰,而且她也不能時時刻刻都將注意力分散在自己的靈體身上,說到底還是有很大限製的。但比起其他人附身在靈體上隻能根據靈體的特長獲取信息,甚至多數時候都很模糊,幾乎全靠直覺判斷究竟看到了什麽,幽泉已經算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厲害。

  舒君就曾經試過附身在小蛇上探查熟悉的環境,卻發現自己腦海中幾乎沒有出現畫麵,而是微弱的光感。蛇的視力自然不至於這麽差,可是他在附身靈體這方麵恐怕天生就沒有什麽發展的餘地,想要探查消息也難。

  畢竟幽泉也隻有一個。

  不過,即使不如幽泉多矣,舒君還是發掘了附身小蛇最大的用處。在它眼中舒君看到的光點是人,修為越高越是明亮。雖然很難訴諸語言,但舒君發現這些光點雖然隻有亮度不同,但反饋給自己的卻是不同的感受。模模糊糊,卻能察覺出對方是否危險,有沒有鬆懈。

  那是一種直覺,有的人明明光點很耀眼,但給自己的感覺卻不怎麽危險,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感覺,“這個人我打得過”。

  怪不得從薛開潮到幽雨,都堅信自己是做殺手的人才。

  舒君將小蛇放出去之後,自己悄無聲息附身在小蛇身上,卻不敢進入房間,唯恐被裏麵的人發現,隻是爬上窗台。

  附身的時候聽覺並不敏銳,即使聽到隻言片語其實也分析不出什麽。不過舒君本來也不是為了偷聽,而是為了探一探花廳裏麵的形勢。

  卻不料雖然未能探查到什麽,但他卻發現,自己似乎不止能夠看到人,還能看到物。

  花廳裏麵隻有三個人,卻有四個光點,舒君不明白那是什麽,但其中一人從花廳裏麵出來時,舒君睜眼一看,發現他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直覺讓他多看了兩眼,卻發現那人打開匣子看了一眼,裏頭透出溫潤紅光。

  舒君陡然想起在鬼宗見過的,孟家交給晚媚,幫她鎮住了掌門的那個寶器,琥珀刺。

  鬼宗之事結束後,幽雨並未過度幹涉鬼宗收拾殘局的事,但這琥珀刺卻是毫不手軟的帶走了。舒君跟著看過,印象很深。雖然名叫琥珀刺,不過其實是一套,看上去發紅,在暗處會發光,仿佛玉針,最長的也隻有手指頭那麽長,是用來刺穴壓製修為甚至魂魄的寶物。

  不過這東西到了晚媚手裏隻有半套。因這種東西其實不少見,且有定規,隻是材質不同罷了,按理來說每一根刺上都刻著不同的符文,數量也是有定數的,所以幽雨是認得出來的。

  剩下的那半套去了哪裏,當時他們隻是疑惑片刻,並未真正追究,沒想到舒君現在一眼就能認得出來,這是剩下那半套琥珀刺。

  其實當時他們也猜測過,琥珀刺也算是名貴珍稀的寶物,傳下來失散了也正常,有半套能夠製得住鬼宗掌門,說明這也夠用了。

  舒君見獵心喜,悄悄尾隨在那人身後跟著他走後門出了太守官邸,進了一條小巷。

  這人的修為一般,舒君仗著天賦卓絕並不擔心偷襲他還會有反擊之力,但心中畢竟好奇他要到哪裏去,於是按捺著沒有動手,卻發現他穿街過巷,到了驛館。

  其實這倒是很奇怪,如果琥珀刺是從太守那裏拿出來要送給舒君的目標用,又為什麽不是常來常往的太守送?如果是這些人送來的,為什麽要到太守那裏去打個轉?

  舒君一時間想不明白,卻發現平時守衛森嚴的驛館現在居然幾乎無人走動,似乎故意調開了守衛,就是要迎接這人的來訪。

  舒君倒是開心,跟在他身後進了驛館,倒掛在屋簷下豎起耳朵聽裏麵二人說話。他將自己的氣息壓製得極其微弱,裏麵那兩人又都分心了,趁勢借助自己在戲班打下的基礎沒動用一絲靈力掛上去,也就不會輕易被發現了。

  幾句話後,舒君已經確定了一個聲音低沉的是自己的目標,“金蛇”。

  另一個年輕一些的是帶他進來的那一個,叫韓知。

  他們聽起來是熟識的,但關係實際並沒有語氣那麽熱絡。金蛇招呼韓知坐下之後,就開始互相問候。人名舒君一概不知道是誰,不過想也知道此時他們隻可能提起孟家的人,於是努力記下重要的對話。

  正在用功,裏麵的人卻話不投機,金蛇一拍桌案,聲音肅殺:“我隻是孟家客卿,不是他們的狗,還輪不到你來質疑我!”

  舒君一凜,凝神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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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小舒其實還蠻靠譜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