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晚媚幽芳
作者:薛直      更新:2020-08-10 06:23      字數:3287
  舒君將一隻手搭在幽夜單薄的肩上,運轉功法催動靈力往她體內輸去,幾乎立刻就感受到一陣強大的吸力,好似那法陣是一個巨大的旋渦,扯著自己身不由己地跌落。

  他隻是借由幽夜的經脈感觸到這事實,還不知道幽夜直接接觸法陣是什麽感覺。原本舒君還有一般心思擔憂地放在幽雨身上,畢竟她現在獨自一人抵擋千軍萬馬。

  幽雨卻沒空和他眼神交流,隻是靜默如同一座山嶽般擋在地上的兩人麵前。

  有了舒君幫助,幽夜的速度更快,舒君雖然並不精通陣法的事,但看屍鬼紛紛畏懼後退,尖叫聲此起彼伏,就知道情形正在好轉了。

  雖然如此,但他的擔憂卻沒有消失。

  屍潮隻是阻擋他們的手段而已,現在對麵那些人仍然不露麵,意圖卻是清楚明白的。鬼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根本不重要,來的人就得留下命。

  孟家的人和幽雨有那麽深的淵源,一定不會低估她。即使原來寄希望於屍潮可以解決入侵者,但現在知道她也在這裏,而護山大陣被啟動的動靜這麽大,就隻好一不做二不休。

  若是把幽雨放出去了,想也知道孟家免不了被她報複,那可就是一場浩劫。

  兩方之間既然有了血海深仇,就隻有不死不休。屍潮群鬼到現在始終被琴聲威逼不退,顯然是用來先行消耗戰力。

  等到幽雨虛弱了,他們好出來索命。

  確實是無恥怯懦。幽雨冷笑一聲,心想,多年來居然真的一點長進也沒有,全家都是這幅畏畏縮縮的模樣。

  真叫人看不起。

  舒君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是從幽雨的背影上也看出幾分凝重和認真,猜測她也感覺到壓力,是知道對麵的人打著什麽主意的,於是多少放心。

  這時候幽夜忽然散了一口氣,滾下來跌進舒君懷裏。舒君嚇了一跳,低頭去看,卻見她麵色又白了幾分,雙手不自覺顫抖著,試圖撐起身子。舒君急忙幫忙,擔憂道:“你怎麽樣?”

  短時間內迫使自己催發這麽大一個陣法,以自身靈力供給力量使之運轉,甚至還在中途修改陣法的運轉,好使它能夠殺敵,幽夜再厲害也全透支了。

  就連舒君都覺得自己從內透出來一陣虛弱,何況幽夜。

  她勉強靠著舒君坐好,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麽事,卻並不說話,而是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抬手在空中一劃。

  背後仿佛一座小山般盤踞著的斑斕猛虎仰首怒吼一聲,驚天動地。

  舒君被嚇了一個激靈,幽夜卻再次癱軟下來,那頭大老虎也一並垂下頭,有氣無力不能支撐自己。原本它在幽夜身後是支持幽夜的,此時此刻卻將巨大頭顱低垂下來,差點壓塌了還扶著幽夜的舒君。

  老虎皮毛厚軟,還有一種溫暖氣味,窩在它懷裏感受固然不錯,然而被這麽一壓,舒君根本喘不過氣來。

  他帶著幽夜迅速從猛虎懷中出來,將幽夜小心放在猛虎爪前,自己站起身抽刀走到幽雨身邊,這才有空查看方才幽夜都做成了什麽。

  原先那陣法產生的乳白光暈已經消失不見,成了淡淡金光鋪地行走,遠遠不知道照亮了多大地方。金光所到之處,群屍退避不及隻有化作塵煙升騰飛舞在半空中,簡直是人間地獄般恐怖。

  舒君吸一口氣,喃喃道:“真嚇人。”

  幽雨輕笑一聲,見他挪開視線不再去看,伸手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幽夜對人對己都一樣狠,其實並沒有什麽可怕的,反而有幾分可敬。”

  舒君若有所思,隱約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又不免想起薛開潮的作風,忍不住道:“你們都有幾分像主君。”

  薛開潮對自己,其實也很不留情。譬如他受傷的時候明明是痛苦的,就算不疼,畢竟也冷得厲害,但從來不肯聲張。

  說是藥物根本無用,又不能給外人知道,否則恐生變故。

  舒君聽完,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即使那藥不管用,怎麽也應該悄悄配其他的藥來試試,怎麽能夠置之不理呢?

  舒君覺得自己在其中其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隻是供他取暖罷了。雖然二人最開始因此熟悉,但那時候他根本觸摸不到薛開潮的情緒。幽泉明明知道事實真相,也知道那傷口根本沒有長好,但無論是身份限製還是她太清楚薛開潮的性情,從沒有揭破過。甚至根本不過問。

  那時候舒君偶爾覺得恐懼,也會覺得可怕。

  現在見慣了薛開潮身邊的人都是這幅作風,除了敬畏之外居然還有些微妙的心軟。能養成這種性格,遭遇一定坎坷波折。幽雨隻言片語就帶出曾經震動仙門的大肆殺戮,不知道其他人還藏著什麽。

  舒君說出你們都像主君這種話來,幽雨倒是一愣,想了想,承認:“確實……”

  遠處琴聲斷斷續續,似乎已經無力為繼,忽然一聲刺耳銳響,幽雨猛然扭頭眺望,片刻後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琴弦斷了。”

  舒君躊躇片刻,回頭看看仍然未曾睜開眼睛的幽夜,擔心問道:“那他們就該過來了吧?”

  屍潮現在已經被驅散,滿山逃竄不足為懼,既然沒有東西可以利用,那麽想坐收漁翁之利的人也隻好親自露麵了。

  方才幽雨獨自一人抵擋闖進來的群屍,現在渾身上下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不少腥臭血液,舒君今夜浸在這種味道裏時間太長,全然麻木,幽雨自己卻受不了。內心更是煩躁,簡直恨不得那藏頭露尾的兩人速速過來領死。

  “來了就好,還怕他們不敢來呢。”

  舒君見了這幅氣勢,終究沒有把那句“你還撐不撐得住啊”問出口。也不必問了,幽雨會當這是侮辱。

  他隻是有些擔心幽夜,於是主動道:“那到時候我就護著幽夜吧,她現在看起來連動一動也是很難。”

  舒君到底能不能擋得住,其實並不在於他自己能不能打,而在於幽雨到底有多能打。但兩人畢竟都對幽雨很有信心,所以舒君就自動退開,不準備礙手礙腳,看好幽夜就行了。

  幽雨微微蹙眉,看了幽夜一眼,點頭:“這也好。”

  她從來喜歡幽夜這倔強而且不留餘力的性情,從旁多番照應,現在看她拚死拚活換來這些時間,也讓自己免於輪番苦戰耗盡精力,心中不是不知道幽夜透支自己的理由。

  真刀實槍的上陣後,舒君現在能夠發揮的還很有限。不是他沒有學到足夠的東西,凡人拿一把菜刀斧頭甚至棍棒也能殺人,隻憑一股狠勁和惡念罷了。舒君卻沒有見過血,做不到麵不改色。

  這不是什麽錯,也正是薛開潮要他跟來的第一條理由。不見血,怎麽能算真正的皓霜刀呢?

  能夠和幽雨配合,對人要求是很高的。既然幽夜被陣法分去力量,舒君隻能從旁策應,幽雨未免壓力驟然變大。要替她分擔隻有不計代價迅速解決陣法的問題。

  這些幽夜明白,幽雨更加明白。她的氣勢雖然一往無前,可是對今夜之危機更是清楚,知道幽夜是為了自己,自然領情。於是頷首同意舒君退後去保護幽夜,自己仍舊在前戒備。

  群屍此時正在被大陣驅趕,四處流竄,前赴後繼的跑出了禁地,往前麵去了。幽雨看在眼裏,微微蹙眉,心想也不知道前麵的鬼宗弟子能不能約束這些東西,不讓它們跑下山去。

  要是真的跑出去了,那就是一個**煩。

  正在此時,有一人在群屍之中無往而不利,輕盈禦風而來,如同一道彩虹落在樹梢,風流嫵媚,觀之可親,溫柔微笑:“客人真是急性子,妾身日夜操勞照顧夫君未能招待,真是失禮。”

  啊,所以這就是鬼宗掌門那位夫人,徐青青的“師娘”了。

  她生得十分美貌,是江南水鄉女兒的溫柔,有蛇一般的嫵媚,眼睛卻漆黑冷冽,襯得溫柔笑容也滲人。看外貌是看不出年紀的,隻能看出她的修為也不低,懷中抱著一張斷了一根弦的琴,坐在樹梢上猶如坐在綺麗靡軟豪奢內室中一樣。

  幽雨凝神往她身後看看,並不接她虛情假意的話頭:“你與孟家勾結暗害掌門,此事倘若被弟子們知道,就是萬劫不複,難以翻身。孟家人狡詐陰險而慣於背信棄義,到時他們拋下你就走,你又該怎麽辦呢?”

  這話其實在執迷不悟的人聽來,也沒有什麽可怕的。而這位夫人卻忽然一顫,神色黯淡下來,片刻後才重新掩口一笑,好似方才根本沒有變色,嬌滴滴道:“哎呀,法使說得真是嚇人,可惜小婦人見識短淺,隻曉得這麽一個辦法。哪怕不能成功,死了也是心甘情願。”

  她話裏透露出心灰意冷,未必不明白孟家人的本性,可惜這時候已經做下不能回頭的事,隻好赴死了。

  如今出現在這裏,大約是被孟家人逼來的。幽雨想了想,卻沒有繼續勸她,而是平靜再問:“你們的盤算,要落空了吧?再不然,就是出了大錯。”

  否則,孟家人能麽能按捺得住而不來找她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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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個副本啥時候完啊。舒君想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