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七七四十九重難之曼陀羅山莊2
作者:籬思漫漫      更新:2020-08-09 18:42      字數:3011
  “施針之前,我覺得給他用點麻醉劑更穩妥些,否則少莊主若是未等施完針便醒來,豈不是半途而廢?”瑾瑜思忖道。

  “嗯,隻是去哪弄那麻醉劑來?”瓔琪疑惑道。

  “外頭就有現成的,白曼陀羅花中可提取。”瑾瑜道。

  “這個好辦,祿兒,你去請老福采些白色的曼陀羅花來,他知道怎麽弄,其他人我不放心。”秦仲遊說道。

  祿兒應聲跑了出去,一炷香的功夫便帶著一個精神抖擻、端著一小盆白色曼陀羅花的老者走了近來。

  “好快呀!”瑾瑜笑著戴上棉布手套,取出一套眾人未見過的工具將那花液提煉了出來。

  “好了!”瑾瑜將自製的麻醉劑輕輕塗滿秦友倫的周身,然後給了秦仲遊一個安慰的微笑,柔聲道:“莊主放心,用的劑量不大,傷不到少莊主。”

  接著,瑾瑜取出一套金針,自秦友倫心窩處向四周發散開來緩緩紮針。三盞茶的功夫,秦友倫的眼睛睜了又閉,閉上又睜開,終於醒了過來。

  “我做了一個好美的夢,夢裏的燕兒一直陪著我,為什麽要讓我醒過來?啊---!”一句迷迷糊糊的話之後,是那劃破天際、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眾人驚得捂住耳朵,獨秦仲遊心疼兒子,想上前抱住他。

  “由著他,鬱悶之氣發泄出來反倒是好事!”瑾瑜擺擺手,阻止他。

  “你們知道曼陀羅花的花語嗎?每種顏色的曼陀羅花所代表的花語都是不同的!”秦友倫一雙清秀的眸子因傷心過度已失去往日的神采,空洞地望著窗外盛開的黑色曼陀羅花。

  “我聽聞白色的曼陀羅,俗稱為情花。”瓔琪順著秦友倫的話道。

  “白色,純潔;黃色,尊貴;紫色,恐怖;紅色,血腥;藍色,欺騙;粉色,知音;金色,幸福;從前,我最愛綠色,象征著生生不息的希望。可自從燕兒走了,我便迷戀上了黑色的曼陀羅,那是不可預知的黑暗、死亡和顛沛流離的愛。”秦友倫失神的眼睛在提到那個叫燕兒的女子時,浮現出深深的悲傷與絕望。

  “我希望我們莊園處處開滿茶色的曼陀羅,理性,智慧,優雅。永遠別再有紛爭、不幸。”秦仲遊心疼地看著兒子,喃喃道。

  秦友倫仿佛沒有聽到別人說的話,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忽然他的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笑,問道:“你們知道我的燕兒,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嗎?”

  然後,他向眾人道出了他心底最甜蜜的愛和最深沉的痛。

  他仿佛又回到了與林燕兒初遇的那個刹那。

  那一日,細雨紛飛,杏花盛開,正是夢一樣的季節。

  他看見了她。杏花煙雨中,一個好看的人正撐著一把好看的油紙傘,徐徐走來。點點雨珠落在傘上,隨即又順流而下,襯得片片飄落在傘麵上的杏花活色生香。

  她撐著油紙傘,走在悠長又寂寥的雨巷,一襲緋色裙,眉目清秀,目光靈動,神情從容,優雅絕倫。她婷婷嫋嫋有如一隻立在霧氣朦朧裏的白天鵝,不顧路人看向她時的驚豔的目光,亦忽略了眼前秦友倫,她隻專心致誌地走她的路,心無旁騖。

  哪個少年不愛戀?那時的秦友倫,瀟灑倜儻,腹有詩書氣自華,他最希望的,便是演一場戲文中才子佳人一見鍾情、二見傾心的真實戲碼,在最青蔥的年月,邂逅最純最美的愛戀。

  他覺得他的目標出現了,他象一個獵人一般地,一路尾隨著那個夢一樣的女子,想瞧瞧這般超凡脫俗的女子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可惜,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女子拐了幾道彎,竟進了煙花枊巷的勾欄。

  秦友倫一聲歎息中,那女子踏進了月滿樓,城中有名的風月情場。

  仙子一般的人,竟是個妓子。

  秦友倫悵然若失,雖然心生豔慕,卻著實看不上她的身份。

  如果不再相遇,他一定會將她忘記。可惜沒過幾天,又是陰雨綿綿的巷口,她依舊撐著那把好看的油紙傘,出現在他的眼簾。

  秦友倫正從琴行裏走出,他本想選購一把好琴,可惜沒有如願。沒想到,一出門竟看見了她,他一眼便認出了她,夢幻中的仙子,淡淡的清高,他根本沒有猶豫,一路跟前她前行。

  雨漸漸急了起來,巷子裏三三兩兩的路人,撐著傘匆匆而過。秦友倫依然執著地跟在那女子身後,不顧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

  一個乞婆蹲在水坑裏,低頭抱首,身上滿是泥濘。秦友倫見那女子停下,側過身來,將油紙傘斜倚在脖頸處,眼中滿是憐憫,伸手從荷包中掏出些許的碎銀,彎下腰,交到了乞婆的手裏。

  “老婆婆,這麽淋雨,身子會吃不消的,快去屋簷下邊避避雨吧!想來,那主人也不會說你什麽的。唉,這麽大把的年紀,真是可憐。”女子滿懷同情道。

  “觀世音顯靈了!”老乞婆抓住她遞錢的手不放。

  “哦!一個妓子,本已是這社會中的弱勢群體,竟然還有這悲天憫人的心境。”秦友倫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那妓子的舉止委實太出乎他意料,他不禁對她又有了幾分好感,於是試著走近她,淡然一笑地搭訕道:“姑娘真是慈悲心腸呢。”

  那女子閃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看著他,不動聲色道:“於我隻是舉手之勞,難道不該如此嗎?”說完,頭一低,身子一轉,想繞過他離開。

  “姑娘,等一下”他往前一步,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然攔在她身前,“這是我第二次遇到姑娘了,我覺得這可不是一般的緣分。不知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我想登門拜訪,請姑娘給個機會。”

  “哦,公子言重了,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遇見,這並非有緣,不過碰巧罷了,何必放在心上。”她的目光輕如飄渺的羽毛,徐徐道,“問我的名諱嗎,她們管我叫林燕兒,告訴你也無妨。”

  秦友倫反問道:“你的名字不是父母給的嗎,為什麽這樣說呢?”

  林燕兒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落寞,臉上卻雲淡風輕、不以為然道:“我是孤兒,自幼父母雙亡,我最親的人,便是月滿樓裏將我養大的媽媽,公子,可以讓開了嗎?”

  她終於繞過了他,毫不遲疑地走了。撐著那把好看的灑滿杏花的雨傘,她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他的麵前。

  秦友倫呆立雨中,想尋找她的背影,一種莫名的惆悵,悄然而生。

  春雨瀟瀟,細雨如絲,一直等到她的背景消失不見,他才收回眼來,自言自語道:“林中燕兒自歸去……嗬嗬,好名好人!”

  緣份來的時候,擋都擋不住,幾日後,秦友倫再一次與林燕兒偶然相逢。

  這一次,沒有煙雨濛濛。春和日暖,微風徐徐,是個出門踏青賞花的好日子。

  秦友倫出了莊園,手握紙扇,細賞了一路的美景。

  城郊外,遊人如織,全衝著那片盛開的梨花林而來。

  *盎然,移步換景,他正沉醉於梨花的盛世芳華,隻是一個抬眼,卻又看到了她,幹淨利落得宛如那純白的梨花。

  她一身素色衣裙,淡淡的神情,低眉順眼的樣子,迎麵而來,似乎已賞完了花,自顧自地趕路。

  秦友倫心中一動,一陣欣喜,手中折扇一收,又不由自主得忙著靠近她。

  終於走近了,他對她微作一揖,調侃笑道:“燕兒姑娘,真是太巧了,我們又見麵了。”

  林燕兒聞言,抬起頭來,似乎認出了他,一點不詫異,處變不驚地還禮,又想要走。

  他急了,不由分說地又攔住她,微笑道:“這是怎麽回事,姑娘就這麽忙嗎?為什麽每次一見了我就急著要走,姑娘難不成還害羞了?”

  他沒有給她回答的時間,又忙著說道:“在下是曼陀羅山莊的少莊主秦友倫,上回隻急著問姑娘的芳名,倒忘了自報家門,失禮了。”

  林燕兒淺淺一笑,點了點頭。

  秦友倫見笑了,心中更是喜不自勝,還想繼續說些什麽,卻被林燕兒打住。

  林燕兒道:“燕兒還有急事在身,不得不告辭了。公子若有什麽話想同燕兒說的,不如去月滿樓找我,定與公子把酒長談。”

  說完,又作勢要繞過他走,這次又被秦友倫攔了下來,他沒有放手的意思。

  “到底有什麽事,為什麽每次都這樣行色匆匆的?”他有些不高興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