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太虛幻境知前世1 (1)
作者:籬思漫漫      更新:2020-08-09 18:42      字數:10192
  話說那日有仙子引憐兒入幻境。仙子開朱口對憐兒道:“你前世與青沐龍王、瓊琳公子癡纏一場,且看今生如何化解這場風月塵寰。”憐兒疑惑不解地搖搖頭。仙子拂塵一揮,道:“你自己看吧。”隻見那明鏡如水的寶鏡幻化出隔世的人間。鏡中……

  古城破,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天邊的烏雲濃黑如墨,狂風狠狠地拍打古城牆上那殘破的戰旗。城頭變幻大王旗,戰死者的屍身七零八落地躺在城牆上。暗青色的方磚上,陣亡將士的血,濕了又幹。夾雜著血腥氣的方磚,見證太多的是非成敗,征戰殺伐。

  城破後,古城內猙獰地叫聲、哀求哭嚎聲、器皿破碎聲、水流火燒聲淹沒了整個大街小巷。曾經的雞鳴狗吠、吆喝叫賣、打情罵俏、歡聲笑語一去不回。

  古城內,昔日人頭攢動、熱門非凡的街巷在戰火硝煙的洗禮下變得格外冷清。幸存的人蜷縮在自己麵目全非的家中,生怕惡運再次降臨。

  戰勝方的士兵,在街巷間大搖大擺地搜尋著他們的戰利品,是的,他們還活著,他們用殘暴地掠奪來慶祝自己仍在塵世。

  緊閉的門窗被瘋狂地敲開、砸開、踢開!大戶、富宅、勾欄、店鋪、平民百姓家……城破,它們的命運殊途同歸,隻剩下等待著被勝利者們燒殺搶掠,人性陰暗麵在戰爭的映襯下,被無限放大。

  百年老店,城內頗有名氣的酒館內,酩酊大醉的兵丁們在打鬧耍著酒瘋。鍋碗杯盞破了、酒盅茶具碎了,桌椅台凳殘了,盛著百年陳釀的老壇酒水四濺。空氣中彌漫著的濃烈的酒香,不知誰點燃了那一把火,昔日迎來送往的酒肆消失在火海中。

  一處民屋的窗前,一個神色慌張的女子,正是憐兒,她膽怯地注視著窗外。她聽見自家的大門上被鐵錘敲擊的聲音。大門很快被擊破。一群喊叫著汙言穢語的士兵湧入了她家的院門。城破家破,幾經戰火的那些老祖宗傳下的一點錢財,被洗劫一空!父母被強忍地殺害,三個哥哥被征入伍。

  如今她就是這一家之主了。饑寒交迫,已經斷炊三天了。家裏能吃的東西,生的熟的、冷的熱的全被吃光了。屋中隻有一條餓得奄奄一息的老黃狗。

  憐兒餓得腿發軟,已經沒有力氣和勇氣走出家門,門外兵士的喧嘩聲、跑步聲都讓她害怕。她蜷縮在那口泛黃的米桶旁,貪婪的呼吸著殘留的米香味。

  一隻小耗子從洞裏探出腦袋。它快餓昏了,出來覓食。它朝著米桶前行,它來米桶躥過幾次,知道早沒了米,但是它以為人總會將米桶填滿的,還是不死心地跑了過來。在快要靠近米桶的時候,小耗子看見了人,看見了蜷縮在米桶旁的憐兒。出於本能,小耗子很想掉頭跑回自己的家——跑回自己的洞。可是它餓急了,抵擋不住眼前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當憐兒發現米桶旁有一隻小耗子的時候,她本能地想尖叫;當她發現還有一條想要吞掉耗子的蛇時,她更是害怕地要逃離。這世上能有幾個女人看見老鼠、蛇的時候會不覺得惡心?能不有多遠跑多遠呢?然而她已經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何況是跑,她隻能在米桶旁邊蜷縮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老鼠肉、蛇肉也是肉,可以吃啊!說不定很香呢。”忽然,這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對小耗子與蛇的厭惡與恐懼早已跑到九霄雲外,她隻是想著如何抓住這可以用來果腹的小耗子與蛇。

  越來越靠近米桶了,小耗子的眼珠也越快越頻繁地轉向憐兒。小耗子發現,她依然一動不動。小耗子以為,她肯定是死去了,蛇也離小耗子越來越近了。在這種生死關頭,老鼠的鼠目寸光再次體現在小耗子身上,她不是沒動,而是一點點地在動,憐兒的動作很輕很慢。她的手越來越接近她想用來殺死小耗子與蛇的工具——米桶的木板蓋子,她能使用的最好工具。她的動作如此輕,不僅僅是怕驚了小耗子與蛇,更因為她根本沒有力氣。

  小耗子爬上米桶壁,憐兒的手也穩穩的舉起了米桶的蓋子——用盡了所有的力量穩穩的舉起她的武器並醞釀著對小耗子與蛇的致命一擊。當小耗子發現米桶依然沒有米的時候,它也禁不住像人一樣產生出近乎窒息的絕望。就那麽一刹那,就那麽一瞬間,蛇吞掉了小耗子,而她抓住蛇吞掉小耗子的那一刻用盡她能夠用出的全部力氣,她以近乎凶殘、暴力、邪惡、瘋狂的心態將米桶的木板蓋子向蛇砸了下去。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短暫的一聲悶響,蛇與口中的小耗子同時停止了呼吸。就這樣,一條蛇與一隻小耗子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不僅僅是人,連一條饑腸轆轆的蛇與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耗子也不能好好地活著。

  憐兒呆呆地盯著那慘死在她手中的蛇與小耗子,血肉模糊、腦漿迸裂、五髒俱出、慘不忍睹。她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天啊,她居然會殺死蛇與老鼠,她竟然還有那麽大的力氣讓一條蛇和一隻小耗子輕而易舉地死在她的麵前。接下來,她將要吃掉這樣一堆麵目全非到令人作嘔的東西。

  在風調雨順的好日子,聽說什麽都敢吃的富戶們會在大酒樓中品嚐大廚精心烹調的蛇肉與鼠肉,那是奇巧的美味佳肴。在如今這民不聊生的年代,在米桶裏尋不著一粒糧食的日子,對一個餓得前心貼後背的少女來說。蛇肉與鼠肉就是可以讓虛弱的生命繼續苟延殘喘,可以保命的稻草。這就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的本能。在生死關頭,她怎麽會為了可憐蛇與老鼠的性命而結束自己寶貴的生命呢?她是她們家唯一幸存下來的人口,她要活,哪怕卑微到塵埃裏。

  憐兒想象自己是在打理一隻雞和一條魚,她盡量不去正麵看那惡心的東西,熟練地將它們清洗、剝皮。難聞的血腥氣讓她把腹中的黃膽都吐出來了,可是吐完後,口中竟然又流出口水,是的,她太餓了。她寧願相信即將吃到一頓可口的飯菜,至少可以在空空如也的腹中的填上某一拐角,她知道這點肉實在不足以果腹。老黃漸漸有了生氣,它也發現了女主人要做飯的跡象,用足合身的力氣搖晃那禿了毛的尾巴,希望主人能憐惜地分它一杯羹。

  老黃配合地銜來柴禾,憐兒找來火石升起火,準備把蛇肉與鼠肉烤熟了再吃,就算再餓,她也不是茹毛飲血的野人。一縷炊煙悄悄從屋後的煙囪鳧鳧升起,可惜這城破內地最後一點帶有溫情的人間煙火可怕地暴露了她的行蹤。

  過了一小會,饑餓感強烈地刺激著她的嗅覺,跳動的煙火中散發出一陣誘人的烤肉香味。哦,烤熟的蛇肉與鼠肉也有這麽好聞的味道。憐兒覺得差不多了,肯定烤熟了,她拚命地咽咽口水,熄了火,扒開柴火,挑出一小堆黑乎乎的肉,她揀了兩小塊烤焦的肉丟給老黃,老黃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然後又抬頭望著憐兒,它顯然沒有吃飽。

  可是憐兒不可能再給它了。她雙手捧起餘下的那一小堆肉,不顧老黃祈求的眼神,她死死地盯住那一堆散發著致命香氣的肉,真的要吃下去嗎?不管那麽多了,吃了它就能活,否則就是死路一條。就在肉要被她送入口中的刹那,一群士兵已將她團團圍住。

  她太專注於烤肉吃肉,她餓到四肢乏力,眼冒金星,竟然沒注意到一群男人已闖入她的家中。肉已經到了嘴邊,憐兒再次受到驚嚇,這驚嚇讓她暫時忘了饑餓感,迫使她的視線離開手中的肉,看著那群卑鄙猥瑣的男人。

  “嘻嘻,兵荒馬亂的日子,小丫頭還有心思烤肉吃,快點拿過來獻給大爺我嚐嚐!”憐兒到了嘴邊的肉就這樣被剝奪走了。她沒有反抗的能力,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漠視著眼前的一切,一句話不說,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饑餓感再次侵入她的五髒六腑、四肢頭腦,甚至她的靈魂。她看著她的烤肉被士兵一口一口地送到嘴裏,他的嘴在拚命蠕動咀嚼,吃的唾沫飛濺。原來蛇肉與老鼠肉也這麽香這麽好吃,可是吃的人知道他吃的是什麽肉嗎?知道了他還能這樣痛快淋漓地大吃一通嗎?憐兒想著。

  吃肉的男人張口說道:“嗯,太香太過癮了?太好吃啦!”

  “小丫頭,你想吃嗎?要不要大爺我給你留一塊呢?哈哈!”士兵一邊說著一邊把剩下的一點殘渣在她眼前晃動著,就是不給她。她太想吃了,哪怕隻是一點點殘渣,哪怕是這個惡心的男人吃剩的。她多想把那僅有的一點肉從男人手中搶下塞進自己的嘴巴裏,可是,那個可惡的男人把遞在她嘴邊的肉又扔到了地上,旁邊的老黃毫不猶豫地吃了下去。

  “哈哈,這裏還有一條大黃狗呢,兄弟們,上,剝了烤來吃嘍!”老黃就這樣遭受到了滅頂之災,蛇與小耗子的噩運頃刻就降臨到它的頭上。

  這個士兵的小頭目一邊嚷嚷著,一邊把油乎乎的髒手伸向憐兒的身體。她聽見自己的衣服被撕裂的聲音,悲哀的是她除了一點氣若遊絲的呼吸,哪裏還有反抗的力氣。

  小頭目停下遊移的手,眼前這個死氣沉沉的女人如同屍體一般,激不起他半點興趣。麵對美若天仙的死人也是要倒胃口的。一個有點知覺的女人麵對一個男人的入侵怎麽可能不拚命反抗。小頭目嫌棄的拋開她,怒氣衝衝地拔出刀向憐兒砍去。

  小頭目的刀沒有砍在憐兒的身上,他的刀遇到了另一把刀上。那是青沐將軍的寶刀,寒光凜凜,映射出她絕世無雙的容顏,雖了無生氣,卻冷豔動人。

  小頭目嚇得六神無主,他不知道青沐將軍何時進來的,那是他的主子,掌握城中生殺大權的男人。

  一同出現在憐兒屋內的還有青沐將軍的瓊琳副將和他的幾個貼身侍衛。而那個士兵小頭目,本想在憐兒身上*作樂、為非作歹的家夥,怯懦地看著青沐將軍,等待他的是生還是死?

  青沐將軍看也不看那個粗鄙的嘍囉,他的目光給了憐兒,給了那個衣衫襤褸、麵無表情、目光散亂卻有傾世容顏的女子。她似有還無的目光轉向了青沐將軍,他是那把威風凜凜寶刀的主人,救了她的人。她更希望救她幸免於難的是那把寶刀而不是眼前的青沐將軍。青沐將軍的眼神中沒有溫情、同情和憐惜,她看到的僅僅隻是升騰的*、霸道和唯我獨尊。

  憐兒的直覺告訴她,才出狼窩又入虎穴。青沐將軍霸氣外露的眼神告訴她是逃不掉的,她注定是他的。她卻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個男人,並且在那個男人的身上靜靜地注視!這個令她怦然心動的男人便是青沐將軍的副將瓊琳,他的眼神中一樣充滿*、霸道和唯我獨尊,但是多了一絲溫情、關懷、憐惜和炙熱。

  隻因多看了他一眼,憐兒便認定了這個人會帶給她溫暖、依靠和撫慰。隻有這個青沐將軍的副將才會真正明白她此時的遭受的磨難,才能看穿她心底的無望與脆弱;也隻有他的眼神給予了她一絲平等的撫慰,而不是居高臨下的施舍。那個士兵小頭目帶給的是徹頭徹尾的欺侮和淩辱;青沐將軍能給她的是無法抗拒的霸占,她予他而言不過是錦上的一朵花,坆城後的上天賜給他的戰利品;唯有那個副將,一個冰冷目光背後隱藏著憐惜與溫情的男人才是她想要的歸宿。

  青沐將軍暴怒,他噴火的眼睛盯住瓊琳副將不放。他看得出,他想要的這個女人竟然和瓊琳天雷勾地火般地一見鍾情了。他憤怒正是因為他知道憐兒和瓊琳副將之間的眼神意味著男女之間無須解釋的愛情。

  盛怒下的青沐將軍道:“我絕不能允許我的士兵在光天化日之下禍害百姓,更不能*良家女子,如有違者,必死無疑!”話剛說完,便有人應聲倒地。倒下就是那個士兵小頭目。青沐將軍揮動了他的寒光寶刀,刀光閃動處,血濺了她一身。那個在不久前還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的小頭目腦袋被砍也下來,手也斷了。恐怖的無頭屍體倒在憐兒的跟前,血如流水淌過她的腳底。

  耀武揚威的青沐將軍輕而易舉就殺掉了欺侮憐兒的士兵小頭目,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接著他鷹樣的眼睛盯著副將瓊琳冷冷道:“副將的本分是什麽?請你牢記。”青沐將軍這樣對瓊琳副將說話,意味深長。他要征服眼前這個大膽的女人,他要讓她知道將軍就是將軍,副將就是副將,將軍永遠比副將強上千萬倍。副將在將軍麵前能做的就是服從,這是軍人不容動搖的鋼鐵紀律。

  副將瓊琳能怎麽樣呢?似乎隻能屈服。瓊琳的手放在了他的劍柄上,有點不甘道:“雖然我殺的人不及你多,但我的劍絕對快過你的刀。”

  此話一出,將軍拔出刀,副將劍出鞘。刀光劍影,電閃雷鳴。青沐將軍的刀差一點就要架上瓊琳副將的脖子上,而瓊琳副將的劍尖已抵上將軍胸前的鎧甲。這次意想不到的過招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似乎副將瓊琳勝了青沐將軍,但是瓊琳副將身後有齊刷刷的幾柄劍對著他,青沐將軍的護衛們護主心切,哪容瓊琳副將以下犯上,做出大逆不到的舉動。若是瓊琳副將為了一個女人殺死青沐將軍,那麽後麵這幾個護衛必定會一擁而上,殺了瓊琳副將,所以瓊琳不會頭腦發熱到犯下低級錯誤。

  青沐將軍打破凝固的疆局,冷冷道:“你的劍今天似乎快了一丁點,我再說一次,做副將的就要守住副將的本分。這個女人你想都別想,更別指望動她一根手指頭。”

  這句從青沐將軍口中一字一頓吐出的話,貌似波瀾不驚、輕描淡寫,卻是對權力最好的注解。此刻的瓊琳多想擁有將軍一般至高無上的權力!他想不惜一切保護那個令他不情不自禁的女子,他可以不顧及自己的性命,卻不能讓她置身於危險之中。

  青沐將軍的嘴角泛起勝者為王的藐視之笑,瓊琳副將如石雕般怔住,隻是他的劍掉落在地。將軍的笑自信,那是權力賦予他的成功。青沐將軍收起笑容,他確信可以把屬於他的戰利品——那個美貌女子收入囊中。就算她的目光隻停留在副將瓊琳身上又如何,不過是掩耳盜鈴般自欺欺人的笑話。

  帶著自信滿足而且不容抗拒的微笑,青沐將軍對這個可憐的女子說道:“你叫九兒,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女人。”

  九兒,憐兒有了一個將軍給她取的新名字。

  憐兒被青沐將軍輕輕地抱起,被青沐將軍輕輕抱起的憐兒,她身體依然一動不動,包括她的視線,她的視線依然停留在瓊琳副將的身上。瓊琳副將呢?瓊琳副將身軀挺立,挺立的他早已拾起落地的長劍,劍尖向前。即使劍尖前已經沒有青沐將軍的咽喉,即使他的身後也已經沒有了護衛的長劍。他依然保持著和青沐將軍對決的姿勢,他依然回想著青沐將軍的那一句話——我是青沐將軍,你是瓊琳副將!將軍就是將軍,副將就是副將,不得胡來。

  瓊琳副將的劍終於緩緩的回到鞘中,因為他感受到了憐兒的眼神,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心裏笑了。因為憐兒的身體在青沐將軍的手裏,但她的眼神卻留給了自己。他因為她的眼神而笑,但他的心也因為她的眼神而痛。因為,他的視線被青沐將軍的身體擋住了,他隻能看著青沐將軍抱著憐兒一步、兩步、三步的走出了小屋。而跟在青沐將軍身後的不再是自己而是青沐將軍的護衛。

  青沐將軍漸行漸遠,一步又一步。青沐將軍離他的馬近了,更近了。青沐將軍飛身上馬的刹那,他看到了她的臉,然而卻隻是刹那間,他的眼裏又隻剩下青沐將軍的背影。

  青沐將軍端坐馬上,高舉起他手中的刀,聲如洪鍾道:“眾軍聽令——錢、糧、女人,都是你們的!”

  光天化日之下*良家婦女者,死!

  錢、糧、女人都是你們的!

  同一個人,不同的兩句話。

  青沐將軍不愧為青沐將軍!“光天化日之下*良家婦女者,死!”這一句是為了給殺人一個理由,是為了給憐兒留下一個英雄救美的印象,是為了讓瓊琳副將感受到他的權威。“錢、糧、女人,都是你們的。”這一句是為了給自己強搶民女一個借口,這一句是為了讓自己的戰士在浴血奮戰後找到最原始的快樂,這一句是為了讓瓊琳副將知道——自己才是一軍之主。

  青沐將軍端坐馬上,高舉他手中的刀,聲如洪鍾的說:“眾軍聽令——錢、糧、女人,都是你們的!”

  青沐將軍的話音剛落,立刻萬人齊呼,其聲如地動如山搖,其聲如鬼哭如狼嚎。在軍士們的狂呼聲中,天地為之色變;在軍士們的狂呼聲中,富戶、豪宅、勾欄、酒樓、民房、店鋪……遭受的是更慘烈的掠奪!原來,一座城的命運僅僅隻是被攻破它的青沐將軍注定而已。

  在軍士的瘋狂中,在百姓的慘叫中,在雞鴨豬狗的悲鳴中,在地動山搖中,唯有一個人靜靜的矗立著。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的眼裏隻有那個被青沐將軍帶走的女人。他又看到了她,看到了青沐將軍背影旁邊的她的臉。他知道是青沐將軍故意讓他看到她,他知道是青沐將軍故意想要折磨他、打敗他。

  此時此刻,瓊琳覺得隻要能看到青沐將軍懷中的女子就是一種幸福。她也在望著他,她的眼角掛著淚。他禁怔住了,這淚是為誰而流?為她自己?為副將瓊琳?還是為她凶險的未來?

  在淚眼朦朧中,憐兒看見瓊琳副將的手慢慢伸進懷中,他從懷裏掏出東西,肉幹,仿佛是一大塊風幹牛肉。原來,他真到知道自己需要什麽;原來,他真的是想要給自己一些吃的東西——隻因為青沐將軍的出現,他沒有了機會。

  她看清了,瓊琳副將手中的風幹牛肉,於是她的眼角又湧出了淚,這淚又是為何而流?那是為了感激,為了被人理解,被人尊重,被人憐惜的幸福而流。

  在淚眼朦朧中,憐兒輕輕地閉上眼睛,她激動,為著這個在人群中多看了自己一眼的男孩子,在滿是辛酸中帶著一絲甜蜜睡去了。

  城破後的街巷,迷亂的人群中,青沐將軍高坐馬上,他的手裏抱著閉著雙眼的美麗女子。數丈開外,有一個獨立,那是靜靜站著的瓊琳副將。瓊琳副將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憐兒的臉上。憐兒的臉很美,美的令瓊琳副將心碎。

  大隊人馬開拔了,青沐將軍的馬在青沐將軍的駕馭下四蹄翻飛,青沐將軍和他的馬以及他的又一個女人遠去了,身後留下的是塵土飛揚。

  瓊琳副將還靜靜地站著,雖然憐兒的臉早已在他的視線中消失,但他依然站著。他該去向何方,策馬揚鞭,離塵遠去,離開青沐將軍,離開征戰殺伐,離開功名利祿,這些都是他想要離開的。然而,他不想離開的是那個已經屬於青沐將軍的女人,他不能離開她,不為什麽,就為了一見鍾情。青沐將軍已經不再信任他,追隨青沐將軍對他而言肯定凶多吉少,然而,他知道,他別無選擇,不為什麽,就為了青沐將軍懷中的那個女人。

  於是,又一騎快馬飛奔,朝著青沐將軍遠去的方向追去。

  青沐將軍營帳內,飯桌前。

  青沐將軍在桌子前端坐,懷裏抱著的是憐兒,憐兒是他搶來的第九個女人,所以他叫她九兒。青沐將軍有恃無恐地看著憐兒,他在想——這個女人一定會心甘情願的做自己的女人。

  憐兒早已醒來,她聞到了飯菜誘人的香氣,她願意成為青沐將軍的女人嗎?隻是沒有人會問她願不願意。

  飯桌上,那些憐兒連見都沒見過的菜被婢女一道又一道的呈了上來。在民不聊生的年代,唯有青沐將軍這樣的強者,唯有敢於拿刀取人性命的人,唯有手握強權坆城掠池的人才會有吃不完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青沐將桌子上的菜太香了!憐兒咽了咽口水,她想裝睡,可她太想吃飯了。如果城內的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看到這些美味,如果昨天的憐兒看到這些飯菜,又會怎樣呢?他們一定會瘋狂,會為了這頓美食不惜一切代價。

  菜香一陣陣的飄動,飄動的菜香終於讓憐兒醒來。她醒來是因為本能,她醒來是因為本能告訴她有東西可以吃了。她的眼睛在尋找,她看見了一大盤又一大盤的菜,然而這些菜她從來沒有吃過。她吃過的菜是什麽?是大白菜,白蘿卜,蓮藕。然而她看到的都不是她平時能吃到的東西,即使它們同樣也是用盤子裝著。然而,她終究還是找到了她熟悉的食物,她終究還是找到了她確信可以吃的食物,這種食物太普通了,它不過是一個饅頭而已。

  憐兒很餓了,她已經餓了這麽久,她太需要食物了。然而,她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撲向了那一個個白麵饅頭。的確,她是撲上去的。有一個成語是餓狗撲食,而憐兒撲向食物的速度肯定比餓極了的狗更快。她這麽快沒有別的原因,唯一驅使她的不過是饑餓賦予人的本能而已。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人的本能使人不象一個人,動物的本性暴露無疑。

  憐兒抓到了饅頭,然後塞進了口中。她的確是把饅頭塞進口中的,她還覺得塞都太慢,她恨不得讓饅頭立刻消除她心裏那刻骨銘心的饑餓。她將饅頭塞進了口中,一口,又一口——直到她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到了嘴角。她哭了,當饅頭讓她恢複人所應該有的意識以後,她想到了另外種食物,想到了那一塊在瓊琳副將手中的風幹牛肉。她吃的東西不是他的,所以她哭了,所以她嚐到了眼淚的味道。

  眼淚的味道鹹鹹的,酸酸的。眼淚的味道讓憐兒意識到她需要喝水了。水!這樣的意念讓腦海中瓊琳副將手上的那塊風幹牛肉瞬間化為無形了。這一次,她沒有再用撲這個動作了,她輕輕的捧起了那一碗湯,將自己帶著淚的臉輕輕的靠近了它。她輕輕的喝著,她想要喝出湯的味道,她發現湯的味道竟然也是鹹鹹的,酸酸的。

  憐兒在輕輕地喝著湯,而青沐將軍一邊靜靜地看著她,一邊品著他的美酒。她從昏迷中醒來,她從自己的懷中撲向桌上的饅頭,她的眼角流出淚,她輕輕地喝湯。他都靜靜地看著她,一直靜靜的看著她的青沐將軍在想些什麽呢?

  憐兒還在喝著湯,輕輕地,一小口,又一小口,彷佛這一碗湯是世間最美味的佳肴。然而,青沐將軍卻不再靜靜地看著她。青沐將軍站了起來,端起一壇子酒喝了起來。青沐將軍伸出了他那雙握過刀,殺過人的手,這雙手抱起了憐兒。青沐將軍的動作很慢,很輕,但很有力,彷佛被他抱著的人絕對不可能做出任何的掙紮與反抗。憐兒沒有反抗,雖然她已經不再饑餓,雖然她很想反抗。但是她知道反抗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她記得青沐將軍曾經說過的話:“你叫九兒,你是我的女人。”她知道當自己的命運不再被自己主宰的時候,任何的反抗都失去了意義。是啊,在一個手握強權的男人麵前,女人怎麽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

  就這樣,青沐將軍輕輕的抱著憐兒,憐兒靜靜的讓青沐將軍抱著。一步,又一步,抱著憐兒的青沐將軍向榻上走去,是的,是向榻上走去。

  榻,意味著什麽?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向榻走去除了男女之間那點不言自明的事情還能有什麽?

  青沐將軍將憐兒放在了榻上,他的動作故意做得很輕,他輕輕的將憐兒放在了榻上,不想激起她的反感。自從進入營帳開始,他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她,現在他依然看著她,即使他已經看過了她很多遍。青沐將軍看著憐兒,手卻停留在自己身上,他取下了自己的頭盔、解下了自己的鎧甲。將軍卸甲,一件,又一件……

  憐兒知道逃不過這一劫了,她已經合上了自己的雙眼,當她看到青沐將軍榻的那一刻,她就合上了自己的雙眼。她能做的,僅僅隻是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與自己無關,憐兒以為,合上了眼睛就什麽也看不見了,就什麽也不會發生了。然而,她還能聽,她還能感覺。所以,她能做的也僅僅是合上雙眼而已。她知道她的童貞今夜是留不住了。

  她沒有動,她沒有反抗,她依然緊閉著自己的雙眼,雖然她知道有一雙手在觸摸著她,雖然她知道有一雙手在脫著她那已不能稱做衣服的破衣爛衫。

  這一雙手的動作似乎很輕,似乎很溫柔。然而這一雙手和那個死在青沐將軍刀下的兵丁的手又有什麽不同?有什麽不同呢?——除了青沐將軍的手更輕、更溫柔之外。不同的人,不同的手,對憐兒而言,都有著同樣的目的。

  將軍營帳的油燈,熄了。

  夜是那般深沉,深的讓人不想醒來。

  天微明,青沐將軍早早醒來。青沐將軍一向醒的很早,今天依然不例外,雖然昨夜是一個瘋狂的晚上,他從她的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青沐將軍醒來,依然靜靜的看著她,看著他身旁的女人。她還在睡,她似乎睡的很香,很甜。看著身旁睡的甜甜的女人,青沐將軍微微的笑了。這笑似乎是滿足後的幸福。

  青沐將軍起身,淨麵,穿衣,著甲。青沐將軍又有了青沐將軍的風采,青沐將軍總喜歡身穿鎧甲,在行伍之中不著凱甲那是青沐將軍不會做的事情。青沐將軍著甲以後,依然習慣性的看看他的寶刀,他的刀依然寒光閃爍,然而他隻是看看而已。若不是征戰,他不會帶刀在身邊,從不帶這把在戰場上才用的刀,這是他的習慣。

  青沐將軍緩緩的向帳外走去,他要去整頓軍紀,他知道昨夜他的士兵比他自己還要瘋狂。他需要這些士兵,需要這些士兵的戰鬥力。而戰鬥力需要青沐將軍的整頓與訓練,青沐將軍必須讓他的士兵為下一次的勝利做好準備。

  青沐將軍在營帳的門前停下了,門旁是他婢女。以前,他的婢女總會替他淨麵,穿衣,著甲。而今天,她們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僅僅是靜靜的等候,等候青沐將軍的吩咐。青沐將軍在婢女的身前停下,然後青沐將軍對他婢女說:“伺候夫人更衣。”

  青沐將軍吩咐完他的婢女,他繼續向營門外走去。營門外也有一個人站著,站著的是他的瓊琳副將,是在昨夜和他看上了同一個女人的瓊琳副將。青沐將軍並沒有停下他的腳步,他依然保持不快不慢的步伐一步步的向前走去。他一步步的向前走去,直到三丈開外,他才停下腳步,然後青沐將軍低沉而字字清晰的說:“瓊琳副將,伺候夫人更衣。”

  從青沐將軍踏出營門到停下腳步,都沒有將他的視線從前方離開,他似乎根本沒有看見瓊琳副將。然而,他知道瓊琳副將一定會在他的營門的旁邊。這不僅僅是因為多年來他的瓊琳副將總會在他離營之前在他的營門外等候,更因為青沐將軍知道他的瓊琳副將其實昨夜一直都站在他的營門之外。青沐將軍知道,從他帶走憐兒的那一刻開始,瓊琳副將就在痛苦中掙紮,而他卻要讓他的掙紮更加痛苦。因為他知道隻有征服這個男人,才會讓憐兒真正成為自己的女人。於是,青沐將軍對瓊琳副將說:“瓊琳副將,我命你去伺候夫人沐浴更衣。”

  伺候夫人沐浴更衣。

  誰是夫人?是憐兒,是昨天還在那小屋裏奄奄一息的可憐女子,掙紮於饑餓邊緣的容貌傾城的女子,今天她已經成為手握千軍萬馬、掌管一成百姓生殺大權的青沐將軍的新夫人了。

  伺候夫人更衣。

  誰去伺候?是瓊琳副將,是那個和憐兒一見鍾情的瓊琳副將;是那個昨夜一直在青沐將軍的營門外痛苦掙紮的瓊琳副將。

  從昨夜到此刻,他多少次都想殺了青沐將軍。然而,他卻知道殺了青沐將軍,那個他愛上的女人也活不了。所以他能做的僅僅隻是掙紮,在痛苦中掙紮。他接過婢女手中的桶,去為心儀的女人打洗澡水。

  青沐將軍帳內,青沐將軍的榻上。

  那個被青沐將軍叫做九兒的美麗女子已經醒來。她是早已醒來,還是昨夜根本沒睡?

  已經醒來的憐兒依然躺在*上,她的眼睛呆呆的盯著營帳的天頂。她在想些什麽?想女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