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突然來到診所，見到宋小滿也在，老木表情微變，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秦時南開口：“有什麽事，說吧。”

  “先生……”

  宋小滿察覺到老木有些吞吞吐吐，她便主動站了起來：“有什麽話，是我不方便聽的嗎？那，我先去外麵，你們慢慢說。”

  “不是的太太。”

  老木將手機遞給秦時南，說道：“之前我查過醫院的監控畫麵，並沒有發現任何意外，當時我把重點放在二少爺身上，但是卻忽略了一個人……您現在看到的這段視頻監控，是通往重症監護室的電梯，畫麵裏很清楚……”

  電梯按鈕隻亮著一層，而那一層，正是老爺子所在的重症監護室。

  時間也吻合。

  電梯裏的人戴著帽子和口罩，身穿黑色外套，但很明顯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女人的身形。

  而這個女人——

  是慕清若。

  秦時南看完視頻，漆黑的眸色暗了又暗，波瀾在眼底暗暗湧動……

  吊完水離開醫院。

  秦時南沉默無聲地開著車，雙手過分用力抓緊方向盤，馬路好像在震顫，就如同他的心髒。

  宋小滿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什麽話都沒有問，隻是看著他蒼白的臉色，還有額際冒出的冷汗，她心裏很擔心。

  其實不需要多問，她剛才看過那段視頻監控，甚至連她都能猜測到視頻裏的女人是誰。

  那個女人，是他的母親……

  回到別墅後，秦時南一下午待在書房裏，一步也沒有走出來。

  傍晚時，宋小滿讓朱姐煮了些清淡的粥。

  她端著餐盤，敲了敲書房的門，然後走進去：“老公，吃點東西吧，從醫院回來你什麽也沒吃過。”

  站在窗前的秦時南轉過身，他的目光比外邊的夜色還要深沉。

  宋小滿放下東西，走到他麵前。

  他一伸手，就把她整個地抱在懷裏，他彎著腰，下巴輕輕地擱在她肩膀上。

  許久，他才鬆開她，沙啞地問：“你吃過

  了嗎？”

  “嗯，吃過了。”

  她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一些難以掩飾的脆弱，她主動抱住他，用她纖細的手臂緊緊環繞住他的腰：“別難過，你還有我。”

  秦時南閉了閉眼，然而眼前全是他母親的畫麵，她在夜深人靜哭泣，她在房間裏獨自發呆，她用那種渴望的眼神望著窗外……

  好像，他從來沒有見母親笑過，從來沒有。

  宋小滿眉心深深地擰起，這一刻，她隻恨自己不能更多地為他分擔一些。

  然而這種痛，又是誰都代替不了的。

  ……

  翌日，天氣陰沉，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秦時南獨自一人開車來到墓地。

  他佇立在墓碑前，凝視著上麵的照片。

  突然一道他不想聽見的聲音響起在身後，甚至帶著一絲絲的笑意：“這麽巧，你也在這裏。”

  秦時南轉過來，猩紅的眼直視著她平靜的眼睛，他下顎繃得很緊，眉眼間湧動著複雜的情緒。

  慕清若輕輕地挽了挽紅唇，看起來不僅僅很平靜，心情還挺不錯的樣子：“這裏很幹淨，看樣子經常有人來打掃。”

  她說著無關痛癢的話，眼神撇了撇墓碑上她自己的相片，那時候的她……很年輕，也很漂亮。

  秦時南麵色一凜：“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做了什麽？”慕清若淡淡地反問，聲音一絲絲波瀾都沒有。

  秦時南被這雲淡風輕的態度激怒，他攥緊拳頭，指關節發出一聲聲“咯吱”的聲音：“別跟我玩明知故問這一套，你要知道，我現在就能報警。”

  “報警？報警抓自己的親生母親嗎？”慕清若笑得苦澀，“時南……”

  “別叫我的名字，你沒有資格！”

  事已至此，慕清若知道再隱瞞也沒有用，她也沒想過能隱瞞多久。

  對上他狠厲的眸子，她恍惚了一下，身子微顫：“看來，你真的恨透了我。”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在空氣中。

  良久，慕清若從喉嚨裏笑出聲來，笑著，笑著，一行清淚緩

  緩從眼角淌下……弄花了她的眼妝。

  “我做錯了嗎？”

  “我做錯什麽了？”

  “難道他不應該死嗎？”

  “是他，是他毀了我一生幸福，是他斷送了我的未來，一切的不幸都是因為他的自私！難道我不應該恨他嗎？難道他不應該死嗎？”

  “我不愛你的父親啊，我不愛，一點都不愛，為什麽要強迫我嫁給一個我根本不愛的男人，為什麽明明不相愛但卻不能離婚？”

  “當初我和宋大河兩情相悅，我們約定過永遠相守在一起，可是他多殘忍啊……為了阻止我們，他謀劃了一場車禍，他要我的命啊！”

  慕清若微微仰起頭，斷斷續續地笑，很久沒有停下來。

  凝視著麵前的臉龐，秦時南隻覺得無比陌生，陌生到，仿佛他從來沒有認識過他的母親。

  秦時南低沉壓抑的嗓音有一絲無力，還有難以置信：“難道你就沒有錯？”

  慕清若停下笑聲，一瞬間收斂麵上所有的情緒，冷然地說道：“我唯一的錯，就是嫁給你的父親，嫁入秦家，這是我一生的錯誤。”

  “我每天都不快樂，時南啊，你知道我心裏有多痛苦嗎？後來，我知道你父親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甚至還有了一個私生子……那一刻我覺得，我終於能夠解脫了！”

  “可當我想要糾正錯誤的時候，為什麽不給我機會？為什麽要剝奪我追求愛情的權利？”

  “到底是為什麽……”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極淡地笑：“如果你想報警，你想要我罪有應得，那就去吧，我不會攔著你，更不會害怕。”

  她心裏隻有痛快。

  “你知道嗎，你爺爺他臨死前的那一刻……他眼裏是有多麽震驚，是有多麽不甘心啊，他是多麽痛苦啊……嗬嗬……嗬嗬嗬……”

  雨水打濕在慕清若扭曲至極的臉龐，朦朧間，她就好像瘋了一樣。

  秦時南收起目光，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時南……媽媽沒有錯，媽媽沒有做錯，沒有……”慕清若站在原地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