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南走進休息室時，站在他麵前的是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

  僅僅是這背影，僅僅是這一眼，便將他的思緒瞬間拉回到過去……

  他記得那天母親離開的時候，也是穿著一件淺米色的外套，也是像這樣，齊肩的中發。

  記憶中那張已經有些模糊的臉龐，此刻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

  慕清若聽見開門的動靜，肩膀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

  她沒有立刻轉身過來，而是深吸了一口氣，心口很不好受，有些窒息，急需要新鮮的空氣來緩和這異樣的感覺。

  終於，她轉過身，當視線緩緩凝聚時，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好似有什麽東西持續在胸腔裏發酵，她的手指輕輕地抖動，隨後緊握成拳。

  兒子，她的兒子……

  她不知道怎麽形容現在的感覺，天旋地轉般，她以為能夠很平和地麵對，然而並不是。

  秦時南的內心也同樣震撼著，他在原地佇立片刻，往前邁了一步：“慕夫人，請坐。”

  低沉平靜的嗓音，將他的情緒掩飾得極好，看不出絲毫起伏。

  慕清若淺淺地點了下頭，眼裏泛出些許濕潤，她輕眨了下眼，隱去淚水。

  她的兒子仍然跟以前一樣，習慣將任何情緒壓抑在心底，無論是喜怒或者哀樂，哪怕是麵對她這個親生母親。

  不啊……

  也許對他來說，她這個親生母親，隻是等同於一個陌生人罷了。

  秦時南低頭翻閱著手裏的文件，仿若真的隻是在談生意。

  他語氣極其平淡地說道：“方案我看過，對於遠光和秦氏的合作，慕夫人還有什麽想法？”

  慕清若緩緩才回答：“秦氏願意與遠光合作，是我們的榮幸，求之不得。”

  秦時南抬起頭，看她一眼，繼續毫無波瀾地說道：“秦氏對供應商的選擇向來要求嚴謹，遠光的資質以及各方麵條件都符合我們的要求，隻不過百分之三十五的利潤分配，似乎有些不合理？這點，我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慕清若莞爾：“那秦總的意思

  是？”

  “重新分配利潤，還有，方案裏的部分細節太模糊，我需要看到更詳細的東西。”

  “沒問題，回頭我讓人再完善，直到秦總覺得滿意為止。另外關於利潤的分配，也好說，其實對於遠光而言，這次合作能有多少收益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看中的是秦氏本身。”

  秦時南頓了一下，站起身：“後續的事情，跟我秘書聯係就可以。”

  “好……”

  慕清若眼底漾起漣漪，她的唇動了動，但是話卻哽在喉嚨口。

  在秦時南就快要走出去時，她才喊了聲：“秦總沒別的話想說嗎！”

  秦時南停住腳步，低沉的嗓音像是覆著一層寒氣：“慕夫人希望我說什麽？”

  這句話，似乎不是應該她來問。

  當初放棄一切，拋棄一切的，沒有隻言片語冷漠轉身離開的，是誰？

  而現在，她又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試問她想聽到他說什麽？

  慕清若淺淺地笑了笑，眼裏浮現憂傷，她的聲音低沉下來：“你……還是恨我，是嗎？”

  秦時南目光冷然地轉過身，四目相對，他隻是淡聲反問：“我不應該恨你嗎？”

  從他有記憶開始，母愛這樣東西似乎就離他越來越遠，甚至於後來，他連什麽是母親都已經不知道了。

  聞言，慕清若隱忍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淌落下來，她迅速抹掉眼淚，苦澀地抿嘴輕笑：“時南……”

  她慢慢的，往前挪了幾步，伸出手，想要碰上他：“對不起……我……”

  “如果沒事，請離開吧。”

  秦時南回到辦公室，宋小滿正在啃著零食，他輕輕走到她身旁，拿走她手裏的薯片，將她輕拽了起來，一把摟入懷裏。

  “老公……你怎麽了？”宋小滿像是懵了，但是又能敏銳地察覺到他低沉的情緒。

  她抬起頭望著他：“事情談完了嗎？”

  秦時南點了一下頭：“中午想吃什麽，讓麗娜給你買披薩？還是想吃炸雞？”

  宋小滿想了想，微微一笑：“我都想要吃

  ，可以嗎？”

  “好，我讓麗娜買。”

  “老公，你是不是談生意太累了，那你坐著，滿滿給你捏捏背好嗎？”

  她拉著他在皮椅坐下來，握起拳頭有模有樣地在他肩膀敲了幾下，然後便開始捏他的肩膀：“滿滿捏得舒服嗎？”

  秦時南輕笑：“嗯。”

  舒服是舒服，可是他也舍不得真的累到她，享受了一會兒便拉著她手腕讓她停下來。

  宋小滿順勢坐在男人腿上：“老公，你還要喝咖啡嗎？”

  “你坐著忙公事吧，我去給你衝咖啡。”

  見她一副乖巧的樣子，秦時南陰鬱的心情轉瞬間好了起來。

  宋小滿剛走到辦公室門口，麗娜突然急匆匆闖進來：“秦總不好了，遠光集團的慕夫人在休息室暈倒了！”

  “我已經叫了保安，盡快將慕夫人送去醫院，也交代所有員工不許聲張。”

  秦時南靜靜地聽著，卻沒有任何回應。

  麗娜愣了愣：“秦總？您……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

  醫院。

  秦時南站在病房前，隔著玻璃，他淡淡地往裏看了一眼。

  宋小滿的雙手輕輕落在他手臂：“老公，這位慕夫人……我在餐廳見過她。”

  “她是不是……”

  想不到竟然有這麽巧的事。

  醫生檢查完走出來，問道：“請問您是病人的家屬嗎？”

  秦時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醫生繼續說道：“剛才我們為病人做了個腦ct，發現她腦部有些異常，為了進一步確診，我建議立刻安排做個核磁共振。”

  半晌，秦時南才開口：“她為什麽會暈倒？”

  “病人左腦有一塊陰影，壓迫著神經，初步懷疑是腦腫瘤。”

  秦時南的眼底忽而暗沉下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充斥在胸腔。

  宋小滿垂眸，輕輕地握住他微涼的手：“老公……”

  從他的反應，她已經可以肯定……這位躺在病床上的慕夫人，就是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