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兮停住腳步，低垂空洞的眸子，喉嚨裏發出艱澀的呢喃：“為什麽，不可以留下，媽，我……”

  隻要想到冰冷的機器和鮮血淋漓的畫麵，她渾身都覺得痛，像是針尖兒紮進每一個毛孔裏。

  那是她身體的一部分，是她的孩子，血脈相連，所以才會那麽痛嗎？

  唐靜如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她用力握住唐兮肩膀，使勁晃了晃她：“小兮啊，你知道你在胡說什麽，你想要幹什麽！”

  唐兮搖了搖頭，淚水似斷了線的珍珠，壓抑不住掉下來：“我不知道……可是我，我不想流產……”

  唐靜如頓時麵色灰白，渾身透涼，訥訥地動著唇：“你不想流產？難道，難道你想生下來嗎？不，不行，不可以，這絕對不可以！”

  “媽……”

  “你喜歡他？秦家的少爺，你喜歡他嗎？你隻是貪圖他的錢財？還是你為了要報複賀家？還是，還是……小兮啊，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聽媽媽的話！”

  “那是賀宛妮喜歡的男人，你憑什麽去搶，你怎麽能做這種不道德的事！”

  “你上次是怎麽答應媽媽的……”

  見唐靜如越發激動，唐兮輕輕撫著她的後背，淡淡地說：“他是賀宛妮喜歡的男人，但是他們沒有結婚，我也不是第三者，讓我懷上孩子的是他，那時候在酒吧對我……”

  啪——

  “別再說了！給我閉嘴！”

  唐靜如氣急敗壞地站起來，全身都在發抖，每一根手指頭都是顫的。

  臉上的那一下，讓唐兮愣了幾秒，臉有些麻。

  從小到大，媽媽從來不會對她發脾氣，更不要說對她動手。

  望著唐兮臉上清晰的手掌印，唐靜如心中懊悔恨，搭在她身上，痛的是她的心：“小兮……對不起，媽媽……”

  唐兮挽了挽唇角，淡淡地搖搖頭：“沒事。”

  唐靜如握住唐兮的手：“你聽話，這個孩子絕對是不能生下來的，不知廉恥的事情，絕對不能做，你懂嗎？”

  慢慢地低

  垂眼眸，唐兮喉嚨發出嘶啞的聲：“媽，你覺得我不知廉恥嗎？”

  “小兮……”唐靜如神色愧疚。

  這句話，是她說得太重了，但若不這樣，又怎能讓她清醒過來？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唯一的女兒陷入泥潭。

  唐靜如心疼地撫摸著唐兮的臉頰：“媽媽隻有你，你是媽媽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媽媽希望你能擁有幸福的未來，有疼愛你的丈夫，有兒有女，有完整幸福的家庭……媽媽希望你能夠擁有許多。”

  而不是如她這般，人生籠罩著灰暗，狼狽，每天在悔恨中度日。

  唐兮淡漠的眼裏浮現晶瑩的光澤。

  疼愛她的丈夫，可愛的孩子，幸福的家庭，這些，她將來能擁有嗎？

  也許遙不可及了。

  現在的她，像是站在沒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迷茫地望著四周，沉重的雙腿邁不開步子，不知道要走去哪裏，不知道哪裏才是歸宿。

  唐靜如急匆匆去房間裏翻找醫保卡，然後抓著唐兮的手臂激動地說道：“媽媽陪著你，別害怕，隻是疼一下，很快就過去了。”

  唐兮清澈的眸子注視著唐靜如，沒有躲閃，眼神忽然間變得堅定。

  她輕輕拉開她的手，嘶啞地說話：“對不起媽，這次，我不能聽你的話。”

  “孩子在我的肚子裏，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是我的孩子，我做不出那麽殘忍的事情……就好像媽媽你當初，不是也舍不得失去我嗎？”

  搖著頭，唐靜如眼淚不停淌下來：“媽媽當時的情況和你不一樣，生下來，那你以後怎麽辦，小兮啊……你冷靜下來，你現在都是在胡言亂語你知道嗎？”

  唐兮微微斂下眸，輕撫著小腹，掌心之下，是生命的溫度。

  她絕不會讓她的孩子成為抬不起頭、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她已經不想弄清楚，她究竟喜不喜、愛不愛秦戰，又究竟為什麽要如此義無反顧。

  也許她心裏是有答案的，可是她不敢承認。

  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的孩子，會有爸爸。

  秦戰是她孩子的爸爸。

  ……

  傍晚，唐兮離開家，坐公交車回到學校。

  一路上，她靠在車窗玻璃不停地掉眼淚，這一次，她徹底傷了媽媽的心。

  哭夠了，她擦去眼淚，不管之後的路再難走，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要堅強，不能再哭鼻子。

  唐兮走進宿舍樓時，被江盼語一把拉住：“你回來了啦，怎麽樣！”

  江盼語把唐兮帶到外麵人少的角落：“眼睛紅紅的，唐小兮你是不是被欺負了？”

  唐兮嘴角上揚，露出淺淺的笑容：“我考慮清楚了，我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會養大他。”

  “你瘋了啊……”江盼語倒吸一口涼氣，眼珠子瞪得滾圓。

  “秦家三少爺知道了？他同意你生下來的？你們談過了？”

  “我天，你這是要幹嘛呢！”

  唐兮冷靜地回答：“懷孕的事，我還沒有機會告訴他。”

  不過明天，她會去找他的，跟他說明一切。

  “你都跟他過了一晚上了，怎麽還沒機會啊？那你們到底在幹嘛啊？”

  江盼語嘴快，說完又努努嘴，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她用了好幾分鍾消化這件事情，隨後用力抱了抱唐兮：“好，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勇敢一點，反正我和宋小滿，我們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都會支持你的。”

  “可是，可是學校你打算怎麽辦呢，是辦理休學？還是邊懷孕邊上課？雖然說大學生生孩子不犯法，可這……”

  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少不了流言蜚語，心理上也會承受極大的壓力。

  江盼語歎氣，尤其見唐兮的臉色如此憔悴，心裏特別不好受。

  唐兮低了頭。

  如果被學校知道懷孕，那麽她剛剛開始的大學生涯，也許就此結束了？

  江盼語微微歪著腦袋，盯著唐兮的眼睛，很小聲地問：“唐小兮，你……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吧？是因為喜歡他，才決定要生下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