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滿轉頭看了看江盼語：“小語，我和姑姑說幾句話，你先回宿舍吧。”

  “嗯，那行啊，我不打擾你們。”

  江盼語難得沒有多嘴，心裏默默猜測，宋小滿八成是有了什麽家庭矛盾，而且還是比較嚴重、難以解決的那種矛盾。

  說不定，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有關係呢。

  “侄媳婦，你臉色很蒼白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走吧，這裏風大，姑姑陪你進去。”

  秦寶珍拉著宋小滿的，急匆匆往裏麵走：“你們剛才去哪裏了？”

  宋小滿停下腳步，聲音很淡：“姑姑，我的確有點不舒服，不如你給我把個脈？”

  “就去學生餐廳吧，這會兒不到飯點，應該不會有什麽人的。”

  “哦，那好，好啊。”秦寶珍心想，大概是流產的藥物起了作用，是會出現不適感。

  還好，她隨身帶著藥包，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也得找機會趕緊聯係大侄子，如果不巧真的大出血，還是得送去方翟那裏。

  學生餐廳，宋小滿和秦寶珍麵對麵坐下來，宋小滿主動把手伸出來。

  秦寶珍把得很細，把完左手，接著又把了右手。

  她微微閉起眼。

  突然之間，她恍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之前她錯誤診斷了侄媳婦的脈相，是因為受到她體內毒素的幹擾。

  而現在，在明知侄媳婦懷有身孕的情況下，很容易就辨別出脈相的異常。

  秦寶珍啊秦寶珍，你早幹什麽去了，虧你還總是自誇中醫天賦，居然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

  見秦寶珍表情萬分糾結，宋小滿不過是莞爾：“姑姑皺著眉頭，難道是我的身體不好嗎？”

  “哦，不不，不是的。”

  秦寶珍故作鎮定，尷尬地笑了笑：“侄媳婦你的身體挺好的，但是姑姑覺得你最近臉色不太好，姑姑在想……要不然你回家休息幾天吧？在床上躺著，安心養養身體？”

  “姑姑說我身體挺好，怎麽又說我臉色不

  好？既然我沒有病，那為什麽要在床上躺著呢？”

  “哎，姑姑就是隨口一說，那什麽，前陣子你不是經常肚子疼嗎，還有啊……姑姑重新給你調製了中藥。”

  宋小滿敏銳地察覺到秦寶珍異樣的表情。

  分明就是在隱瞞什麽。

  現在她可以確定她腹中有胎兒，她的確是懷孕了，沒道理今天能檢查出，而昨天卻查不出來。

  又不是懷孕幾天，而是懷孕六周。

  唯一的可能——

  是他們在欺騙她！

  寶珍姑姑在欺騙她，老公也在欺騙她，那位方翟醫生自然也是故意說她沒有懷孕。

  “可是姑姑，我覺得我不需要靜養，更不應該再喝中藥。”

  “侄媳婦你……”秦寶珍眼裏一慌，侄媳婦的神態有點不對勁，說話語氣也怪怪的。

  宋小滿從口袋裏拿出那兩張折疊起來的化驗單據，放在桌上，表情很冷靜。

  這件事情是不可能隱瞞的，她也沒想過隱瞞，更不需要心虛，現在她隻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姑姑能不能告訴我，這兩份檢查結果，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檢查結果？”秦寶珍心裏七上八下的，緩緩打開來一看。

  她目光瞬間一滯，倒吸一口氣！

  “侄媳婦你，這，這個……”

  “姑姑是學醫的，肯定看得懂吧？”

  “不是……”秦寶珍的聲音越來越虛。

  “剛才我去其他醫院檢查過，醫生說我懷孕了。我懷孕這件事情，你知道，我老公也知道，對嗎？”

  宋小滿抿了抿緊繃的嘴角，繼續平靜地說道：“可是你們為什麽不讓我知道呢？我為什麽不能知道？寶寶在我的肚子裏，雖然他隻有六周，雖然他還那麽小，可是他會一天天長大，我遲早會知道自己懷孕的。”

  “然而你們隱瞞我，甚至欺騙我，告訴我根本就沒有懷孕，這說明……你們根本沒想過讓我生下他！”

  秦寶珍的麵色慘慘白。

  侄

  媳婦果然很聰明……

  “那是……”她動了動唇，想要解釋，可是證據擺在眼前，還能怎麽解釋？

  宋小滿把化驗單收起來，放回口袋：“姑姑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實話嗎？”

  “侄媳婦，這件事情有點複雜，一時半會兒……姑姑沒辦法說清楚。”秦寶珍的手指緊緊捏攏，怎麽辦啊，真是愁死她了！

  “沒關係，不管有多複雜，姑姑你慢慢說，我不至於連人話都聽不懂。”

  “……”秦寶珍心裏掙紮，到底要不要說，能不能說！

  不行啊，大侄子千叮嚀萬囑咐過，如果她現在說出來，以大侄子的脾氣，估計會掐死她的。

  “如果說，你們不打算讓我生下來，那麽……”宋小滿眼底頓時一陣輕顫，“不讓我生下來，也不讓我知道自己懷孕，你們是想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你們難道打算……”

  她沒有勇氣說出那個可怕的事實。

  秦寶珍緊閉著眼，握住拳頭，她受不了這個折磨了，說就說了。

  “因為你的身體不能懷孕，因為你根本沒辦法生下這個孩子的！”

  秦寶珍握住宋小滿微涼的雙手，語氣哽咽：“侄媳婦，你冷靜聽姑姑說，你的肝髒積聚了一種叫做黃曲黴的毒素，長年累月你的肝髒功能已經不堪重負了。”

  “如果堅持懷孕，結果會一屍兩命，哪怕勉強能堅持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可是你想想，孩子十月懷胎被浸潤在毒素環境中，他的生命能有多長？他短暫的生命，會是多麽痛苦？”

  聞言，宋小滿並沒有那麽得驚訝。

  嘴唇顫了顫，她眼裏含著一抹淚光：“難怪啊……老公之前讓方醫生給我檢查，後來又要姑姑你為我調理身體，老公還說過……在我大學畢業之前，他不打算要孩子，不是因為我年紀小，不是因為他不喜歡孩子，而是因為我根本沒辦法給他生下孩子。”

  她忽而蒼涼地笑了聲：“那現在，姑姑你告訴我，你們打算怎麽讓這個寶寶從我肚子裏消失？你們打算怎麽扼殺一條鮮活的生命……”